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晴拿着帖子有些意外,京城並沒有什麼熟人,怎麼會有人給她下帖子呢?這個帖子一看就比較高級,做工精緻自不必說,紙上居然還有繁複的花紋,有些像現代的賀卡,子晴還真沒見過,故而,拿着在手裡翻來覆去看了幾遍。
傅氏見子晴拿着帖子研究,笑道:“姐姐還真是古怪,不先看看送信的人,居然拿着帖子先研究起花紋了。”
其實帖子一看是文家專用的,還沒打開,外面的封面已經打上了一個文字,子晴自然是知道是文家了。
“林曾氏子晴芳鑑:
聞聽吾妹偶遇吾家下人,因口角生嫌隙,妹替吾管教之,並囑吾幾句,姐思之再三,不勝感激,得知吾妹之夫,乃吾文家故人,故請吾妹一聚,略備薄酒一杯,聊表芹意。順祝夏安。文孟氏青菲書。”
這孟青菲,估計便是文家的三奶奶了,子晴想不到這趙姨娘居然把這段經歷告訴了她,子晴感覺這文三奶奶不像是要真感謝子晴,倒像是要替這趙姨娘找回場子的,不然,也不會特意點明,這林康平乃是文家的故人,其實不是想說,是文家的下人麼?
子晴自然不知道,這趙姨娘乃是文家老夫人的一個遠房八竿子打不着的親戚,從小跟着老夫人長大的,伺候老夫人多年,深得老夫人歡心,所以,如今仗着有孕在身,更是把老夫人哄的團團轉了。
那日找姨娘回去後,跟老夫人學了這段委屈,打聽朝中林姓曾姓大臣的品級。老夫人聽了後也上心了,打發人打聽了,居然是子晴跟趙姨娘起的衝突,這還了得?這子晴也太不把文家放在眼裡了。
這趙姨娘更是。知道子晴的夫家居然是文家的奴才出身,這個心裡嘔,差點沒把手裡的絹帕擰斷了。這口氣不出,她如何在文家立足?居然跟一個奴才賠禮道歉,好歹,她也是文家的姨娘啊?還是老夫人的親戚呢?
故而,便有子晴接到的這封信,其實,原本。依趙姨娘的意思,她只想找個丫鬟來通知子晴去一趟便罷。不過是文三奶奶沒同意,小妾怎麼能代表文家呢?子晴的身後,好歹還有曾家呢。
孟青菲並不知子晴和文三的過往,老夫人可是還記得當年子晴拒絕進文家的。她可是對子晴有着幾分好奇的,知道子晴在京城,便想着趁此機會瞧上一眼,也殺殺子晴的銳氣。老夫人的話,文三奶奶自然不敢不遵從的。
子晴可是萬分不想進文家的,一想也沒有什麼好事,進去了,本身,子晴就位卑人輕。去了,還能有好臉色看?這不是送上門去找虐嗎?
子晴不想去,可是劉氏和傅氏聽了,說道:“這不大好吧?文家可是有頭有臉的人家,人家特地給你下了帖子,就是給面了。你若不去,便是打文家的臉,傳了出去,以後,在京城,便沒法立足了。”
沈氏也勸道:“好歹女婿還是從他家出來的,既如此,理應上門拜會的。”
子晴沒法,回家後便有些悶悶不樂,花嬤嬤從彩雲這知道了事情的始末,過來陪着子晴坐下,說道:“奶奶不用擔心,老婆子陪奶奶走這一遭,有老婆子在,定然不會讓奶奶作難的。”
子晴聽了握着花嬤嬤的手,問道:“真的?果真如此我便不怕了,我就擔心一進文家,會不會讓我四處給人磕頭?”
子晴擔心的是這個,以前,林康平只怕是動不動就要磕頭的,只是,如今脫籍了,可底子在那擺着,他們還不得要子晴磕頭,還有那個趙姨娘,還不得把場子找回來?
“這個,依我說,奶奶給文老夫人磕一個頭,也是不爲過的,老夫人畢竟是當朝的一品夫人,年歲也在那擺着,奶奶要實在不願意也罷了。別的人,奶奶倒是不用磕,放心,有老婆子我提點的,還有明日,把彩雲追月一併帶去,她倆自會護着奶奶的。奶奶請寬心安歇吧。”花嬤嬤拍拍子晴的手,說道。
“如此,便多謝嬤嬤了。”子晴站起來陪花嬤嬤出門,花嬤嬤臨睡前,還要去看一眼嫣然。
次日,早飯後,花嬤嬤親自給子晴梳了一個髮髻,挑了一樣珍珠藍寶石三尾珠釵插在左前側,後面是一支紅翡鏤空雕花梅花步搖,耳環、戒指也是藍寶石,還有一串藍寶石的手鍊,這些首飾都是林康平給子晴定做的,都是全套的。子晴從鏡子裡一瞧,是個繁複的平髻,簪了一圈小蘭花,加上幾樣首飾的點綴,倒也顯得莊重大方。
因是夏天,嬤嬤給找了一身白底紅花的蠶絲滾邊對襟長上衣,下身是一大紅裙子,既顯得涼快又不失了禮數。
因擔心對方的小孩要給見面禮,嬤嬤給丫鬟們裝了幾個荷包,裡面有金錁子,至於老夫人的見面禮,嬤嬤找了一串紫檀佛珠,用一個精緻的木盒裝上。文家其他夫人奶奶的見面禮,嬤嬤也給備了一份,就不一一羅列了。
子晴大鬆了一口氣,平日就爲送禮發愁,沒想到花嬤嬤做起這些來,是遊刃有餘。
大河趕車,彩雲扶着子晴和花嬤嬤上了車,子晴心裡還有幾分不安,這次進文家,跟十多年前那次不一樣,那次,子晴只是跟文家談一筆生意,別無他求,可是,這次,子晴要面對的是文家的老夫人和一堆女人,大宅門裡的女人有幾個是善茬?
