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瀾兒以爲聽錯了,直到軟軟再一次重複,她總算明白軟軟所說的意思。
什麼?保護她們?
司瀾兒的臉色頓時變得怪異起來。她猜想過她們找她來的原因,卻着實沒想到是這種原因。可爲什麼呢?她們寧願在外尋求庇護,也不願意就近尋找?而且,她們貴爲王爺的兒女,難道處境竟嚴峻到這種地步?溫逸琦呢?明面上極其寵溺她們的父親,爲什麼她們不去尋求他的庇護?
司瀾兒忍不住問:“王爺呢?爲什麼你們要找上我?”
在此之前,她們彼此還不過是陌生人,談不上任何交情,她們此時的表示,難道不是一種信任嗎?可憑什麼呢?單憑她救了她,她們便賦予她信任嗎?
“你是最好的人選。”說話的竟是綿綿。司瀾兒有些驚訝,因爲從頭到尾,說話的一直是軟軟,綿綿只是附合,好像做任何決定都只是軟軟需要,他只是在必要性的加以附合罷了。
“有些事我們不能讓父王出面。”綿綿的聲音如一般孩子那般稚嫩,但話語間可以感受到他的冷靜,“正因爲不能牽扯上父王,我們才需要尋求王府以外的人幫忙。可是我們太小,根本無法接觸到更多外面的人。”
“可爲什麼你們覺得我適合?”司瀾兒冷靜下來,雖然起初覺得眼前這兩個孩子終究只是個孩子,許多事情想得太簡單,但顯然自己似乎太小看這些皇族出身的人,這些孩子並不如尋常百姓家的孩子那麼單純。
軟軟和綿綿相視一眼,笑了笑。
“我們纔沒有相信你呢。”軟軟高傲地擡起下巴,“我們只是別無選擇,正好你在這種時候出現了。”
“……”司瀾兒無語了,該不會真是因爲這樣的原因吧?自己其實想多了?
綿綿偷偷瞥了軟軟一眼,“除此之外,你的身份我們問過父王,確定在此之前你什麼都不知道,純粹只是一個江湖人,對這裡沒有一絲概念,我們需要的就是像你這樣純粹但武功高強的人。”
司瀾兒的眼裡透出一絲詫異,很快沉澱下來。由此司瀾兒已經得到了相應的訊息。看來軟軟和綿綿要應付的人的確不簡單,並且這號人物讓溫逸琦忌憚,因此她們不希望自己的父親動手。
但司瀾兒實在想不透,到底是什麼人,越過溫逸琦想要害她們兩個呢?
司瀾兒的腦海中閃過一絲頭緒,並不聲張,只是平靜地點了點頭,表示瞭解:“我明白了,只是除此之外,難道你們沒有別的補充?”
說到底從前她亦是留在曲央顏身邊保護她,如今不過操刀做回老本行罷了。她們只說希望司瀾兒能保護她們,卻並沒有說明期限,也沒有說明如何保護,她不是傻子,自然不會着了她們的道傻乎乎地把自己給賣了。
軟軟和綿綿再一次對視一眼,道:“時效不會太長,我想不會超過一年。當然,我們並不會讓你白乾活,你有什麼要求,可以儘管提出來。”
一年……司瀾兒暗忖,在沒有找到師父之前,她都會留在慄京,雖然她不知道楊琳琳和林韓還有什麼瞞着她,但她的確察覺到似乎還有什麼是她所不知道的。反正……如今的自己已經不能回去找燕慕歌了,留在慄京,住在哪裡不是住?
司瀾兒回頭看向軟軟和綿綿。說實話,早在軟軟落水之時,她的心裡便有了計較。明明應該是最天真浪漫無憂無慮的年紀,她們卻被迫成長,像一個小大人一樣計算和顧慮,她不可避免,對她們產生了同情,同時也有些憐惜。
反正自己已經無所謂得失,活在這個世上也沒有太多的憧憬,倒不如留下來看着這兩個鬧騰的孩子,再看看到底是什麼人,想要折騰些什麼事?
傾自己僅有的價值,去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東西,又有何難。否則,老天讓她重生到這個世界,到底又爲了什麼?
