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霜倉惶從房間裡逃出來,掩好衣襟。想起剛纔的情形就後悔不迭,暗暗發誓以後再也不來這種地方了,居然被一個殺千刀的色狼吃盡了豆腐。
真是流年不利,就當做是一場噩夢,趕緊忘得一乾二淨。凝霜正使勁給自己催眠,忽地打了個大大的噴嚏,剛纔折騰得渾身冒汗又跑出來吹風,一冷一熱是個人都受不住。
“姑娘,你沒事吧。”後面傳來一聲問候。
凝霜猶如驚弓之鳥地轉身,一臉驚惶。
眼前人穿着錦緞白袍,上面繡着雲雁圖,外罩一件銀灰色蓮花暗紋披風,面容清雅如玉,溫敦明淨,眉目澄澈似水,此時正擔憂地望向她。
不用別人告知她也知道自己有多麼狼狽,雖做男裝打扮,但衣裳已經散亂,根本掩藏不住性別,再加上神色間的惶然不安,怎麼看怎麼可疑。
然而那人望了她片刻,卻什麼都沒問,伸手解下自己的披風攏在她身上,遮蓋住凌亂的痕跡,聲音清潤如同甘泉:“夜裡露重,姑娘家要照顧好自己。”
凝霜摸了摸那件帶着體溫的披風,一下子就安定了。前一刻遭遇惡魔,後一刻就邂逅謫仙,真是奇妙的際遇。
“謝謝你。”不是平素的客套,而是真心實意地從心底感激,這個素不相識的男子。
“主子……”另一邊有家僕模樣的人匆忙趕來,“三爺那邊出了點事,喝得醉醺醺的,還不知怎麼砸傷了腦袋……”
後面一段話是湊近了耳朵說的,凝霜雖未聽明白但看他皺起的眉頭也猜得出遇到了麻煩,立即說:“公子有事自去忙,我已經無礙了。”
那人向她看了眼:“姑娘若是需要幫助的話可以找我,我就在樓上的雅間。”說完匆匆跟着家僕走了。
凝霜注視那出塵的背影,一
時有些惆悵,京城裡形形色色的男子見過不少,不乏富貴顯赫,卻從未有像他一樣出彩的。沉穩的舉止,典雅的氣質,只是不知出自哪家?
方纔凝霜逃走的房間裡,燭火明亮溫暖,映照出榻上一個朱紫色華袍的男人正拿着枚玉佩細細把玩,俊美妖異的黑眸中意味莫名。
門被人推開,一襲白衣的清俊公子匆匆走進來。
“怎麼回事,我聽說你被人砸傷了腦袋?”
榻上人將玉佩收進懷裡,無所謂地笑笑:“小傷而已。”女人的力氣總不會大到哪裡去,他更感興趣的是,究竟是哪個女人這麼有能耐,破天荒地讓他栽了個跟頭。回想起黑暗中那溫軟的觸感,醉人的馨香,不由心裡一動。無論是誰,竟然招惹了他,就別想全身而退。
收斂起心神,擡起頭看向眼前之人:“倒是皇兄你,好不容易從邊關那種荒蕪的地方回來,爲何不好好享受這溫柔鄉的洗禮,反而跑到外面去吹冷風?”
白衣人看了看他被包紮過的腦袋,又見他神色如常,確信的確不是什麼大傷,便鬆了口氣。對着他有幾分無奈地說:“若是知道你爲我接風洗塵的地方是這裡,我就不會來了,你實在是太過胡鬧。”
“皇兄何必如此約束自己,這裡又不是軍營,沒有那麼多清規戒律。”見對方一副不以爲然的神色,於是擺了擺手,說道,“罷了,我本是想皇兄在邊關駐守,環境艱苦,此番特意以美人美酒以示犒勞,沒想反惹得皇兄不快,是我失禮了,以酒做罰,望皇兄海涵。”
說着便去拿酒杯,卻被他制止。
“你身上有傷,就不必飲酒了,何況我本就無怪罪你的意思。”
榻上人啓脣一笑:“皇兄不怪我就好。”
白衣人無心逗留此處,說道:“天色不早了,
既出了意外,我們回去吧。”
“一切都聽皇兄的。”
回到府裡已是深夜,凝霜換回女子裝扮,收拾整齊後端着廚房熬好的湯藥來到書房,尚未走近就聽見裡面隱隱傳來咳嗽聲。推開門,那個數十年如一日坐在燈下看摺子的身影便映入眼簾。只是在她眼中,曾經筆直的姿態如今已顯老邁,再不復硬朗。
“爹,該喝藥了。”端着托盤走近,瞥見他鬢邊的閃亮銀絲,心裡一陣深深憂心,“爹,喝了藥早點歇下吧。”
葉謙搖了搖頭,問道:“青城還沒回來?”
“派人四處尋了,已經有下落,據說在別苑那邊,明天我就去把他找回來,爹就不用擔心了。”凝霜將剛剛從家僕那裡得來的消息說給他聽,葉謙這才略略鬆緩了眉目。
蒼老的一聲嘆息:“青城那孩子要是有你一半聽話省心,我這輩子就別無所求了。”
想起來若不是自己一心撲在朝政上,疏忽了對兒子的管教,他也不會至此,如今想重拾管教卻已是太遲了。若說對女兒是疼愛多一些,那麼對這個兒子,他卻是無奈和愧疚更多一些。
凝霜寬慰道:“大哥心裡其實什麼都明白,只是喜歡鬧脾氣而已。”
葉謙慈愛地看向女兒,儘管兒子不服管教,所幸還有個女兒讓他老懷甚慰:“霜兒今年也快滿十五了,轉眼就這麼大了,你娘若是還在一定會很高興。”
凝霜笑了笑,明眸可人,欣悅暖融:“我相信娘在天上一定好好看着我們,所以爹你要保重身體,別讓她擔心。”
葉謙拍了拍她的手,在臉上凝聚了一整天的倦容舒展開來,露出些許釋懷。
“天色已晚,霜兒也早點下去休息吧。”
凝霜乖巧地點頭:“爹把藥喝完了我就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