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橋村回來沒幾天,這日大家都在屋裡烤火說笑,子萍哭哭啼啼地跑來找曾瑞祥,說周氏要早產了,一是給曾瑞慶送信,二是找上次的那個穩婆。
曾瑞祥聽了也不敢耽擱,拔腿就往鎮上跑,僱了個車就去找人,誰知王婆子偏生沒在家,在鄰村。曾瑞祥又催着趕車的師傅往鄰村去,好在到村口時碰到王婆子出來。急急忙忙地帶着穩婆趕了回來,周氏正在房裡疼的亂喊亂叫的,曾瑞祥也不好多呆,仍是找剛纔的車去安州接曾瑞慶去了。
這邊沈氏在家也是覺得心神不寧,很是納悶,前幾天看得還好好的,怎麼忽然就早產了,難不成還是子萍那出問題了。左思右想的,還是決定先過去老房看看再說,這會就是有再大的恩怨也要放在一旁。
周氏這個孩子生了足足三個時辰,王婆子都累的滿頭大汗,曾瑞慶也趕回來了,好在母子平安,田氏一聽是男孩,喜得趕緊唸佛燒香,沈氏自然也是熱淚盈眶的,子福總算可以不用過繼了。不過依穩婆的經驗來看,這次周氏的身體傷的不輕,以後估計很難再有孩子了。
子萍一旁聽了,哭的昏天黑地的,嘴裡嚷嚷什麼“是我害了我娘,都是我的錯,是我不好,我該死。。。”之類。沈氏聽了趕緊把她扶進了屋子。此時也不是說話的時候,沈氏幫着煮了點雞蛋,喂着周氏吃了,便告辭回家。
沒兩日,子福回家了,沈氏見到大兒子,摸着子福的手含着淚說:“瘦了好些,也長高了。”
子福也一一和衆弟弟、妹妹廝見問好。子喜還好一些,也上前讓大哥抱了抱,子雨都不認識他了。一個勁地躲着他,不讓他抱,子福轉而對子晴說道:“晴兒。還是你這妹妹好,不會忘了哥哥。來。大哥抱抱。”
子晴聞言還真走過去,子福抱了一把,笑道:“妹妹也長高了些,還重了一些,過年正好可以賣了。”氣的子晴追着他滿屋子討打。曾瑞祥和沈氏看孩子們一屋子的笑聲,也忘了老房的不快了。
子福還是打算帶着子祿去賣一日對聯,說掙點零花錢。在家忙了幾日,到二十六日兩人才寫了五百副左右,曾瑞祥和沈氏要同去採買年貨。
子晴託沈氏把自己的繡品拿去賣了,並一再說這是自己的私房錢,沈氏雖有些疑慮,倒也記得那日和曾瑞祥的談話,也沒多想,因爲很多未嫁女做的繡活都是自己攢着做體己的,何況子晴一向愛買些稀奇的東西,便答應了回家就把銀子給她。
子晴拿到自己辛苦好幾月掙來的八兩銀子。突然想到一個問題,便問沈氏道:“娘,你成親前怎麼不做繡活?難道你沒有自己的私房錢?我看姑姑她們不都是自己繡的東西賣了銀錢自己留着?”
“怎麼沒繡,你外婆的手藝是從我外婆那傳來的。鄉下地方會這個的不多,尤其是雙面繡,整個安州也沒幾家會的。我外婆早年是杭州那邊大戶人家的繡娘,後來年紀大些,眼神不好了,回到老家找了戶農戶做了人家的填房,生了我娘,把這手藝傳給了我娘,我娘成親後剛開始的時候,靠着這個手藝置了幾畝地,又安置了一大家子,後來眼神也不好了。我學成的時候已經十三歲了,比你現在大一些。你外婆不肯讓我長時間地繡,也怕我把眼睛熬壞了,等我成親的時候,原本手裡也有些銀兩,只是後來你外公生病了,家裡的銀兩也花的七七八八了,我便拿出了自己的體己,誰知你外公還是沒留住,你外婆又把剩下的銀兩給我拿回來了,那點碎錢我都貼補在你們身上了。”沈氏說完長嘆一聲。
“娘,我知道了,以後最多我一年就繡一副繡品。一定保護好自己的眼睛。不過阿婆他們也太偏心了,姑姑掙的錢就可以自己留着,媳婦的就不行。”子晴說道。
“有幾家做媳婦的不這樣?只不過沒你阿公阿婆偏的這麼明顯就是了。我不是說了,女人也就在孃家時能過幾年好日子。這樣也好,不然,孃的眼睛還不知能不能要,那間屋子也太黑了些。”
子晴聽了暗自不語,這話觸動了她的心事,也不知自己將來能找個什麼樣的人家,自己老孃雖然受了不少委屈,好歹爹爹還是真心疼愛她的,雖說爹爹的個性軟弱了些,可也在慢慢轉變,好歹還不是一個書呆子,還是有改造的餘地。
“想什麼呢?晴兒,哥哥叫你好幾遍也沒反應。”子福揉着子晴的頭髮問道。
“大哥,我在想,我辛辛苦苦繡了大半年才掙了八兩銀子,還不如你們賣對聯來的快,早知如此,我還不如也練寫字了。”
“胡扯什麼呢?我和你二哥唸了多少年書,練了多少年的字,這個假期,也才掙了二兩銀子,你以爲有多容易呢?不過好妹妹,告訴哥哥,你爲什麼非要存私房呢?難道是家裡的銀子不夠花了?還是你有什麼事情瞞着我們?”