最終司瀾兒答應了,當然,她並不是無條件答應了,並且陰惻惻地讓軟軟和綿綿打下欠條,很大方地表示只欠她一個要求。
這種空頭支票軟軟和綿綿居然答應了,顯然她們覺得自己無所不有,只要不是殺人放火爲非作歹甚或是當皇帝啥的天上星星般要求,她們自然是拿得出來的。
並且因爲她們要留下司瀾兒,軟軟和綿綿埋頭苦思應該尋個什麼理由將司瀾兒留在府上。說實話司瀾兒並不太想長期留在王府裡,畢竟這王府的人怪異的很,不提別人,就說溫逸琦那個風流成性到處拈花惹草的人,司瀾兒實在有些敬謝不敏,她好端端一姑娘家放在王府裡,除了侍婢,就是王府裡成山成堆的王爺的女人,只希望溫逸琦的魔掌可別伸到他兒子女兒院子裡的人才好。
不過多久,軟軟便想出法子,決定讓司瀾兒留下來,當她們指導武藝的老師。
反正只要她們想,沒有溫逸琦不答應,給
個名份,不過是留下司瀾兒名正言順的理由。
雙方達成協議之後,彼此似乎更親近了一步,軟軟和綿綿對司瀾兒的防備似乎也更爲放鬆。司瀾兒見軟軟還窩在牀上裹被子,忍不住問問她的身體狀況。
軟軟不以爲意,自嘲道:“這點小病折騰不死我。”說罷,她恰恰打了個噴嚏。
司瀾兒看得出來,其實軟軟並非真的好全。軟軟到底還是個孩子,平時嬌貴得很,處處讓人捧着,哪受過一絲折騰,這回落了水受了涼,雖然事後御醫開了藥,各種珍貴藥草補品候着,到底還是大病一場。
這樣的神情就像是高傲的貓,明明弱勢得不行,卻非要逞強地佯裝傲慢。司瀾兒忍不住揉了揉軟軟鬆軟的小腦袋,軟軟嘴一撇,嚷嚷道:“拿開,本郡主的腦袋不是隨便阿貓阿狗能碰的。”
司瀾兒收回手,深吸一口氣,默唸本姑娘心懷大草原,不跟小丫頭片子計較。
也不知是軟軟特別交待過,綠茵等侍女一直沒有進來,屋裡頭就她們三個人大眼瞪小眼,軟軟和綿綿一同擠在被窩裡小手捏小手,司瀾兒百無聊賴,本想借口出去,眼角無意間掃過角落,不覺一抽。她扯了扯嘴角,有意無意地開口道:“索性咱們都這麼熟了,你們也該承認當初在湘安城做的壞事了吧?”
軟軟和綿綿同時回頭,軟軟嘴一撇:“啊?我纔不懂你說啥,我跟綿綿可乖了,纔不會幹壞事呢。”
還嘴硬,司瀾兒笑得咬牙切齒,前不久在王府裡險些把她摔了個狗啃泥,她都沒好意思提點,她倒是會裝失憶啊?
“哦,是嗎?”司瀾兒站了起來,似無意般走走停停,晃到了角落,指了指,笑眯眯地說:“那這個是什麼?”
軟軟和綿綿眼皮均是一跳,逞強道:“什麼?那些是父王出外時買回來給我倆的小玩意。”
司瀾兒不打算跟她們多費脣舌,直接從那桐木箱子裡抽出塊鵝黃色的綢布,上面是種民間工藝的刺繡,以五彩的絲線繡出人的名字,工藝十分精巧,整體如畫一般。司瀾兒指着那三個大字,笑問:“你說,這三個字是什麼?”
這時綿綿‘啊’了一聲,軟軟原是不解地看了他一眼,後才仔細地瞪着那三個字,一時說不出話來。隨後軟軟眨了眨眼裝無知:“我們還小,不識字,看不懂。”
好啊,裝無知不識字是吧?司瀾兒吸一口氣,也不拆穿,笑眯眯地說:“真巧,這上面剛了繡着我的名字,太有緣了,回頭我去問問王爺,是哪家作坊這麼巧,竟剛好繡出我的名字來。”
軟軟和綿綿同時拉住司瀾兒,軟軟訕訕道:“不就是刺繡嘛,又不是沒見過,哪裡用得着問父王,既然這麼巧剛好繡了你的名字,那就送你好了。”
司瀾兒哎喲一聲:“不好,這可是王爺給你們的,萬一我貿貿然拿走了,哪天被王爺看見,他說我偷盜,那可如何是好?”
