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九個人類同時將法寶祭出,然而,誰也擋不下骨簫這一擊。就見骨簫如一個紅色的光輪直直碾壓過去,人類的所有法寶立時如螢火一般脆弱不堪。
“萬萬不能叫這條狐狸跑了!”
也許先前人類尚存一絲憐憫,而此時再也沒有了。骨簫的威力讓他們感到了寒意,徹骨的寒意。
西南角的人類也只是還了一下手,便從空中栽了下去。血污塗滿骨簫,赤紅一片,但很快被雨水沖洗乾淨,只剩了白慘慘的顏色散着紅芒,這似乎更讓人打冷戰。
空翼翻身一過,靈力馭簫一回,狠狠地向一個人類斬去,對方法寶迸爲碎片,紛紛而落,驚駭之餘,頭早已滾下。
其餘人類大驚失措,一人道。
“佈陣!”
話音未落,只聽一個陰冷的聲音響起。
“紅狐狸你放心地殺吧,陣我已經破了,谷中的靈氣也讓我泄了,靠他們人爲還布不成傷你的法陣!”
大雨之中,黃半仙蹲坐在一塊青石上,半擡着頭,半眯着眼望着虛空中的空翼,身邊躺着小黃的屍身。
空翼默默望了他一眼,眸光一潮,高喝一聲,骨簫又一次劈斬!
人影如電,紅光如刃,長空血灑,慘呼連聲!七個人類身首分家,伴着黃半仙瘋狂泄恨的大笑四散而去。
剩下的兩個人類早被骨簫詭異的法力徹底擊潰,驚恐、害怕、詫異、憤怒!身形一錯,法寶匯於一起,空翼絲毫不留餘地地將骨簫祭出,隨手劃出幾串火雷圍住了兩個人類,一股濃烈的臭氣散了出來,火雷裂開,熊熊烈焰燃燒大雨之中,煞是壯觀。很快,兩個人類連最後一點灰燼也沒留下。
“好!好!死狐狸,夠哥們!你用我的臭魄殺了他們,也算我給小黃報仇了!哈哈!哈哈——”黃半仙大笑之餘,噴出口血。
……
雨水不斷地奔瀉流淌,弄得水氣如那煙霧一般到處飄散,冰羽就是披着一身這樣的煙霧,站在了琉璃的面前。
琉璃雙腳正踩着泥巴,發着“啪嘰啪嘰”的動靜,冰羽站在面前等了很久,琉璃才擡頭看他。
對冰羽的到來她並沒感到意外,對佈陣之類還不是很明白,只是聽空翼的話,老實地呆在這裡不亂走,至於冰羽能不能進來空翼沒告訴她。
“琉璃……”冰羽深深地望着她。
“你也來玩呀!”琉璃熱情地招呼着他。
“我想跟你說點事……”冰羽認認真真地、一個字一個字吐給她。
琉璃一臉茫然,還沒有誰這樣跟自己說過話,一時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冰羽笑了一下,擡眼不見了那個黑衣人,雖然知道黑衣人沒走,但看不見心裡還是舒服多了,想了想,拉起琉璃的袖子進了石樓底層的大廳。
廳裡盆盆、罐罐、桌桌、椅椅,應有盡有,四周的石壁上掛滿了還沒破繭的蝶蛹。
冰羽打了兩盆乾淨的水放在地上,讓琉璃坐下,把她的一隻沾滿泥水的腳放入水裡洗着。握着琉璃的腳,冰羽感到非常的奇妙,琉璃的腳柔軟異常,十分秀氣,泥污洗去,雪白的晶瑩,手變得忽輕忽重了。
兩隻腳洗完了,冰羽仍舊一手一個地握着,擡起頭,眼睛多了幾分朦朧,猶疑着問。
“你爲什麼願意和空翼在一起?”
“好!”琉璃極痛快地回答,抽回腳,雙腿彎曲着,頭伸過去去嗅,嗅完這隻嗅那隻,然後仔細地端詳着自己的兩隻腳,笑眯眯的樣子。
“那,我好嗎?”冰羽朦朧的目光透出些熱烈。
“不知道。”
“那你願意和我在一起嗎?”
“不願意。”琉璃想也不想地道。
冰羽呆了半晌,喃喃地道。
“你會願意的。”端過另一盆水,開始給她洗臉,洗頭髮。
琉璃半躺着,盯了門口一會,抽抽鼻子,沒有空翼的氣味,失望地對冰羽說。
“紅狐狸怎麼還不回來?”
