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3章 話有不投機
果然,金宴兒根本不要幼蕖接話,自顧自嘰嘰呱呱地往下說:
“其實,能參加歷練的,都是有本事的。告訴你,一開始,我真是被震住了,人都暈乎乎的。那麼多聽說過的少年英才都在身邊,你說是不是很興奮?我開始可擔心了,怕自己沒靠山沒後臺的,被他們瞧不起。”
金宴兒覺得自己應該與幼蕖有很多相似的感受,她打聽過幼蕖的出身,很不顯赫,師父是已經故去的白石真人,沒什麼根底。
幼蕖平平地“嗯”了聲。
“可是,人家到底是名門子弟,氣度大得很,和我也處得極好。楊師兄,劉師兄,張師弟,哎呀,我們都處成好朋友啦!這不,楊師兄還邀我去周流心齋一遊呢!”
“哦,恭喜你。”幼蕖的話依舊乾巴巴的。
“唉,可惜,不是每個人都像楊師兄和丁師姐他們平易近人又大方的,”金宴兒眼睛一轉,瞟了一眼幼蕖,“恕我直言啊,貴派的田雨因就有點,唉,讓人一言難盡啊……”
果然,來了。
幼蕖不想接這個話題,還是乾巴巴地“哦”了聲。
金宴兒眼睛閃了閃,她與田雨因尚在交好階段的時候,感覺田雨因好幾次對玉臺峰李幼蕖都是頗有微詞,料來兩人關係不咋地,故而故意在幼蕖面前貶一貶田雨因,好拉近與幼蕖的關係。
兩人都有共同討厭的人,這話題就很容易展開了呀!
可惜,令金宴兒失望了,幼蕖茫然的眼神裡什麼都看不出來。
不過,金宴兒圓場的本事不一般,雖然幼蕖時常冷場,可一點也不妨礙她興致十足。
金宴兒轉念一想,田雨因那貪便宜的德行估計全上清山都知道,她就沒必要再唱陳詞濫調了,得另闢蹊徑。
大家都感興趣的話題麼……
“唉,看到李師妹你這麼清淨淡泊的人,足見上清山門風清正。可我真是奇怪呢,怎麼善從真君……”
說到這裡,金宴兒適時地壓低了聲音:
“……就收了那麼個弟子呢?”
她神秘地衝幼蕖眨眨眼。
幼蕖眼角一抽,對金宴兒那自來熟的眼神有些招架不住。
但她只能接話了:“金師姐,您指的是……”
“你那位田小師叔,挺有意思的。我們隊伍裡吧,像我們,丁師姐、張眉師姐,都是女兒家家的,平日也就愛在一處說話。可雨因她呀,偏喜歡去找楊晞師兄、劉師兄他們。有時楊師兄他們要避嫌,特意隔遠一點,可雨因……唉或許是爛漫慣了,偏喜歡湊近了去。唉,有時我都瞧着尷尬呢……”
還有這話?
幼蕖沒精打采的眼睛睜圓了一點,有些詫異的模樣。
金宴兒一見她似乎有興趣,不由談興更濃:
“雨因吧,你應該也知道,有些拈輕怕重。可重的總要有人幹啊!她可能以爲和哪位師兄交好了,那位師兄就會多幫她幹一些吧……其實,大家都有自己的事,都忙!她見這個師兄忙,就又去找那個師兄……說來也好玩,隊伍裡的師兄師弟她主動很親近,反而對我們幾個師姐師妹,倒是淡淡的……”
說到這裡,金宴兒捂嘴而笑,一幅“你懂得”的神氣。
“聽說,雨因在外都是喜歡與男弟子交往的……說起來,我們女兒家,還是要矜持莊重些的好。當然我們青空界修士也是可以結道侶的,但雨因年歲也不大,應該沒到操心這個的時候罷!她這樣熱情,只怕人家要誤會她心性輕浮……”
幼蕖的面色也淡淡的。
她知道金宴兒的意思了。
田雨因做事當然是有不妥之處,愛財、偷懶、貪便宜,可她自然會有受教訓的時候。
不管金宴兒口中的人是田雨因還是誰,幼蕖都不想跟着踩一腳。
無他,她李幼蕖若是想對付田雨因,也要堂堂正正。金宴兒這種拿男女名聲來壓制對手的招數,輕鬆直接又出奇地好用,但她不屑用。
女性修士在青空界的修士羣裡的地位和聲譽本就脆弱,幼蕖不願拿某一女修的名聲來做文章,這是一條身爲女修的底線。
一旦用了這種缺德卻省事的招數,損的不僅是田雨因個人,還有同爲女性修士的那本就狹窄的生存空間。
即使對方是田雨因,不,哪怕對方是魔門的女修,幼蕖亦不願自以爲潔身自好地站在道德制高點去鄙薄對方。
她正了正神色:
“金師姐,田雨因爲人如何,歷練表現如何,大家自有評判,上清山也自有師長訓誡。什麼因種什麼果,她若有不妥,自有反噬的一天。
“不過,幼蕖所聞所見,我這位田小師叔致力交好別派師兄或許是有的,但要說輕浮濫情,尚不至於。各人自有一套處世方式,我就冷僻些,卻也從未看不得別人熱情廣交。以我陋見,別人如何,我們還是不要隨意置評的好。”
金宴兒愣了一愣,她說得起興,是有些將幼蕖當作個可談之人,以爲可以得一些附和,能聽到同樣對田雨因的鄙視。
沒想到李幼蕖不僅不跟着踩田雨因,還似乎辯護了兩句?
一想到田雨因那元嬰弟子的身份,和李幼蕖在上清山都沒個親師父的背景,金宴兒覺得自己有些懂了,她抿嘴兒一笑:
“我以爲李師妹你與田雨因是兩路人呢!又和我們榮山派交好,這才說了些自己人的話。沒想到,李師妹是誰都不肯得罪的。也是,人家畢竟身份在那。”
言下之意,幼蕖是怕得罪田雨因,纔不肯附和她金宴兒。
這話就透着點輕視的意味了。
幼蕖不卑不亢地道:
“金師姐,你要說田雨因修爲有什麼缺陷,劍術哪裡不夠高明,又或是她辦砸了什麼任務,欺凌了誰,只要有實證,我都肯好好聽的,也不會幫她開脫。還會幫你去上清山甚至八派聯盟的幾位真君面前陳情,請他們主持公道。
“可是,同樣身爲女修,若拿女子名節做由頭攻擊同伴,幼蕖有些不齒。想來金師姐亦是懂得這個道理的。我們女子本就比男子更艱難些,我們若拿男男女女的事兒來互相攻訐,豈不是令女修更被男修鄙視?我們可以比修爲比天分勤奮,哪怕拼家世背景也不算下作,卻莫盯着別人的裙帶扣兒上花功夫。”
金宴兒臉色接連變幻了兩次,口張了張,終是未能說出什麼來。
幼蕖的話給她的感覺實在有些震撼,她生在熱衷於聯姻甚至以女兒爲禮物的仙陽金家,習慣了姐姐妹妹間互相鄙薄又互相攀比,話題裡總離不開男男女女那點事兒。
若瞧見哪個姐妹與有權勢者走近,暗地裡的酸話不知有多少,不屑裡夾雜着嫉妒。
雖然她爹金紉宿憑自己手藝出來自立了門戶,可她早就習慣了在狹窄的男女關係的視角里審視別的女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