“我之前說過了,我只要一點,那就是改變必須與我會付出的代價成正比,而且,改變還得是我推動的才行!”徽音揚眉答道,這一瞬間,她的表情帶出些凌厲和絕然。
“那好,‘鳳凰展翅’朕收下了。”康熙大約粗略看了一下,這裡面列數的都是大問題,每一個又分析得很詳細,雖然具體內容沒有多看,但是他想,以這女子的頭腦,應當是不差的見解。
“大清的內政,你自己處理,找大臣也好,找兒子也好,隨你的便。”徽音頷首一笑,“你的美男計使的很成功,本來我不會讓步至此,也不需要讓步至此,慶幸你生了個好兒子吧!”
康熙不易察覺地有些尷尬,畢竟這並不是件光彩的事,特別是還被人家識破了。
“不過,有一件事,我卻是現在就要和你提一下。”徽音正色肅容,一旁的莫璃往送進來的那桶水加了點顏料,而後將水倒到了《世界地圖》中。
康熙略驚,看着那《世界地圖》中的凡是代表水的地方,漸漸佈滿了倒下去的水,河流、湖泊、海域,全部都變成了剔透的藍色:“這是……”這地圖已經可以做至如斯地步了嗎?
“這就是大清目前的海岸線,從北到南綿延有一萬多公里,但是很可惜,身爲大清的皇帝,在你治下,如此的門戶偏偏防備薄弱,有道是‘有海無防’,說的就是現在的大清。”徽音手中的竹竿劃過大清的海岸線,語調有些納悶和諷刺。
“大清有水師!”康熙反駁,攻打臺灣時,若非大清的水師,焉能獲勝?
“我不跟你閒扯這些沒意義的事,‘鳳凰展翅’中關於海防這一塊說得很詳細,你回頭慢慢看,我現在要說的是,希望你改變的第一件,就是海防!”
“理由!”康熙也明白,扯皮純屬無聊,所以很乾脆的給了兩個字。
“一,內政的改革,各方面都需要錢,而單純依靠國庫的收入,顯然是杯水車薪,但是從大清內部抽調,並非明智之舉,所以我們可以打國外的主意;二,既要去國外斂財,必然得出海,可沒有強有力的船隻和火力護航,難保不會便宜了他人;三,海上變幻莫測,只有擁有絕對優勢的戰鬥力,才能立於不敗之地,而戰鬥力這東西,你說,除了實戰之外,還有什麼最好的積累方法?”
康熙再度翻開“鳳凰展翅”,找到了海防那一部分快速瀏覽起來,良久,他目露精明地道:“你能提供什麼?”
呦,先前還不甘不願的,現在進入狀態得倒快!
徽音與莫璃視線一碰,隨即似笑非笑地睨了改變態度的帝王一眼:“我只提供艦船的設計圖紙及技術,以及出航途中的嚮導,還有貨物販賣時爭取最大利潤的討價人員。”
康熙目光一頓:“也就是說,人由朕出,貨由朕出?”
“不然呢?戰艦上的配置人員,未來就會是大清海軍的人員,如果我來出,你能放心?再說了,我可沒有那麼多的閒人。至於貨物,賺來的錢是給你改革內政用的,不是你出誰出?”徽音扶了扶腰,撇嘴道。
“朕好像佔了便宜。”康熙意動了,那些洋人的東西在大清都是稀罕玩意兒,那麼同理,大清的東西在洋人那,恐怕也不會很平常,這裡面的利潤的確很大。其實銀錢這些倒是次要,他到底是爲帝的,不至於眼皮子淺薄到這個程度,真正讓他心動的,是海軍!
“不會,等船隊平安抵達,所有利潤的兩成,你必須用來支付戰艦圖紙和技術的費用,還有,即使你的人死在海上了,我的人也要完好回來,否則……後果由你來承擔!”徽音眸子一眯,流露出兩分殺氣。
康熙腳底竄上一股寒意,同樣眯了眯眼睛。
“莫璃可以爲你訓練海軍,當然,只是幾個人,然後由這幾個人訓練其他人,你儘快挑出人選吧!”徽音合上手中的竹竿,本要收入袖中的,可最終她遞了出去,“吶,這個送你,平時看地圖的時候好用,今天就到這裡吧,我要回去了!”
康熙接過伸縮竹竿,沉沉的眸子定格在徽音微凸的肚子上,不知在想些什麼。半晌,他呼出一口濁氣,幾步走到書案後,細細研讀那份名爲“鳳凰展翅”的冊子。
康熙四十八年五月,康熙下旨晉封爵位,卻是引起了滿朝譁然。
皇長子胤禔晉爲直親王,從禁所移至府中;皇二子胤礽封爲理親王,暫居鹹安宮,並着內務府選址建府;皇三子胤祉晉爲誠親王;皇四子胤禛晉爲雍親王;皇五子胤祺晉爲恆親王;皇七子胤祐晉爲淳親王;皇八子胤禩復爲貝勒;皇九子胤禟、皇十子胤誐、皇十二子胤祹、皇十三子胤祥均爲貝子。
旨意一下,所有人就都明白,太子復立是絕對不可能了,至於本來圈禁的大阿哥怎麼時來運轉了,大家也就是私下裡議論議論,倒沒人敢明面上表現出來。
而接到晉爵旨意的胤禛,不同於兄弟們那般的反應,反而內心份外沉重。太子不復立了,也就是說他所熟知的一切都變了,那麼,他該何去何從?而徽音,又在這其中扮演了什麼角色?
