顛簸的馬車上,一搖一晃,白慕言將司瀾兒摟入懷中,以厚實的披風小心地包裹住她的身體。
他輕輕地撫上司瀾兒的面頰,數月不見,她卻削瘦了許多,額間的滾燙觸目驚心,憔悴如斯,着實讓他心疼不己,伴隨着的是無法壓下的濤天怒意。
懷中的人兒忽而一顫,明明沒有醒來,卻像是受凍一般渾身發顫,口中呢噥着連連囈語。白慕言的眼色一暗,摟緊懷中的人輕輕地安撫着,誰知手剛一碰觸,懷中的人反應更加強烈,迷糊的意識中竭力抵抗推聳:“不要……不要碰我……”
司瀾兒輾轉反側,高燒燒得她的神志越發迷糊,依稀感覺到抱住她的是一個男人,再加上連日來夜夜無法忘懷的惡夢,她下意識地以爲自己又回到了那個不堪的夜晚,禁不住哭求:“不要……求你……”
白慕言側臉抵在她蒼白的面頰,手不旦沒有鬆開,反而收緊,嘴巴貼在司瀾兒的耳邊,低喃着:“瀾……是我,不要怕……是我。”
沉穩的嗓音在耳畔徘徊,讓司瀾兒稍稍陷入沉靜,可不過片刻,司瀾兒再次掙扎起來,她的聲音透着濃濃的委屈和不甘,泣不成聲:“好痛……爲什麼……恨……我恨你們……”
“沒事的,有我在,不會有事的……”白慕言低頭吮吸她眼角的淚水,親吻她緊緊蹙起的眉心,輕聲低語,像是提醒,像是暗示;那麼溫柔,那麼暖和。
一整夜,他就這麼摟着她,兩人依偎在一起,每當哭聲消停,他便就着淚痕輕輕地擦拭,當哭聲漸起,他便不斷地重複安慰,直到司瀾兒終於不再哭鬧,縮在他的懷中沉沉睡去。
馬車行至下一座城池,天邊已經漸漸泛白,城門打開,馬車駛入,停在一家就近的客棧前。白慕言將司瀾兒裹得非常嚴實,將她抱下馬車,大步踏入客棧之內。
直到城中最有名的大夫被請來斷診,這小小的空暇之際,白慕言走出房門,黑衣人已經靜靜地跪在門口,低頭不語。
當然,即使眼前之人斂去了身上的戾氣,黑衣人依舊戰戰兢兢,惶恐不安。
“上官府四周佈滿上官沐英的人手,屬下無法靠近,只能在外面守
候。”他知道多說無用,眼前之人決不會容忍一個無法完成任務之人留下。
那人靜靜地俯視大堂,倏而道:
“不要讓本座再看到你。”
此話一撂,黑衣人抖如秋風掃葉,眼色一暗,絕望地回以最後的一個字:是。
司瀾兒清醒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陌生的臥間,眼前是白花花的牀罩,她輕輕眨了眨眼,伸手擱到腦門上,發現長期的低燒已經消退,額頭已經不燙了,只是身體虛脫得很,使不上力。
她聽見門被輕輕推開,於是側過臉來,見到白慕言端着個盤子走進屋,在看見她睜開眼的時候眼睛微微一亮。
“你醒了,可還覺得哪裡不舒服?”
白慕言放下托盤,徑直走到牀邊,伸手去探她的額頭。
“好多了。”司瀾兒的眉頭細不可察的一蹙,不着痕跡地移開他的手。
她悄悄擡眼去看白慕言的臉色,他似乎沒有注意到她的小動作,而是欣慰道:“醒來就好,能坐起身嗎?我喚人煮了粥。”
司瀾兒點頭,撐起身坐好,想從白慕言手中接過碗,手剛一伸出,白慕言搖了搖頭,示意他來。她遲疑片刻,拗不過白慕言認真的勁兒,只好默許他的動作。
司瀾兒剛剛清醒,實在沒有胃口,可她知道自己若再不吃身子恐怕撐不住,只得就着湯勺有一口沒一口地吞下粥。此時的她還有些迷糊,只是順着喝粥動作微微擡頭打量眼前之人。
雖說在山寨時她着實病得有點糊塗,但發生了什麼事她還是有記憶的。這個給她喂粥的男人,可完全沒有現下的溫柔,他帶來的黑衣人,把整個山寨的人幾乎屠盡。雖說早知道白慕言並沒有表現上看的那麼簡單,可到底他背後藏着什麼,司瀾兒實在無法知曉。
她心頭一緊,雖然那山寨的人都是些流氓,可那牛大佬卻是個實在的性情之人,且還救了她一命,不知他現下如何?
“想什麼?”
司瀾兒打了個激靈回過神來,撇回頭貿然看見近在咫尺的臉嚇了一跳,想退卻沒法退,不由地臉微微發窘。
白慕言不知什麼時候靠得如此之近,滿眼的擔
擾,可這樣的距離讓司瀾兒無所適從,連呼吸都微微發顫,她再度撇開臉,悄無聲息地拉開距離。
猶豫之下,司瀾兒開口:“阿牛……那個山寨的頭領現在怎麼樣?”
她的話一說出,屋內立時又沉靜下來。良久以後,司瀾兒方聽見一聲緩緩地嘆息,白慕言道:“他安然無恙,如今不在那山寨上待了,興許已經下山去別處了吧。”
司瀾兒聽說他沒事,也就放心了。
她脣一抿,發現白慕言一直瞅着她看,心底油然升起一陣心慌,她按捺下情緒,找着藉口解釋一般:“阿牛救了我,我不能看着他死……那個,你怎麼會來?”
白慕言在看清她不安的神色之後,泰然自若:“我擔心你。”
司瀾兒眼神一閃,暗暗咬着下脣:“你知道我的意思。”
她還沒有天真到以爲白慕言只是剛巧路過。不只是對他身份的疑惑,還有對他的出現的困擾。在自己最無助的時候,出現在她眼前的卻是他。
司瀾兒掩飾心中的複雜和忐忑,木無表情,可手指無意識地攥緊被褥卻實實在在地暴露了她內心的想法。白慕言無言地伸手覆上她的手背,可就這一剎那,司瀾兒臉色瞬變,猛地抽回手。
這種無意識地動作讓司瀾兒倍感尷尬,她不敢擡頭去看白慕言的表情,深怕看見他受傷的神情,不禁難過和不安起來。
“你害怕我?”
司瀾兒微愣,想要搖頭。她不是在怕他,從頭到尾,有對他的疑慮、不解、困惑,可絕對沒有害怕。在她看到他的那一眼,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從何而來的信心,覺得眼前之人絕對不會傷害她。
白慕言站起身,半身向前靠過來。司瀾兒怔忡地擡頭,直到白慕言的雙手捧上她的雙頰,她倉惶地想要推開,這時卻對上了那抹淺淡的眸色。
“不要害怕我,至少,我無法忍受在你眼裡看見你對我的恐懼。”近在咫尺的臉慢慢地貼近,瞬間氣息噴灑在司瀾兒的臉上。
司瀾兒身子一顫,想要抓住那雙手腕。
她終於忍不住閉上雙眼,而淺色的雙瓣在下一刻被貼近自己的那人所俘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