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越來越熱,子晴的心裡也越來越煩躁,家裡的瑣事又多,主事的只有她一人,擔心子福在外面不知怎樣了,擔心林康平的生意是否順利,擔心子祿的考試能否過了,擔心今年的租子肯定收不上來。總之,一天到晚煩躁不安,又不能跟外婆何氏發脾氣。
好在沒幾天,周掌櫃過來拉桃子,今年乾旱,桃子少,但比往年的甜,周掌櫃主動每斤漲了一文錢,饒是這樣,收入還是不如舊年。不過,已經比種水稻好多了,這麼一想,子晴又寬心了許多。
五月十五日,第一批西瓜就開賣了,天熱比往年提前了五天,這幾年當地種西瓜的多了,六七月份成熟旺季時才賣到三四文錢一斤,那時子晴的瓜地已經拔藤了。就現在,也是文家看在老主顧的份上,曾家的西瓜又確實比別家的早一個月,味道還比較甜,纔給的高價,第一批如今也只能賣到十二文一斤了,十八是不可能的了。所以十五畝西瓜的收入曾家現在也就維持在一千兩出點頭了,想當年最好的時節可是趕上過兩千兩銀子的收入,好在子晴早就預料到了,如今後山的果園一年也差不多有一千兩銀子的進項,當然大頭還是橙子,子晴看管的十分精心,從裡也找了一些果樹的知識,也讓曾瑞祥從村子裡有果樹的人家取了些經驗。
一直到六月初,才下了一場大雨,可莊稼還是減產的厲害,租子肯定收不上來了,佃戶能有個溫飽不捱餓就不錯了。大雨一下就開始沒完沒了,橙子樹的花剛謝。小果子被打掉了不少,子晴見了直心疼。好在西瓜賣掉了大部分,已拿到了八百多兩的銀子,子晴稍覺心安。
沒兩天,子壽和子喜回家,讓他們分擔了一些家務。子晴的心情好了很多。六月下旬,沈氏他們也回家了,沈氏大包小包的又是滿載而歸,子祿的心情還是有些緊張。忐忑,不大願意出門見人。
爲此,曾瑞祥特特地帶着幾個孩子去釣魚、摸泥鰍。找鱔魚的,一直沒閒着,家裡的伙食改善了不少。都是子晴愛吃的,尤其是鱔魚,百吃不厭,就是收拾起來有些麻煩,子晴自然不敢觸摸,只是教給了子祿用釘子把頭釘住,劃開肚子。取出內臟,剔去骨頭。切成鱔段。沈氏爲此還嘲笑子晴,“都是你惹得禍,就爲你一句愛吃,你二哥可沒少下力。也不知你哪來的那些鬼主意。”
子晴振振有詞地回道:“娘,這是我偶然想到的好法子,那辣椒炒鱔段,大家都跟着借光了,滿了口腹之慾,不說謝我,怎麼反倒還怪罪上了?”子晴第一次把紅辣椒和青辣椒和香蔥蒜子炒的鱔段端上桌子的時候,可是流了一地的口水,色香味俱全,吃起來比田雞還過癮,因爲不用吐骨頭,鱔魚的肉還特別的滑嫩。
沈氏這陣子跟着曾瑞祥也學了不少字詞,倒也聽懂了子晴的話,看着子晴搖頭笑道:“合着你就是一大吃貨,你還得拉扯上別人?”
子祿他們幾個聽了大笑,從此,子晴就被冠上了“大吃貨”的外號。
這日,曾瑞祥說好了要出門釣魚,秋玉抱着孩子過來了,看到曾瑞祥他們擺弄漁具,忙說道:“二哥,你帶着子祿他們幾個幫我把晚稻秧子插了,橫豎你們閒着也是閒着,我家的早稻一直乾旱着,你也知道我沒有勞力去挑水,顆粒無收的,這不,眼瞅着下了幾場雨,我要提前幾天把晚稻插上。”
曾瑞祥見秋玉一副理應如此的語氣,又得知妹夫已放假在家,就拒絕了她,說道:“一共就兩畝田,兩人有個兩三天就做完了,不要總想着依靠別人。【悠*悠】舊年我就想說你了,看在你第一年分家的份上,妹夫也沒在家,幫就幫了。如今你也不趕時間,妹夫又在家裡閒着,就算你懶得不想下田,兩畝水田妹夫一人幹幾天也能幹完。當年你嫂子,一個女人還帶着七八歲的孩子下地,五六歲的孩子看家,不也過來了,你們誰伸過手?”
