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冬天還真是來的早,剛進入十月,就已經下了好幾場小雪了,沈氏的意思天冷了,早上的請安便免了,吃過晚飯大家在一塊聚聚說說話便罷了,天黑前便各自回去。
子晴一直算是偏寒性體質,怕冷,一着涼便是沒完沒了的咳嗽,更是恨不得整天窩在炕上。
這不,一個沒小心,又染上了風寒,連晚上的請安也免了。倒是小翊見子晴生病了,又是發熱又是咳嗽的,便帶了一個大夫給子晴好好診斷了,又是湯藥又是丸藥的,把子晴折騰的苦不堪言,分外的想念林康平,對這個莫名的皇帝也產生了幾分恨意,每每在心裡碎碎念,嘟囔幾句。
這日,子喜下朝回來看子晴,一臉的喜色,說道:“姐,皇上總算同意我去西洋國家出訪了。”
“是嗎?什麼時候走?”子晴問道。
“明年開春,只是,姐,你別怪我,皇上還特地點了讓姐夫同行。”
“什麼?你自己去了不算,還要再搭上一個,本來這些日子,他就沒幾天在家,你還嫌他離我不夠遠,還要把他支使到國外去?”子晴拿起身邊的抱枕就對子喜扔了過去。
“姐,姐,不是我的意思,是皇上的意思,皇上的意思我能反駁嗎?”子喜接過抱枕說道。
這時,彩雲過來說,文三來了。
子晴一想,應該跟林康平的出洋有關,便和子喜一塊出去見文三了,文三看了一眼子喜。對子晴說道:“想必你已經知道了,皇上預備讓康平隨曾探花一同出訪西洋各國?”
“纔剛知道的,我家康平也不是正經的朝中大臣,這個出訪有必要派上他嗎?還有。他不是還有許多的事情要做嗎?不然,這一千萬兩白銀從哪裡冒出來?到時一個欺君之罪,我們如何承受?”子晴沒好氣地問道。
“這個。康平的計劃列的很詳細,聖上已經把事情交給我負責了,橫豎康平也把各項事情籌建的七七八八了,聖上的意思,這次康平出國回來後,就准許他抵扣那三年的時間,也就是說。他可以自由了。”文三解釋道。
子晴聽了很是想不通,問道:“他不過是一個白丁,哦,不對,也就是一個七品義官。哪裡用得着他出去?”
“聖上知曉康平跟西洋人打過多年的交道,對西洋人的語言和禮節也都通曉些。對不起,是我跟聖上說起這些的,我也是想替聖上分憂。聖上許諾了,如若他們安全回來,定會再有賞賜。”文三說道。
“賞賜倒不敢奢望了,希望他記得他的承諾就行。”子晴說道。
別到時又來一個什麼理由把人找來使喚幾年,自古最難琢磨的便是帝王的心思,不管他說什麼。做什麼,雷霆雨露均是皇恩,別人只有承受和感恩的份。
子喜回屋,對子晴說道:“姐,我還以爲是我的緣故呢,原來是他推薦的。姐,你錯怪了我不是?”
子晴也想不明白,這裡面有文三的什麼事情?好好的,非要跟皇帝說起這些,子晴一想到要跟林康平分開兩三年,心裡就萬分不捨,這一去兩三個月子晴還掛念的不行,要兩三年,還是隔着萬里重洋,兩人自從定親後,可是從沒有分開這麼長的時間,不光是時空,關鍵是這一路,誰知能有什麼變數?
林康平是十一月初回來的,滿心歡喜地回來想跟子晴過個團聚年,誰料一個大霹靂砸在了腦袋上,林康平也是一下蒙了。
說實在的,林康平是想出去長長見識,不過,這幾年他一直在外頭奔波,聚少離多的,對子晴,他有不少的愧疚,故而,他想着,等過兩年,孩子們大些了,他帶着子晴一塊去,就當兩人出遊了。他知道子晴肯定是歡喜的,因爲子晴說過,上輩子因爲家裡條件不好,想去的地方很多,可是都沒有成行。
林康平說道:“不如,你跟我一起去?孩子們有花嬤嬤和娘他們照顧,應該沒問題的,咱們把嫣然帶着。”
子晴搖了搖頭,說道:“你們這次出去,是官方的,帶着我和孩子不合適,再說了,孩子們也有些小,書睿才十週歲,書瑋才四周歲,我怎麼忍心?”