冰羽的手停頓了一刻,沒吭聲,繼續耐心地給她洗乾淨,洗完用塊乾布包起打了個結。
琉璃光潔精緻的小臉直看得他心痛。
“我們做個儀式好嗎?”當看到琉璃疑惑的神情,故做輕鬆地笑道,“很好玩的。”
琉璃愣愣地瞧着他,搖搖頭。
冰羽一怔,失望、尷尬,最後變得惱羞,恨恨地道。
“空翼有什麼好的,人不人的!狐不狐的!”
琉璃被他的樣子嚇了一跳,轉身就跑!冰羽反手扣住了她頸上兩側的經脈,琉璃臉色一白,嚇得淚水溢了出來,冰羽心軟了,輕聲哄着她。
“別怕,琉璃,一會就不疼了。”說着,以靈力封住了她的要穴,琉璃連話也說不出來了,恐懼地看着他,淚水一串串地滾下。
冰羽將她雙腿盤起,然後雙膝跪地,除去溼漉漉的藍衣,裸出胸口,上面的三條尾巴的藍狐胎記赫然映進琉璃的眼裡,靈力一凝,食指如鋒,割開了胸口。
琉璃呆了,那藍狐胎記竟然活了,甩着三條藍尾,抖着毛向她望來。
鮮紅的血順着冰羽的肌膚淌下,額頭佈滿了冷汗,痛苦地念着。
“藍狐冰羽,以血爲盟,與白狼琉璃種下同心蠱,生死不棄!若有悔意,形神俱滅,萬劫不復!”
琉璃張大了眼睛,沒聽清冰羽在念叨什麼,只盯着他的胸口看。
在她驚駭的目光下,冰羽右手攤開,一聲狐狸尖利的嘯音響起,胸口前的藍狐分裂成兩個!
血肉、經脈、骨骼的撕裂……冰羽實在忍不住痛苦,大叫起來,面色蒼白的透明,分裂出的藍狐跳到掌上,藍藍的帶着晶瑩的液體,全身溼溼的,轉動着精靈古怪的眼睛,張着嘴向琉璃叫了幾聲,聲音稚嫩得很,冰羽汗如雨下,雙手一合,掌上的藍狐緩緩縮小,最終形成一枚桃核大小的藍色圓珠,裡面的小藍狐甩着三條尾巴,晃悠悠地趴下,頭枕着兩隻前爪,閉上眼睛睡了。
冰羽顫巍巍地站起,走近琉璃,身前已被鮮血染紅了。
“琉璃,別害怕,一會就不疼了……”
琉璃見他滿身的鮮血,嚇得淚水涌的更厲害了。想喊,喊不出,想動,動不了,憋悶的她大口大口地呼吸。
冰羽抖着手退去她的玉衣,拇指在掌心一彈,那藍色的圓珠撲向琉璃的胸口,滴溜溜直轉,雙掌虛空中推去,掌心射出兩道幽藍色的光束,透在圓珠上匯成一個點,圓珠轉得更快了,琉璃直覺到圓珠在自己的胸口上鑽洞一樣,刀絞血肉的痛苦。
啊——
在心裡面叫起來,豆大的汗珠順着臉淌下,滴滴答答摔到地上,滯悶的氣氛使它的動靜大得誇張,彷彿一聲一聲有力地砸着他們。
圓珠被冰羽逼迫得轉個不停,漸漸地,轉得越來越不情願,冰羽用憤怒兇狠的目光盯着琉璃,恨恨地道。
“爲什麼打不進去?爲什麼打不進去……”
琉璃曾有一時被他猙獰的神情忘了疼痛,但很快,剜心割骨的痛苦襲了上來。
“不要——”終於以念力衝破了被封住的穴位,嚎叫着,好像好受多了,又好像痛得更厲!
“爲什麼,打不進去……”冰羽滿口涌出鮮紅的血,容貌頓時蒼老了許多,“爲什麼打不進去……”嘶啞的聲音在吼,對琉璃,也是對自己。
“因爲她心裡沒你。”
黑衣人的聲音一響起,冰羽聽了氣血翻騰,幾乎就要斷經絕脈了,但絲毫沒有理會,一味地對那圓珠發力。
琉璃夢痛得慘呼不斷,一聲聲喊着紅狐狸,每一聲,每一聲的那三個字都如同在冰羽的心底上插上了三把利刃,讓他又痛又恨。
黑衣人站在冰羽的身後,見他後背的肌膚鼓脹起來,欲要暴裂開,右手一轉,青灰色的光芒迸射在冰羽的後心上。
冰羽已感到自己周身的骨骼、血肉在撕裂,忽然,兩股渾厚的陰陽氣息貫入經脈中,不但平息了翻騰的精血,還極凌厲霸道地逼近手臂,衝開掌心,注向他投射圓珠的兩道幽藍色的光束中,藍色的圓珠瞬間轉得飛快,伴着琉璃更慘的呼叫沒入了琉璃的胸口,與肌膚平齊,又緩緩地消失了。
琉璃無力地嚎叫出最後一聲,仰面倒下,昏死過去。
冰羽手臂仍僵在空中,好半天才收回,垂在身體的兩側,搖晃着轉過頭,目光愣愣地落在黑衣人身上,顯得很木然。
黑衣人平淡無奇地打量他,半晌說道。
“你這又何必呢?”