軟軟齜牙咧嘴:“有我們在,誰敢冤枉你偷竊,我們會跟父王說明的。”
司瀾兒還是哎哎喲喲地表示傷腦筋,搞得軟軟和綿綿神經一陣陣繃緊,司瀾兒算是明白了,這兩個小屁娃還是怕她們爹的,至少上回在湘安城的事她們並不想讓溫逸琦知道。
結結實實地被恐嚇的軟軟終於怒道:“你敢威脅我們?”
司瀾兒一臉溫婉:“不敢。”她剛剛又發現了條有趣的東西。
“本姑娘着實累了,準備打道回府,恐怕小主子們無聊,這不,給你們把這給抓回來了。”司瀾兒揹着的手一伸,一根半粗不細扭來扭去白花花的東西出現在軟軟和綿綿眼前。
綿綿還好,軟軟雙眼圓瞪,哇地一聲尖叫起來,伴隨着司瀾兒殷殷笑意。
她可真不是故意嚇唬她的。
軟軟這一聲叫得太過驚悚,守在外頭的侍女頓時衝了進來。她們進門來,並沒有看到什麼不妥,只見司瀾兒好整以暇,端端正正地坐在一邊,窩在牀上的軟軟和綿綿看不清楚,總而言之沒看出發生什麼事。
司瀾兒見有人進來,笑眯眯地伸出手……手上捏着蛇腦袋還在扭來扭去的小白蛇。
爲首的綠茵冷抽一口氣,趕緊命人家白蛇給收好,迅速送了出去。綠茵調整了面部表情,偷瞥一眼方纔被嚇着的軟軟,感激道:“多謝司姑娘,方纔一直命人搜尋,都沒有發現這小白蛇的蹤影,還以爲是溜到戶外去了,沒想到竟還留在屋內。”所幸這司姑娘抓到了,否則若半夜爬到小主子牀上來,保不濟把小主子給嚇嗆,到時她們這幫辦事不利的奴才可就沒好果子吃了……雖然軟軟放蛇嚇人,其實她本身也是害怕的。
司瀾兒當然沒戳穿人家那層薄皮,頗謙虛地說:“方纔只是正巧看見,就順手抓起來了,免得嚇着小主子們,那多不好。”
司瀾兒說得無
比純良,完全沒把自己方纔就直接掐過來嚇人當一回事。軟軟咬牙切齒,又死好面子不肯讓別人知道自己方纔結結實實被嚇嗆,只有打碎牙齒往裡吞,憋屈得不行。
司瀾兒呵呵笑了笑,揉揉人家小腦袋以示安撫。
綠茵意外地發現小主子居然沒甩掉她的手,不由多看司瀾兒一眼。這時侍女們送了茶與糖水進來,司瀾兒來這裡坐了許久,着實渴了,於是挑了茶水喝兩口。
軟軟氣鼓鼓不去接木瓜燉雪蛤,綿綿只好自己伸手端來,自己吃一口,給軟軟遞上一口。瞧瞧這兩個孩子的互動,司瀾兒不禁好笑。
吃了幾口,軟軟突然想起自己原先點的好像不是這個,頓時發起脾氣來。司瀾兒見軟軟又在給侍女出難題,說:“這季節你還想吃荔枝甘露?你當自己楊貴妃啊?有本事你弄一碗給我試試。”
自方纔那一出,司瀾兒在軟軟面前有種莫名的震攝力,但軟軟從來不是乖乖聽話的主兒,她不甘示弱道:“我是主子,她們就得聽我的,難道你還要我堂堂一郡主洗手做湯羹嗎!”
司瀾兒撇嘴,這娃懂的還挺多嘛。“那趕情好,現在讓下人趕緊種荔枝,看趕不趕得及收成。”
軟軟一聽老不樂意了,氣鼓鼓地張牙舞爪,一頭安安靜靜的綿綿突然擡頭:“誰是楊貴妃?”