林康平也是,人還沒走,心裡已開始滋生掛念,不由得也有幾分恨意,早知如此,當年,算了,不說了,說出來可是大逆不道的。
因爲要一去至少兩年,子晴要打理林康平的衣物,日子便忙了起來,林康平也是,哪裡也不想去了,成天陪着子晴窩在炕上,林興倒是回來幾次,說說莊裡的改建進度,可惜,林康平也沒興趣去看一眼。
子晴跟他說了林家兄弟在莊裡做短工的事情,林康平想了想,說道:“由得他們去吧,記得以後有活時知會他們一聲,咱們還是別管的太多了。他們的日子比起一般農民還是好過一些的,我大爺也說了,讓他們自食其力。”
“可不,簡單的日子有簡單的快樂。像咱們,錢是有了,家業也比先前大了好多,可你卻越來越忙了,都是我的錯,好好的非得買什麼礦山,給咱一座金山,也要守得住呀?”子晴嘆道。
林康平聽了摸着子晴的臉笑道:“金山是死的,你是活的,我守着你便成,別的,我都不要。”
兩人說笑間也便暫時忘了離別的憂傷,開始商討起家務來了,林康平要走,肯定身邊要帶一個可靠的,他的意思還跟以前一樣,帶林福和沈寶福,安州的事務,只能都交給林安了。
“你去信通知他們了嗎?”子晴問道。
這出門也是要準備些東西,哪裡是提腳就走的事情?還有,子晴的意思是再帶一個大江走,可惜林康平沒同意。
兩人正說着,文三又來了,讓林康平跟他出去一趟,兩人急急忙忙地走了。
原來,是李瀚想見林康平一面,原本,他也可以下旨把林康平召進宮裡,不過,想到了林康平的兩次救命之恩,想到了林康平對子晴的情義,也想到了林康平對朝廷的奉獻,這樣的人他身邊還真沒有。他忽然有些想結交林康平了,以一個故人的身份,而不是今日的君臣。
故而,他換了身便服出宮,打發文三來找林康平了,要不是怕嚇着子晴,估計他便上門了。
李瀚找林康平,多是詢問些西洋人的事情,他想多瞭解些國外的事情,也好知道自己存在的不足,朝會上的大臣很少有說真話的,李瀚希望能從林康平嘴裡聽到些實話。
林康平把自己這些年經歷、瞭解的事情大致說了一遍,期間,也摻雜了些子晴的觀點,子晴教會他的東西,比如,產業構造,農業是基礎,是重中之重,可是光有農業,沒有工業,肯定是要落後的,落後的結果便是被動挨打。西方正處在資本主義的萌芽時,工業得到了迅猛的發展,也正在尋求海外的擴張,大風國正好借這個機會,建立自己的民族工業,這樣,纔不至於被甩的太遠。
還有,除了粵城,應該把如今正在建的松江府也開放,這樣,吸引更多的外國人進來做生意,也能把松江府打造成第二個粵城,繁榮大風國的經濟。
這些話,是李瀚和文三、羅馳他們幾個從來沒有聽過的,連文三也問道:“怪道人家常說,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今日的你,倒顯得比我學問還深,看來,這些年的見識還真增長了不少。”
其實,文三倒是想到了子晴,以他對林康平的瞭解,林康平不可能有這麼深的見識,不過,他擔心李瀚也猜出子晴來,故而,搶先一步恭喜林康平,算打了一個馬虎眼吧。
李瀚的內心也不能說不震撼,作爲一代年輕的帝王,誰能沒有點野心?誰不願意自己的國家繁榮昌盛,不願意自己的子民豐衣足食?所以,李瀚纔會這麼焦灼,纔會使些手段奪了林康平的礦山。
想到林康平對自己的兩次救命之恩,自己這事,的確做的不地道,李瀚對林康平說道:“前兩次的事,是我的不對,你沒有怪我,反而對我說了這番話,可見你是個坦蕩的人,我沒有看錯你。”
林康平見李瀚用“我”說了這番話,還真有些惶恐,跪下說道:“聖上不必如此,是草民的錯,草民明知聖上因爲什麼憂慮,而沒有早些把礦山捐了出來,是草民的錯。”
李瀚擺了擺手,說道:“既然出來了,大家就不要拘束了,我和文三以及羅馳是從小一塊長大的,他們知道我的性格,以後,慢慢的,多見幾次,你就明白了。我既然肯出宮來見你,便是不想讓你爲難,說起來,你還是我的救命恩人,相比之下,我還什麼都沒爲你做。你有什麼要求,不妨說出來。”
林康平想了想,說道:“家人平安,還有,以後,只想和拙荊過安穩的日子,不想這樣聚少離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