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青梗劍的由來,幼蕖心裡一片痠軟,忽聽得蒼嵐真人嘆了口氣:
“唉,劍好,星碎石也好。卻着實可惜。”
爲何?
李雯與幼蕖同時看向蒼嵐真人,眼中都是疑惑。
蒼嵐真人將那星碎石託在掌上,道:
“據我感知,此石不易冶煉,唔,估計啊,除非用你師祖的地心爐才行。”
李雯一聽就忙接口:
“這有什麼可惜的?師祖最是愛才,他若是知道李師妹想提升靈劍,多半會同意你用他的地心爐。說不定,還會忍不住親自動手呢!”
蒼嵐真人又瞪眼:
“我們白昱峰是小氣的人麼?你師祖是捨不得地心爐麼?別說李師侄是善信真君的嫡親徒孫,哪怕是個普通弟子,我動用地心爐還少麼?哼,若有必要,他老人家也會親自上手的。我的意思只是說,沒那麼方便,到底不是每個人都能用上。”
李雯訕訕一笑,幼蕖倒是拉住她道:
“李師姐,且聽蒼嵐師伯講完,他必有道理。”
蒼嵐真人滿意點頭:
“丫頭啊,你果然是個懂事的。說實話,剛剛我看你的劍,雖然主材不明,可能辨得出水木二系之力精純充沛,應該是與你靈根相符。
“可是,此劍不知爲何又隱有五行之力循環相生,卻不是材料龐雜導致,似有天然規律,自成一種平衡體系。”
幼蕖微微訝然,蒼嵐真人果然是鑄造名家,一口道破她這劍的特殊之處。
她攜劍在雙魚潭地吸納五行之土的精氣,於五行轉恆上領悟頗多,加上在綠柳浦的修習,青梗劍的力量不僅在加強,而且其無形的內蘊還在不知不覺中日趨豐富。
是一種言語難以描繪的感覺。
當她將精神力投於劍上,特別是當她進入一種神馳忘我的化境時,青梗劍似乎也向她打開一扇神秘的大門,讓她窺見一個小世界。
那裡不僅閃動着無數象徵着水木之力的光點,甚至,還有風、有火、有循環,有物生,似乎自有天地。
只是幼蕖不太敢往這方面深想,生怕自己見識有限、小題大做,纔有點本事就自命不凡,以爲看到了天地奧義,未免太過輕狂了。
不過,心裡也隱隱更加慎重。
蒼嵐真人能說出“自有平衡體系”,與她那隱隱的感受正是遙相呼應,她赫然覺得,這位白昱峰的煉器大師確實有獨到之處。
見幼蕖只微微一笑,似有默認之色,蒼嵐真人大爲得意,自己的眼光得到承認,比人家誇讚自己的鑄造手藝更爲受用,再開口,也就更肯說了:
“所以呢,你這劍的提升要格外小心,不是見什麼好就可以隨便加進去的。”
聽到這裡,幼蕖有些明白了。
“我們白昱峰等級最高的熔爐就是我師父善地真君的地心爐,最難最高等的煉器材料纔有資格用這爐。多少人都以自己的器具能在我師父爐中煉一回爲榮。殊不知,珍稀靈材與真君之力固然難得,更難得的卻是——”
蒼嵐真人有意放慢了語速,卻聽李雯與幼蕖異口同聲接住了話頭:
“——合適!”
蒼嵐真人“哈”地一笑,自己徒弟的悟性他自然是有數的,沒想到玉臺峰的這小丫頭也聰慧如斯,甚合他心啊!
“對我的青梗劍來說,善地真君的地心爐火力太過,反而容易令我的劍內體系失去平衡。好材料也同樣,強行融入,表面上獲得了強橫力量,可實際可能會得不償失。請問蒼嵐師伯,是不是這樣?”
幼蕖猜測着道出,令蒼嵐真人擊節又贊又嘆:
“就是如此!好的劍體,像這種有靈性的,說不定還會排斥外物的融入。強行手段也不是不可,但長遠來看,失去的也多。哎呀,小丫頭,你怎麼沒早些來我們白昱峰呢!”
李雯卻大感遺憾,她接過蒼嵐真人手上那星碎石,十分痛心:
“這什麼星碎石,非得師祖的地心爐才能煉化?這也就罷了,這麼好的材料,竟未必能與李師妹的劍相合?那其他人的兵器不是也可能如此?氣人,不僅我沒上手機會,等大家都帶星碎石回來,豈不更是一場空歡喜?”
蒼嵐真人“哼”了聲,語氣不善:
“瞧你這樣子!才見到塊石頭就貪心成這樣!從前沒這什麼星碎石的時候,大家就沒好兵器用了?讓外物移了心性,潑天的富貴砸下來,又如何呢?剛剛你李師妹都說了,一味貪好,得不償失!”
幼蕖很是佩服,蒼嵐真人雖然煉器成癡,可對星碎石這種極罕見的珍貴材料仍然能保持住理智,真是難得。
李雯卻有些不依不饒:
“師父,你也說過,你不曾煉過星碎石。剛剛那些只是猜測,要是不對呢?要是人家李師妹的劍就不挑食呢?錯過了好機會豈不可惜?總要下去試過了才知道。”
李雯的話一出口,幼蕖就對這雙師徒更加欣賞——無他,能對師父提出質疑,這一點就難得。說明平日李雯有自己思考與發表意見的習慣。
她只有在少清山上這樣過,即使是在寬和的上清山,這也不多見。
豈不見,寶瓶峰上,即使是疼愛弟子的靈巖真人,不僅自己堅持傳統的煉丹手法,還對蘇怡然嚴加管教,決不允許弟子有絲毫跳脫的想法。
蘇怡然想按自己的想法配製醴泉,只能一直偷偷摸摸地進行,後來還是幼蕖借掌門夫人之力,才爲怡然爭取來光明正大的自由發揮機會。
其他至於眠龍谷、大茂峰等處,弟子無一不是唯師命是從。
玉臺峰好點兒,風氣活潑些,不過魏臻和大師兄都偏古板,對師長不會有任何的異議。幼蕖和唐雲師姐等對上頭的不贊同也只能私下說說,幾乎不會當面表示。
蒼嵐真人也有意思,聽了弟子的質疑,不惱反喜,當下一拍巴掌:
“就知道你想法多!沒一次聽話的!忘了前幾次不還是都認我對?走!給你煉化開來看看!非讓你服氣不可!”
說完,“蹬蹬蹬”扭頭就走。那架勢,不樹立起一個爲師的權威地位決不罷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