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2章 江夫人教女
金銀銅三把算盤習慣了對江燕兒擺出長輩的說教姿態,沒想到這回纔開口就被個外人攔在面前,這丫頭瘦瘦小小的,眼神卻沒女孩兒該有的柔順,而且言辭軟中帶硬:
“我是此行隊長,一路途徑何處都是見機而行。幾位同伴也都無有異議。回頭上頭若有問詢,我自當向敝門師長交待。敝派之事,哪裡用得着貴商會操心?就像廣源齋的事務,敝派定然也是絕不插手的。哦,我是李幼蕖,三位若有疑問,儘管找我。”
幼蕖用禮貌的態度表達強硬的意思,那種溫和而堅定,令三把久經世事的算盤也一時有些不知如何接話了。
他們本來有些輕瞧這幾個年輕人,話雖然被堵,他們想法卻未變。
在他們眼中,這什麼宗門歷練就跟兒戲一般沒什麼要緊,虛頭巴腦的哄年輕人呢,更不值得認真對待。
銅算盤“呵呵”了兩聲,笑道:
“雖然是貴派歷練,可燕兒是我們廣源齋的大……呃,人,她走到哪裡,我們哪能不關心?實話說呢,這一路我們都預先看過,你們本該走的那一段啊,藥材又好,妖獸又多,若正常走下來啊,又練了身手,又飽了囊袋,豈不合算?”
銀算盤一捋短鬍鬚,笑道:
“若我所猜沒錯,你們後來走的那段路,是有兩處凡俗市鎮罷?果然是年輕人愛瞧熱鬧!可收穫能與原來的比麼?莫非貴派師長沒教過你們?修道之人,還是少在塵俗中浸潤的好,不然,哪能專心修煉呢?”
如此功利,景明最溫和的性子也忍不住惱了,她冷哼一聲,道:
“我此趟出門莫非接的是廣源齋的任務?走了凡俗路線,就是道心不純了?收穫自在本心,不符合貴商會的標準罷了。我自幼承善治真君教導,雖然出門少,竟沒聽過這樣的道理!”
小於也笑了一聲,插進來質疑道:
“這是歷練,又不是排練!若都安排好,那不就是跟戲臺子演戲一樣麼?”
那金算盤苦笑着,就跟大人看小孩兒任性胡鬧一般,等幾人說完了,他才嘆口氣對江燕兒道:
“燕兒,你自己心裡要有數!你和她們不一樣……”
他說得語重心長,連不想沾惹事兒的杼羽都氣笑了:
“這位前輩,您話說得奇怪,我們怎麼個不一樣?”
那金算盤只管看着江燕兒,見這小姑娘看他們三人像看外人一般,反而神氣裡隱隱與上清山幾人親近,儼然與同門一體的架勢,遂臉色漸漸嚴肅:
“燕兒,有些話非要長輩說透了麼?你們當然不一樣!人家李幼蕖,是大比頭名,你和她差距現在多大?還沒有緊迫感麼!人家景明,是大茂峰精英弟子,直接傳承元嬰衣鉢,是你能比的?所以啊,人家歷練可以放鬆些,我們可不能!”
他拈了把鬍鬚,意味深長地又看了杼羽和養於簡言一眼,道:
“至於其他三位小哥,呵呵,我們更是不一樣。”
這話委實扎心。將一起出門的上清山弟子打聽得清清楚楚,還分出了三六九等。
幼蕖與景明在修煉上已經遙遙領先,纔有資格順路玩一玩。江燕兒只該加倍用心,必須迎頭趕上。
至於此行六人中的三位男弟子,他們都不是精英,甚至連親傳弟子都勉強。杼羽出身外門,於簡言最近才落定白昱峰,陳知秋的親師父還在分脈,都是上清山弟子裡的中下層級。
廣源齋大小姐江燕兒怎麼能和這些同伴一味廝混?
幼蕖與景明相對一哂:果然是生意場上的人,將精明勢利說得如此光明正大。
三把算盤的每句話都紮在江燕兒心裡。
江燕兒雖然一路上對同伴各種挑刺,但那是她的任性特權,她以前可能是有些瞧不起於簡言、陳知秋這樣的同門,可此刻早已改變了想法。
她既不願聽金算盤這樣鄙薄同伴,可當家裡長輩的勢利眼暴露在同伴面前,她也深以爲恥。
何況,玄機門的人還在一旁,她臉上火辣辣的,爲了不讓三位長輩說出更過分的話,她只得從於簡言身後走出來,悶悶地應了聲:
“三位叔叔,我知道了。”
那金算盤一幅老懷大慰的樣子,手在懷裡一掏,竟然又取出一枚劍書來,滿臉慈愛地對江燕兒道:
“你孃親雖然沒來,可是也託我給你帶了信。她對你是嚴了點,可也是爲你好。響鼓要用重錘敲,嚴是愛鬆是害,燕兒啊,你才離了你娘幾日?就能自作主張了,她的教誨,你好生聽一聽。”
說罷,兩指一捏,竟是要將劍書當衆人的面放出來。
幼蕖從沒見過這樣當衆訓孩子的。
何況,怎麼能當着這麼多人的面撕自家孩兒臉皮?且不說江燕兒已經是個二十出頭的姑娘家,哪怕真是個頑童,也不能這樣一點臉面也不給啊!
幼蕖眼疾手快,金算盤指尖的光芒才迸出,她已經一道青光往江燕兒那邊罩了過去。
與此同時,景明那邊也是指尖一亮,已然放出一道靈符。
兩人的法術匯到一塊兒,正好將江燕兒連同那劍書的聲音隔絕在內。
金算盤微愕,隨即“呵呵”笑了起來。
景明淡淡道:
“江家要訓女,我們自然攔不住。可江夫人的鈞旨,我們也沒必要旁聽罷!”
光罩之下,江燕兒的臉白一陣紅一陣,雖然聽不到聲音,可看這樣子也知道,江夫人對她這女兒沒說什麼好話。
幼蕖與幾位同伴面面相覷,心裡都是不勝唏噓。
若是那劍書的聲音給放出來,還不知是怎樣的刻薄尖刻不堪入耳!還讓不讓江燕兒活了?幸好幸好!
金算盤敢這樣做,當然是得到江夫人授意的。
江夫人特意選擇當衆教女,就是要將江燕兒的臉皮放在地上踩,將她的自尊碾壓殆盡,作爲她膽敢違逆母親意旨的懲罰。
上次江燕兒宗門大比失利,江夫人立刻冷落她棄她而去,如今看來,這真是最仁慈的做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