子晴聽了警惕地看看子福,問道:“大哥,娘都不管我幹什麼,你怎麼比娘還囉嗦。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花錢大手大腳的,自己掙的錢花起來也痛快,省得娘唸叨。”
子福表示懷疑,不過,子晴推了他出去,一同去找子祿他們去後山撿雞蛋埋肥料。
因爲周氏早產坐月子,老爺子和田氏年夜飯便在老房那邊和大兒子一同過了。過完年,等周氏坐完月子,沈氏才知事情的原委,原來周氏聽沈氏的話,跟子萍商量相親的事宜,誰知子萍死活不同意,問急了,才知她已不是清白之身,周氏一氣之下就早產了。如今一個月過去了,周氏說思量了一個月,還是找個老實點的男人,把子萍嫁了,想辦法把新婚之夜遮過去就好了。
沈氏聽了不大讚成,可這事自己不能插手,好好的黃花大閨女弄成這樣,曾家的清白算是毀了,弄不好還會影響到子晴的婚事,所以沈氏雖然不贊同矇騙人家,也沒提反對意見,而且自己也不打算插手此事,只是巴望這事趕緊過去,千萬別再出什麼岔子。
誰知元宵這日下午,田氏跑過來,進門就哭了,氣喘吁吁地喊道:“祥兒,快,快過去救救子萍,子萍快要被她爹打死,快點過去。”
曾瑞祥聽了也顧不上問什麼,叫上子福就跑,沈氏讓田氏喝點水,再問究竟發生了何事。
今日過節,吃早飯時才發現子萍不對勁,一直噁心想吐,周氏還以爲是孩子吃壞了東西,要找大夫,子萍說什麼也不讓,追問了許久,才知道葵水有日子沒來了,自己也害怕,肯定懷孕了。曾瑞慶一聽拿起東西就往子萍身上砸,周氏見打得狠了,又怕給孩子打出個好歹,攔着不讓打,可曾瑞慶在氣頭上,誰也攔不住。
原來今年因爲周氏坐月子,田氏忙不過來,加上曾瑞慶一直也看不上春玉一家,嫌家裡太亂。所以過了初八,田氏就把大女兒一家趕走了。這會家裡沒別人,田氏這才跑來找小兒子過去勸。
沈氏聽了,只得跟田氏一塊到老房,這事還不能張揚出去,搞不好子萍還得沉塘,所以只能是一家子關起門來商量,沈氏過去的時候,曾瑞慶正在一旁呼呼生氣,曾瑞祥和子福陪坐在一旁。
沈氏和周氏把子萍帶到屋子裡,沈氏對子萍說道:“孩子,你怎麼會走到今天這一步?嬸孃見了也是心疼。事到如今了,你把事情合盤說出來,我和你娘才能想個解決的法子,否則,被外人知道了,弄不好被沉塘了,那是一屍兩命啊。孩子,你可要想好了。”
子萍一開始只是一味地哭,聽到沉塘才感覺到害怕,斷斷續續地把事情的原委說了,原來搬離那院子之前,子萍就已經失身,“他一直對我很好很好,很疼我,給我買東西吃,還給我買布料做衣服,我過十五歲生日的時候,他給我做了一桌好吃的,說他家娘子回孃家了,又說終於等到我長大了,後來,我也不知怎麼回事,等我明白過來時,我發現自己光着身子躺在牀上了,我害怕,使勁地哭,他就一直哄我,哄我不哭了才放我回家,後來,我去他家,他家娘子不在的時候,又被他哄騙了上牀去。直到那日他娘子突然回來,發現我們在一起,鬧了出來。我回到鄉下後,他又來找我,說他家娘子跟他和離了,他要請媒婆來家裡提親,就在娘早產的前一日,他還來找我,後來,娘坐月子了,他想來提親,我說等過完正月再說,誰知,就有了孩子,我什麼也不懂,他還不知道有孩子呢。我想嫁給他,他說了,我必須嫁給他,我要和別人說親了,他一定會去找人家,到時把這事張揚出來,我也嫁不成。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能怎麼辦?”說完子萍就嚎啕大哭。
沈氏聽了又是心酸又是生氣,剛要說話,曾瑞慶衝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