秋玉聽了又羞又惱,臉氣得通紅,待要分辨兩句,又委實找不到話說,只得含恨抱羞而去。
這邊子晴聽了說道:“爹今日還真不錯,我喜歡,只怕阿婆知道了又要生氣,小姑是懶怠慣了的,現在連飯也不做,都跟着阿公阿婆吃呢。”
“理她那多做什麼,我們今年要去了,明年還跑不了,合着我們自己花錢僱人幹活,卻跑到她家田裡忙乎,回頭連飯都不管一頓,還要跑回家吃。都是阿公阿婆慣的她,十指不沾陽春水。”子祿撇嘴說道。
“放肆,你阿公阿婆也是你們能議論的。”曾瑞祥假意喝道。子晴和子祿偷着做了個鬼臉,這事肯定沒完。
七月中旬的時候,終於盼來了官差上門送信,子祿考中了秀才,雖然名次比較靠後,不過畢竟也過了這一關,仍是值得慶賀的。曾瑞祥讓子祿去給老房送信,老爺子知道了,說要過來吃頓飯熱鬧熱鬧。
秋玉一開始不想過來,田氏不知爲何,問了半天才知事情的原委,氣呼呼地跑來質問曾瑞祥。曾瑞祥聽了一開始也不分辨什麼,只是吩咐子祿過去把他小姑請來。
“你到底想怎地,三個妹子你得罪了兩,剩下一個唯一的大哥,也斷了來往。你是不打算要這家人了,都嫌棄上了,你好過你自己的小日子,我也想明白了,指不定哪天,連你爹孃也不要了?”見兒子沒理他,田氏氣呼呼地接着問。
曾瑞祥聽了很是傷心,沈氏要開口說話,曾瑞祥擺了擺手,深呼一口氣,說道:“娘,你這樣講,兒子真的很寒心,現在就好好給你擺擺這些年的事,我自問不曾虧待過誰。大哥那裡,分家前就不說了,分家後我一直挑大樑養你們,大哥就掏了兩年銀子,後來見他困難,我主動提出一個人養父母,這都沒什麼;大嫂和玉梅同時生孩子,大嫂難產,把我請的穩婆扣住,也沒什麼;子雨順產出來的早,要事事壓着我們,連孩子過生日都要晚一天,也沒什麼;大嫂生子全,氣得早產,也是我跑着去請的穩婆,也沒什麼;子萍出事,他攆出不管,生孩子什麼的她嬸孃還親自跑去看顧,買這買那的,也沒什麼;可子荷沒了,能怪到我們子雨身上嗎?子雨和子喜兩人同時出痘,我們自己還顧不過來,有誰問過一聲?他家的孩子沒了,算命的說要斷交就斷交,合着這些年的兄弟情誼還比不上算命的幾句瞎扯。”
曾瑞祥頓了一下接着說道:“春玉那裡我就不想說了,算計我不夠,還要算計子晴,子晴沒算計上,又算計上了康平,我的心也是肉做的,也會疼也會傷。秋玉這次沒幫她下田,是因爲知道妹夫在家,攏共就兩畝水田,一個人多做兩天也就是了,我也不是常年幹農活的,家裡的田地以前不也是玉梅打理的?如今我自己心疼孩子,都花錢僱人做農活,我再帶着孩子幫秋玉忙乎,別人不笑我發鬼癲?妹夫要不在家,秋玉一個人做不了,趕時間的話,舊年那樣幫我也就幫了。娘,你心疼秋玉,我也心疼子祿他們幾個。”
“那能一樣嗎?子祿他們是男孩子,從小摔打慣了,你妹妹從小嬌貴着呢,哪能吃了這苦?”田氏辯道,氣勢倒是弱了些。
曾瑞祥見說了那麼多,田氏還是沒有聽懂,有些不耐煩地說道:“再嬌貴能有玉梅小時候嬌貴,咱家能有什麼條件,玉梅小時候家裡什麼條件,既嫁了人,那就是她的命,什麼樣的命她都得認了,有能耐自己折騰去。我家晴兒現在還一天到晚地又是家裡又是後山地忙活,我家晴兒不嬌貴嗎?誰家的孩子誰不心疼?”
田氏氣的橫了沈氏一眼,剛要再開口反駁,老爺子和秋玉帶着孩子進來了,老爺子一進來就聽見曾瑞祥說的話,想來田氏必定又來胡攪蠻纏了,這老婆子,真是越老越糊塗了,整個一油鹽不進的東西,老爺子在心裡哀嘆了幾句,說道:“老婆子,跟你說了這麼多,你怎麼就聽不進去?你非要把兒子媳婦都折騰得心寒了你才罷休?”
秋玉聽了趕忙說道:“娘,不怪二哥,那日的確是我想得不周,我回去後仔細尋思了二哥說的話,是我自己太懶了,木木他爹也罵了我一頓,說也不是做不了,又不着急。”說完又對沈氏說道:“二嫂,用我幫你乾點什麼嗎?”
沈氏聽了連擺手,說:“孩子還那麼小,好好看着吧。我和晴兒就可以了。”說完就出了廳堂進了竈房。
子晴彼時和外婆何氏已經忙上了。子晴發現,每次看到阿婆過來,打過招呼,外婆就主動避開了,每次的爭吵從不摻乎,最多在事後開解開解自己的女兒,所以外婆才能獲得一大家子的尊重。
因爲秋玉的主動認錯,這頓秀才飯吃的還算圓滿。至於回家後,秋玉和田氏的真正想法,子晴就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