被他一打斷,軟軟也跟着當機,說出楊貴妃的司瀾兒愣了半晌,心道不妙,這裡雖然像中國古代,卻並非原來的那個時空,這裡可沒有楊貴妃唐玄宗,更別提中國古代的四大美人是哪位了。
司瀾兒輕咳一聲,裝出高深莫測的樣子:“這典故比較秘辛,你們這些小孩子家家不懂也罷。”
軟軟不服:“我要知道,你說!”
司瀾兒瞅瞅這個,又望望那個,兩張紅撲撲的臉蛋齊刷刷地朝向她,圓滾滾的大眼睛露出小動物一般好奇又天真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司瀾兒頓時覺得自己很無恥,也罷,反正權當說故事給她們聽,也好當當反面教材教育一下這嬌縱得不行的娃兒將來莫持寵而驕。
當溫逸琦回來王府,聽聞司瀾兒的到來,心血來潮跑到迎安居瞅瞅有沒有上演生物大戰之時,換來的卻是險些讓他跌破眼鏡的溫馨畫面。
牀上三個人,一大兩小靠在一起,肩並着肩,腦袋碰腦袋地睡在一聲。
溫逸琦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尋來綠茵一問之下,方知道在他離府的一下午時間,一大兩小已經混得相當熟絡,風生水起,司瀾兒完全把自家兩個搗蛋鬼收得服服貼貼。
司瀾兒說了一下午的書,本就困得不行,誰知軟軟和綿綿兩人精力旺盛,纏着她非要她繼續說,還好心地拖她上牀蓋蓋棉被繼續說。
司瀾兒一上牀,瞌睡蟲鬧得更加厲害,到了最後直接睡着了。她一睡,原本還亢奮得不行的軟軟和綿綿也跟着發睏,於是也跟着躺下睡着了。
因此纔會出現溫逸琦進門時看到的那一畫面。
溫逸琦着實好奇透了,司瀾兒到底有什麼樣的本事,竟能把自己那難纏的小傢伙給治服。當然,他也沒有去吵醒她們,讓綠茵把門帶上,驅散了衆人,讓她們安安靜靜地睡了一個好覺。
直至華燈初上,綠茵將三人喚醒,告訴她們起來用膳了。
司瀾兒睡得迷迷糊糊,沒料到自己一睡竟睡到了天黑,趕緊起牀打算告辭。誰知跟着一起醒的軟軟和綿綿纏着不讓走,綠茵也提醒道王爺表示想請她一道用晚膳,司瀾兒心想索性都這麼晚了,吃完再走罷,順道讓軟軟和綿綿跟她們老爹說說事,她可沒忘了在此之前她們之間的約定。
孰料用過晚膳,軟軟和綿綿直接跟溫逸琦提要留人,溫逸琦也大方答應了,眼看此事落實,司瀾兒一愣,難道從今天起她就要在這裡住定了?她還沒回去跟師兄師姐們交待呢!
司瀾兒剛表明去意,溫逸琦還沒說得上話,軟軟綿綿已經一通反對。當然從未見過軟軟綿綿這麼在意一個人的溫逸琦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笑得司瀾兒脊背一陣發涼,最後衆人皆退一步,司瀾兒留在王府住一夜,明日回客棧收拾收拾,並跟林韓他們說一聲再回來,軟軟綿綿雖然對此不甚滿意,但也算退一步,答應了。
到了夜裡,雖白天的時候在軟軟綿綿的迎寶居睡了一覺,司瀾兒仍我得困頓不行,早早爬上牀睡覺,這古代夜裡沒什麼娛樂,天一黑差不多便該洗洗睡了,她穿到這裡十多年,再不習慣也得習慣了。
到了半夜,司瀾兒直覺一陣口乾舌燥,迷糊地翻了個身,爬起來找水喝。這一翻不得了,黑暗里正巧對上兩隻圓不溜丟黝黑透亮的眼珠子,嚇得她倒抽一口氣,冷汗直流。
待她眯着眼,藉着月亮的微微餘光看去,總算看清那雙眼的主人。
居然是綿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