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焱不開心的時候,氣勢真是十足的危險。
別管秦家再怎麼將他當成大家公,努力往不諳世事光明磊落的道路上培養,他骨裡流的依然是秦家的血脈。
以至於我十分懷疑一個字的錯了,他就要把我的眼睛摳出來以儆效尤。
爲了在剩下短暫的生命裡能全須全尾的赴死,自尊往往是我最先捨棄的東西。
習以爲常的往前一撲,我悽悽慘慘的哭着抱住了他勁瘦的腰,將臉埋在他的胸前來掩飾並不存在的淚花,努力哭的哀怨又撒嬌,抽泣着:“哪有你這麼不講理的,我看任何長得好看的人都是一樣的眼神,難道你還要因爲這個生我的氣嗎?”
百分之九十的可能,秦焱不會對我心軟。
我只好把希望賭在了剩下的百分之十——他受不了我這個流氓跟他貼的這麼近!
果然,他被我抱住的身微微一僵,還沒等我眯着眼睛摸上兩把,下一秒便黑着臉一把推開了我。
我楚楚可憐的向後退去,看似很重實則很輕的撞上了牆壁,忍氣吞聲的發出了一點的痛哼。
他看我的神色極其狠辣,垂在身側的手緊緊的攥成了拳頭,一拳朝我揮了過來。
皮肉傷我早已習慣,所以站着一動不動的讓他打。
他揮出的拳風吹開了我臉頰旁的碎髮,電光火石之間一拳打在了我……身後的牆上。
從我的髮絲被吹起的幅度來看,這一拳他是用盡了全力的。
可想而知,肯定是痛極了。
我立刻卸下了臉上無賴可憐的假面具,心驚膽戰的擡手一把捧住了他的拳頭,着急的皺緊了眉頭:“我這麼大的人站在這你都瞄不準嗎?怪不得秦叔當年一心想把你培養成學者,現在看來除了學者你也做不了別的……唔!”
這回他瞄的很準,乾脆利落的在我額頭上屈起手指,施施然的敲了個包。
無辜的伸手摸了摸傷處,我用怨念的眼神瞅着他:“實話都不行?”
“你就不行。”秦焱陰森的瞥了我一眼,嫌棄的從我手中抽回了他自己的手,面無表情的損我:“摸夠了沒有?”
這回我答的很快:“沒有!”
“……”他冷峻的面色總算有了些許好轉,抽身而退的退到了我一米之外,並且自認爲這個距離恰好能讓我大飽眼福,又不至於動手動腳,才站穩了腳步,俊眉微挑的瞥着我,各種嫌棄的用手指敲了敲桌:“裝盤,過來吃飯。”
被他嫌棄的身心疲憊,我蔫巴巴的陪着他一起食之無味的吃完了這頓晚餐,整個過程中都很緊張。
飯後,秦焱眉眼陰冷的瞧着我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白鳳凰,如果你還敢做夜襲的事情……”
我哭喪着臉,淚盈餘睫的委屈着:“不敢不敢。”
起來彼此熟悉之後就是有這點不好,我還只是將那蠢蠢欲動的想法在心裡過了一遍,對方竟然就已經猜到了。
能猜到的夜襲還叫什麼夜襲?
好在,能猜到的也只有他一人而已。
收拾好了碗盤,我提心吊膽的從廚房走出,瞧見了正靠在沙發上,看着一檔狗血電視節目的秦焱。
大廳中華麗的水晶吊燈並沒有打開,房間裡影影綽綽的,只有電視屏幕上泄露下來的光點。
換作以往,我早恨不得來個惡羊撲狼。
可如今我怕他怕的兩股戰戰,看見他就和看見活閻王也沒什麼分別,只希望趁早混過去這半天才好。
窗外夜幕降臨,我腳步很重的走到他身邊,十分誇張的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沒精打采的:“秦少爺,您要是沒有別的吩咐,的要先去睡了。”
完,我眼巴巴的瞧着他,指望他能給我個痛快,哪怕他勃然大怒的把我丟出去過一夜都沒問題,怎麼着也比對着債主要強得多了。
“睡倒是可以。”秦焱擡眸看着我:“就怕夢中要夢見什麼不該夢見的人吧?”
不該夢見的?