馬車到了地,大河前去遞了拜帖,子晴透過馬車簾幔的縫隙,瞧了一眼,果然是朱門高戶,連門匾都是黑漆描金的,磅礴大氣的“大夫第”三字,底下好像還有一行小字,可惜離得有些遠,子晴看不清。門口還有一對大的石獅子,連看門的下人便有六個。
過了好一會,才見兩婆子領着兩個青衣小廝推了一輛青綢小車出來,彩雲扶着子晴上了車,和追月一左一右地跟着小車,從偏門進去,嬤嬤轉身對大河耳語幾句,大河便趕車走了。
子晴知道,這大戶人家的正門輕易是不開的,心下倒也坦然,只是心裡,有些咚咚跳,說不緊張是假的,子晴做過最出格的兩件事,第一是十三歲那年,在周掌櫃的陪同下進了安州文家的大門,那會,文老爺是賦閒在家,子晴也是年少懵懂,文老爺也不能跟一個孩子一般見識。第二件便是那年去傅家打探傅家對子喜的態度,沈氏跟傅夫人是平輩且連官話也不會說,自然沒法親去,只能是子晴出面。
感覺走了有五六分鐘,纔到了二門,小廝下去,彩雲撩起車簾,扶着子晴下了車。
進了二門,有一條兩米來寬的大石板甬道,兩旁花草樹木,子晴多半是叫不出名字來的,走了大概十來米,五間寬闊的大正房,牌匾是篆書,子晴只認出了第二、三個字是“瑞堂”,第一個字,子晴猜是“萱”,這“瑞”字還是因爲子晴見過曾瑞祥書寫自己的名字用過篆書,否則,子晴是斷然不會認識的。那門柱上的對聯也是篆書,子晴掃了一眼,十之八九不認識。
婆子領着子晴一行拐過正房,便是一條南北走向的穿堂,有兩個丫鬟在正等着,婆子把子晴交給丫鬟,花嬤嬤給了婆子一塊小碎銀,婆子眉開眼笑地接過,屈膝行了禮,便退了下去。
兩丫鬟對子晴笑道:“林奶奶請跟婢子來,我們老夫人聽我們奶奶說了有老家來的客人,很是好奇,想見一見,我們奶奶她們都在老夫人的屋裡等着呢。”
子晴只得笑道:“還請姐姐帶路。”
子晴跟着丫鬟曲裡拐彎地繞了半天,便迷糊了,想是這文家家大業大,這房子竟然比子晴他們六家加起來的面積還要大,也不知這老夫人是不是故意想給子晴一個下馬威,故而讓子晴這地道的村姑好好領略下真正的大宅門。
好容易進了一座院子,子晴也沒興趣去打量了,進了正房,只見滿屋子的花花綠綠的女人圍着一個白髮老太太,子晴看着這場景,很是有幾分熟悉,跟電視裡的賈母出場倒是有幾分相似。
子晴見老夫人的面前早有蒲團備着,便走到跟前,跪了下去,說道:“林曾氏子晴給老夫人請安,順祝老夫人體態安康,長命百歲。”
老夫人打量子晴一下,說道:“我老了,平日裡除了幾個孫子孫女孫媳,也沒什麼消遣,聽我孫媳婦說你是從安州來的,想着好些年沒回老家了,便想着見上一面,聽你說些鄉音,權當替老婆子我解些鄉愁,你沒意見吧?”
子晴回道:“回老夫人,自然沒有。”
“既如此,擡起來讓我看看,我們安州可是個出美女的地方。”老夫人說道。
子晴只得擡起來頭,與老夫人平視,老夫人彷彿忘了叫子晴起來,只顧看着子晴笑道:“果然不差,想必年輕那會更水嫩。”
“老祖宗眼光自然不差,老祖宗年輕那會,聽說可是安州城裡的頭號美女,琴棋書畫,詩詞歌賦可是樣樣精通的,後來到了京城,也是赫赫有名的文家當家夫人。”有一個奶奶模樣打扮的少婦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