正如胤禛所猜測的那樣,徽音確實對這次分封爵位,有很大的影響。
事情還要倒回到上個月說起。
康熙看了“鳳凰展翅”後,來回思慮了數天,精神振奮了許多,但是一想到一手帶大的太子和長子,又滿是傷懷痛心,許是和徽音有了共同秘密的緣故,他宣了已經回小湯山的徽音進宮,說起了兩個兒子小時候的事。
還沒聽完,徽音就不耐煩了:“你就直說,想要問問他們的下場不就是了?”
“他們雖然做下錯事,但也還是朕的兒子啊!”康熙眼泛淚光,悲憫之色一覽無疑。
“我不是已經指明瞭路,你還囉嗦什麼?年紀一大把了,做這副樣子也不嫌難看!”徽音遞了個受不了的眼神。
康熙想了半天,明白了什麼,可隨即老淚縱橫地捶桌:“他們是大清的子民,是朕的兒子,怎能……怎能……”
“那你就讓他們等死吧!權勢之爭向來殘酷,如今你這個父親當家,他們頂多就是行動受限,未來怎樣不用我說,你也猜得到。他們一個三十八歲,一個三十六歲,正是大好年華,如果換一種方式處置,結局自是未知。”徽音翻白眼,既想留兒子在身邊,又顧忌着本就淡薄的父子之情,天底下哪有那麼理想的事?
“可……朕怎麼忍心?怎能捨得?”康熙面顯爲難,似是不知該如何抉擇。
徽音了悟了:“你想讓我幫忙?”
“既然你如此說了,朕……朕便忍痛割愛了!”康熙痛心疾首地閉眼,彷彿將要砍掉他的一條臂膀一樣。
徽音無語了,她咬牙道:“你可以再得寸進尺一些嗎?”
康熙不理會這話,只捧心受傷道:“朕的兩個愛子,保清、保成……”
“哼,等我安排好了再說!”徽音憤而起身,一臉煞氣地出了乾清宮。
當然了,這些其他人是不知道的,所以除了心有算計的徽音,誰也不知道大清的皇帝陛下,心裡究竟打着什麼主意。
五月中旬,徽音和胤禛一起從乾清宮出來,慢慢走向鹹安宮的方向。
“皇阿瑪許我們去看……二哥?”胤禛想不明白,低聲問了一句。貼身伺候的人都遠遠跟着,只要不大聲,便不會被聽了去。
“這種事,誰知道呢?”徽音摸摸五個月大的肚子,彎脣輕笑着。
“徽音,太子不會復立了?”胤禛頓足回頭,視線下垂一些,在外人看來,似是在看還未出世的孩子,絕想不到他在問什麼。
徽音擡眼,脣形動也未動,仍舊還是先前笑着的表情,她以傳音之法道:“答案你不是都知道了,那還懷疑什麼?現在一切都變了,我只能告訴你,康熙打算改革,其他的你應該處理得來,多的我就不能說了。”
胤禛驚住了,這是什麼本事?居然可以用腹語同他人說話?大約是相處的久了,他的接受能力也強了不少,沒一會兒就冷靜下來了。
“想說什麼,心裡想着我就聽到了。”徽音補充一句,下巴一擡點向前面的路。
“那,大哥和太子,皇阿瑪打算如何處置?”胤禛蹙眉,順了身後人的暗示,繼續往前走,同時在心裡反問道。
“處以流刑,如今正在着手安排。”徽音默默跟着,繼續傳音,“奪嫡……我不會幫忙也不會提醒,或許有關你時,我會手下留情,但是提供助力,絕對不可能!”
“我明白。”胤禛應了,只是心裡有些失落,他知道,即使經歷了去年的分離,他們的感情濃厚了許多,但是無論是他還是徽音,仍舊不會爲彼此付出全部,不過輕易放棄倒是沒可能了。
鹹安宮近在眼前,他們向宮門口的侍衛出示了康熙給的令牌,立刻就被放行了,不過只許他們二人進入。昔日“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太子,如今全無呼前喝後的風光,被禁於這一宮之地,竟是靜悄悄得沒有半點人聲。
胤禛和徽音一前一後進來,細聽之下沒有半絲聲響,只有少許的鳥叫聲,再一辨認,才發現是鹹安宮外面傳來的,真是……莫非連只鳥也曉得這裡面的差別?
“四弟。”院中的石桌邊坐着一人,素色的簡單夏袍,滿身的貴氣,不是胤礽是誰?他起身看過來,目光停在了大肚子的那個女子身上,“是你?”
“二哥,可還安好?”胤禛行禮,除了不再是君臣之禮,態度、神情倒是依然敬重,並沒有任何奚落、嘲笑之色。
“還好。”胤礽點頭,轉而笑着望向讓他意外的來客,“你怎麼會來?孩子……幾個月了?玲瓏是要添個弟弟了?”
徽音斜眼一瞥:“不要弄得跟熟人一樣,我們見過的次數不多,好吧?”
胤禛也是有些詫異,怎麼二哥這語氣,好像和自家側福晉很熟稔似的。
胤礽優雅地笑:“當年……你說得很對,這裡永遠沒有爺想要的東西,爺太執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