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風頭鐵木鷂
溫長老見到故人門下,心裡唏噓,見幼蕖乖巧,更是歡喜,正待喚“免禮”,卻見面前的小姑娘又拜了下去:“這一禮,是代先師行過。先師曾囑咐弟子,若來上清山,須代他向溫長老請安見禮。”
“這一拜,是爲我諸位師兄行禮。少清山多年來的長老照拂,我師兄妹皆感激不盡。”
小姑娘深深三個起落。
思及舊友,溫澤心頭酸澀,聲音都帶了幾分沙啞出來:“丫頭,你起來!老夫受了,凌砄他在日我就聽說過你們……你們都是好孩子!”
他招了幼蕖近旁,仔細端詳片刻,頷首道:“你師父把你教得很好!內蘊沉着,氣機很是穩當!白石他一手劍術上清無人匹敵,可惜……唉!你應該也得了他幾分真傳。我這個弟子與你差不多年紀,也好劍術,你們有空多往來往來。”
溫長老指了指自己下首的顧川,吩咐道:“顧川,你雖是位分比她們高,也掛着元嬰弟子的名號,修爲心性卻不一定真就強多少,多和唐雲幼蕖她們走動交流!不用老是陪爲師守在這山洞裡,有空啊,你多往玉臺峰走走!”
“……是,弟子知道了。”顧川答得有氣無力,一聽就是心不甘情不願。他是溫澤的唯一弟子,平時不僅是師父多有寵愛縱容,兼之元嬰愛徒身份遠遠高出同齡人,目下無塵那是自然的。脾氣難免縱得肆意了點,這一兩句不夠乖順,師父更不會怪責與他。
果然,溫長老不過是無奈看了他一眼,也就罷了。
唐雲與李幼蕖自然也不會因顧川的態度而耿耿於懷,那可是師叔的輩分,她們資質再好,也是比顧川低了一輩。而且,溫長老這般照拂她們,小顧師叔性情天生如此,對誰都是一副愛理不理的神氣,肯垂下眼說話就不錯了,這點子小脾氣,又算得了什麼?
在顧川心裡,白石真人畢竟天縱之才,傳奇人物,自然值得他心折,可是,凌真人的眼光卻似乎不怎麼樣,竟然心甘情願地在少清山那等荒僻之地收了俗不俗、道不道的一幫弟子。就看這個李幼蕖,既無出塵氣象,也無鋒芒傲氣,這個年齡到現在還沒築基,哪裡有天才弟子的模樣?怎麼就得了白石真人的衣鉢?
摸摸袖中,顧川心中“哼”了一聲,不是名動天下的攸行劍,還有哪柄劍值得他的歸海劍出鞘?
溫澤知道他這小弟子資質超凡,獨特的雷火靈根遠超同輩,平素又受掌門看重,難免有些心高氣傲。可是這修仙之路,並非資質好就坦途通天的,心性錘鍊、處世行事,往往纔是魚兒之水。顧川若能跟心性好的同門多往來,多友愛他人反思己身,才能淬去浮躁的火性而增益根本。
不過,眼下瞧顧川還不太懂自己的苦心,且待兩年他年長一些或許會懂事一些罷!
上清山的後一輩中,溫澤知唐雲本就是令人放心的,新來的幼蕖也曾聽凌砄誇讚,其資質根底自也是無疑的。玉臺峰的善信真君曾是溫澤多年深交,凌砄亦是溫澤眼看着成長起來的,可惜這師徒二人皆是命運多舛。眼見善信一脈傳承有人,溫澤總算略有安慰。
“你的製衣可看見了?”溫澤問幼蕖。
“弟子見到了”,幼蕖垂首答道,她知道溫長老問的是衣角上的那柄金劍,“只是,弟子並不曾……”
“白石的名字一直在上清山玉臺峰。”
溫澤知道小丫頭的不安之處,聲音平和又自有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
“你師父當年爲宗門與天下道門立下大功,宗門焉能忘卻?他是自請去整頓少清山,亦是爲宗門在歸雲海偏遠之處鎮守一方,豈是尋常分脈掌事一類?上清山上,一直爲他留着位置,如今他不能歸來,你是他的關門弟子,迴歸玉臺峰,自然是承接他這一脈。你不是核心弟子,還能有誰?”
溫長老緩緩道來,幼蕖聽得自家師父猶爲宗門所記掛,心下感念,心頭釋然,再深深拜下謝過。
“你不必謝我。這是掌門與諸位長老所定,宗門未曾忘卻你們,只望,你亦視上清山爲歸屬之地。”溫澤嘆道。凌砄曾拜託他關照幾個孩子,尤其要點明宗門之情義,勿要令幾個孩子對上清山起了生分,他如今這般,也算是對得起舊人了。
“幼蕖丫頭,你將宗門的製衣着好,讓我看看!”溫長老長長出了一口氣,突然吩咐道。
幼蕖怔了一下。
顧川嘴角一扯,對着旁邊一個小小的空石洞隨意一指:“那邊!”
幼蕖不知這位小顧師叔的怨氣因何而來,只作不見,拉着唐雲進得小石洞,整理好衣着,纔再出來。
少女身量尚未完全長成,但已見玉立身姿。青袍金劍,英秀挺拔,眉宇清凜有劍意隱蘊,又有溫和悲憫之意,其神情氣質,正如當年玉臺峰上人。
溫澤不覺溼了雙目。
“好、好……”溫長老惟有深深點頭。
換了舊衣着新袍,人好像有點不一樣了?顧川心裡嘀咕了一下,不得不承認,勉強,還過得去吧……
離了晏歲峰後山,幼蕖立於鐵木鷂子上,山風迎面,青袍衣角翻飛,一低頭即能看到那柄金光閃閃的小劍。幼蕖有些明白溫長老讓她即時換上宗門製衣的用心了。
暫住馬頭峰、試陣停雲臺、入室玉臺峰,直至此刻,看見這柄小劍,才恍然生出一種身在上清山、人屬玉臺峰之感。
這柄小劍,豈止閃耀在衣袍一角,似乎,已經淺淺地鈐印在心間。
宗門認同了她,她,亦開始認同宗門。
回程途中,與不少前來晏歲峰慶餘堂領取份例的新弟子交會而過,亦有幾個眼尖的新弟子看到幼蕖所着的核心弟子道袍。
一來鐵木鷂子太打眼,雖是主體爲鐵木所制,卻融入了猛禽骨羽,雙翅似乎猶挾海上風雷,其威風氣勢哪是這上清山上常見的文弱白鶴可比;二來鷂子之上,唐雲與幼蕖比肩攜手,一雙人兒亭亭俊立,颯颯凌風,極是搶眼。
鷂子飛過諸峰,多少人在下方翹首遠觀,交頭談論,便難免有人要問及唐雲身邊那位女弟子是誰?這飛行器怎地如此威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