我心中惴惴,還沒來得及更進一步問一問不該夢見的人是誰,秦焱便再一次的垂了眸,無所謂的對我擺了擺手:“隨便你,別打擾我看電視。”
這樣容易就逃出生天,讓我頓時覺得一個下午的辛苦都有了回報。
差一步進入房門的時候,我鬼使神差般的回頭看了一眼。
典雅溫馨的大廳空空蕩蕩,沙發大的出奇,卻只坐了秦焱一個人。
月光淡淡的從窗外灑入,幾縷落在他眼角眉梢,映得他側顏明明暗暗,一道陰影從眼角蜿蜒而下,宛如……一道淚痕。
邁出去的腳步忽然沉重的擡不起來了。
我心中狠狠的罵着自己爲什麼要回頭去找不痛快,可身體就是不聽我使喚,有了自我意識一樣的走了回去,站在他左前方停住了腳步。
回頭一看,我的眸中迅速的略過了一抹愕然,不知道是秦焱有意還是無意。
電視上播放的,正是我充當了配角的那部史詩鉅作,聽票房到了如今還炙手可熱。
“秦少爺。”我反覆在心中想了幾回辭,偏偏往日油嘴滑舌的能力到了此時半點都派不上用場,末了只是乾巴巴的擠出了一句:“我能坐在那邊嗎?”
擡手一指,選了個離他最遠的地方。
不是不想和心中的白月光多親近親近,可是親近他的下場比飛蛾撲火還要慘烈,事到如今終究怕了。
秦焱不動聲色的再次看了我一眼,好像我的一舉一動都盡在他的掌握之中,並沒有對我的迴轉表現出多麼驚訝來。
他沒有話,我就厚着臉皮當他是默認了。
欠着屁股坐在沙發上一角,我最開始還勉勉強強的將注意力集中在了電視屏幕上。
畫面中,沈茉莉扮演的長輩正一哭二鬧三上吊的和丈夫鬧着,情形十分之眼熟,令我長吁短嘆的感慨了一下藝術來源於生活這個真理。
我在這部史詩鉅作裡的地位介乎於路人甲和路人乙之間,等了半天也沒等到我的出場。
於是百無聊賴之下,我的視線又開始不聽話的飄來飄去,遠遠地落在了這房間中最賞心悅目的地方——秦焱的側臉。
光影閃爍間,他的側顏俊美不似真人,連偶爾眨一下眼睛都有着令人五體投地的魅力,不愧是我曾經喜歡的死去活來,被我爸差點打成三級傷殘都執着喜歡的男人啊。
他看着電視,我看着她。
就這樣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反正我是酒不醉人人自醉,有了些稍許的微醺了。
“這個角色的人設善良又婉約,你一點也不適合。”
他也許是發現了我的視線很富有侵略性,頭也不擡的開始損我:“看來顧景玉對你也沒有多麼照顧,纔會讓你放着女主角不當,只是跑跑龍套而已。”
我一個字一個字的分析他話裡的意思。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總覺得他提起顧景玉的時候,有點咬牙切齒的味道。
半晌點了下頭:“我和顧景玉之間就是普通的BOSS和職員的關係,他仗着BOSS的身份無恥的欺壓我,扣了我的工錢不給,還強行要我爲了他做這做那!”
話到這裡,我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做出這樣一番解釋。
不過轉念倒是立馬想起了那個被我暫時寄存在寧安安那的文件,滿心沉痛的想着究竟要不要交給顧景玉纔好。
既然那是對於顧家五位少爺來都很重要的東西,顧少卿應該也是想要的吧……
可是不交給顧景玉,他會不會真的將我那不太光明磊落的身份給顧老爺聽?可想而知,顧老爺猛然知道這世上還有個該死卻沒死的故人之女活着,心情應該是很不美麗的。
早知如此,季老頭倒還不如直接將文件給了顧少卿,也免得我在這裡費力不太好的傷神。
“顧景玉也是這麼想的?”
秦焱不冷不熱的聲音喚回了我的思緒。
然而他的問題實在是令人摸不着頭腦,我也只好實話實:“那是顧景玉的想法,我怎麼能猜得到。”
不過他的問題倒是讓我有些狐疑,難道顧景玉逼着我做事情被他從什麼地方略知一二?否則怎麼會問出這麼奇怪的問題。
秦焱對我的回答報以冷笑,擺明了不相信我的任何一個標點符號。
我無語凝噎的嘆了口氣,同時委屈的快要落淚。
如果可以,我是很想在完成去死這件事以前,儘可能的給秦焱留下點好印象,也算是彌補他被我暗戀的東躲西藏的那些年。
然而他半點沒有配合的意思,我沒滋沒味的坐了一會兒,果斷的站起身來:“我去睡了,你也……早點休息。”
溫情的囑咐從我的口中出來彷彿有些怪異。
我微微抿了下脣,這次走的頭也不回,一路回到房間中去了。
將房門在身後關上,我雙腿一軟的順着房門滑坐了下去。
冰冷的地板隔着薄薄的衣料吸走了我的體溫。
我面無表情的保持着這個姿勢好一陣,直到房門下方閃爍着的光線徹底消失,一切泯於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