冰羽的臉微微揚起,神情空洞得沒有起一絲波瀾。
“我爹死了,我娘死了,我什麼都沒了,在這世上,我只有她了……”
黑衣人眉頭一皺,有些困惑。
“同心蠱呀……”搖搖頭向外走去。
冰羽忽然問。
“你是誰?你爲什麼要救我?”
黑衣人身形頓了頓,又是搖搖頭,當走到門口時,轉身望了冰羽一眼,欲言又止的樣子,終沒有說什麼,嘩嘩的雨很快淹沒了他的身影。
雨,不知節制地傾瀉着,千千萬萬的水流匯成世間最大的一條江河垂掛在天地間,洶涌着卻不澎湃,它們喧嚷着卻不急噪,把五嶺弄得到處是繁華的水花。水花怒放着,五嶺袒露出從未有過的柔軟。
簡陋的石木,臨時粗略地搭建起的棚子裡,空翼和黃半仙依偎在一小火堆邊,小黃的屍身靜靜地躺在一旁,對此,黃半仙的情緒平靜多了。
他們已經離開人類呆過的那個山谷,本來急急地往回趕,可黃半仙破陣導致了經脈錯亂,只剩下一口氣撐着,一再要求歇息,空翼只好停下。
“你放心,小黃我救不了,你,我能救……”空翼反覆唸叨着這句話。
黃半仙感激地望着空翼,換了個姿勢,使自己躺得更舒服,笑眯眯地道。
“你病了吧,病得還不輕呢。”
空翼詫異地看着他,黃半仙咧咧嘴。
“殺了那麼多人類,你別說你沒受傷,我黃半仙可不信!”
空翼一怔,手抓抓他半乾半溼的腦袋,笑了一下,澀澀的。
“你哥們是誰呀?紅狐狸呀!紅狐狸是誰呀?陰陽逆轉且不說,留條小黃鼬的命還是綽綽有餘的!”
“吹吧,牛牛都給你吹上天去了!”黃半仙說笑着,咳上口血,卻硬是嚥了下去,一轉話題。
“我算過你和那小白狼的命理,按五行去推,你們還屬相生呢。”
空翼哧的一笑,低低地喘息一會,黃半仙說得沒錯,他確實受了很重的內傷,體內如同着起了火,火苗亂竄,血脈滾燙,說不出的難受痛苦。
殺完人類,也感到樂一陣陣的後怕,其實當時一鼓作氣的情形,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望着黃半仙渙散的眼神,他的心沉的很厲害,以他此時的功力,不但救不了黃半仙,弄不好還得把自己搭進去,可不願讓黃半仙失望,拍拍他。
“就知道瞎算,能準到哪去!”
黃半仙不理他,自顧地講。
“雖說相生爲吉,但相生也有個別,這個個別卻是隱而難明,無法破解的。”輕輕嘆了口氣,“你建蝶巢一址,乃屬氣散風衝之地,西、北主白、黑,直指你的蝶巢。”
空翼被他的語氣一驚,黃半仙沉緩、肅然,還帶着幾許陰森,只聽他接着道。
“而黑、白是鬼祟、喪事的前兆,它們的氣息最盛,唯一能化解的東方青氣,又被東海阻隔,你將有血光之災。”
空翼深吸了口氣,笑出聲來。
“黃皮子,你別總給我神神道道的,你是知道的,我不信這些。”
“你怎麼能不信呢?萬物生長皆有道理,世事雖無常,卻暗含定數,即使千變萬化也不離其宗,所謂百川河流終歸大海,無論妖精還是人類,都難逃它的法則。”
空翼搖搖頭。
“我只信我自己,你不覺得天也是欺軟怕硬的嗎!”
黃半仙目光一下變得炯炯有神,蹲坐起來,一副智者的口氣。
“只有有軟硬,世間才得以平衡。”
空翼奇怪地看了他一會。
“說罷,你想告訴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