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愣地望着他,內心涌上奇怪的感覺,就好像有一顆種子遇到了雨水終於發芽破土而出的感覺。
白若塵的沉默不語令我覺得有些難堪,吃完飯便早早地回了房間。
本已經躺上,牀,但一想到外間榻上是沒有準備任何被子之類可以禦寒的東西,擔心白若塵的身體,我又重新從牀上爬起來,從櫃子裡抱了一牀新的被子出來,踱步走出房間,只能說我委實忒善良了一點,大概是醫者仁心的緣故。
外間,只燃着一根蠟燭,暈黃的光和映照在窗上的淡紫色閃電交應,雷聲轟隆甚是駭人。
我以爲白若塵已經睡下了,卻沒想他好好地站在窗邊,望着屋外發呆,更重要的是窗子還是開着的,怪不得老是覺得有冷風吹進來,凍得骨頭都縮了縮。
“咳。”這麼安靜,只能乾咳一聲,把被子往榻上一放。這木榻還是蘇白在的時候做的,已有許多年份了。
白若塵聽到聲響,轉過身來看着我,也不說話。我被他盯得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直視他說道,“怕你晚上着涼,給你拿了牀被子,時候也不早了,你趕緊睡覺吧。”言罷,我便忍不住伸手捂住嘴打了個哈欠,忙碌了這麼久,着實是累得緊。
卻沒想,白若塵問的問題讓我停下了腳步,他說,“蘇清淺,你爲什麼對我好?”
我愣愣地站在那,有些不懂白若塵話的意思,她哪裡對他好了?難道就因爲抱了牀被子給他?這也忒容易滿足了吧,難道他以前都是過着非人般受人虐待的日子?細想到第一次遇見時候的樣子,滿身傷痕的確像是被虐的樣子。
“你爲什麼對我好?”大概是因爲我久時間都沒有回答,他又重複問了一遍,認真執着的樣子還真是讓人忽視不了。
我笑了笑說道,“大抵是孤獨吧。”
因爲孤獨,所以想要找個人陪着自己,因爲孤獨,所以想要對你好一些,不希望這世上多一個孤獨可憐之人。
聽了我的答案,白若塵的眼神裡閃過一些我來不及捕捉的內容,我沒有想太多便提步進了裡間。
將自己埋在被子裡,聽着屋外的雷聲,許久才沉沉入睡。這夜我做了個很長的夢,夢見了蘇白,也夢見了白若塵,許是我自己都不知道爲什麼會夢見他,更何況是夢見他遭受鞭刑,嚇得我驚坐起來,天還是將將亮。
心驚的厲害,穿戴整齊後便去外間瞧了瞧,見白若塵好好地在榻上睡着,我跳亂不安的心緒才漸漸平復下來。
去廚房做好早飯之後,我便出了門去。今日是十五,每個月的月圓之夜,我必須去谷主
的家裡。
下了一整夜的雨,終是停下來了,路上積滿了水,我真正是費了好大的勁纔到了西山腳。雖是天剛亮,但谷民們都早起慣了,紛紛從家中出門準備去田裡幹農活。
原本在一塊交流的谷民們一見到我便停下來了,眼神怨憤地瞧着我,嘴裡嘀嘀咕咕唸叨着,我雖是聽不太清楚說的什麼,但也知道是沒什麼好話的。
“哎呦,我說這幾日爲什麼天將異像,暴雨閃電昨日將老張家的一隻雞都給劈死了,燒的烏漆墨黑的,原來是我們的神女來了。”
一個穿着紅綠色相交布裙的女人與我迎面相對走來,她叫馬天嬌,是谷中平日裡最針對我的人之一,年齡和我相仿,但卻胖得很,足足比我寬上一倍。
我懶得搭理她,欲要從她身側走,卻不想被她拽住了手腕,用了力氣甩開了,有些怒意地瞧着她,“你想幹什麼?”
“噢天,我們的神女也是有脾氣的吶,還以爲是個沒脾氣的軟蛋吶,哈哈……”馬天嬌猖狂地笑着,引得圍觀的其他人也紛紛一起嘲笑。
“馬天嬌,谷主找我有事,我沒時間和你耗。”
“嘖嘖,怎麼想要搬出谷主來?谷主之所以得病也是你克的,素清淺,你就是個掃把星,自從你來了白梨谷之後發生了那麼多的事情,哪一件和你脫得了關係,蘇白之所以會死也都是因爲救你。”
是的,我無話可說,就連自己是怎麼從那羣人冷眼謾罵中走到谷主家的我都記不太清楚了。馬天嬌的話讓我百口莫辯,蘇白是爲我而死。
“清淺。”遠遠地,落落便出聲喚我的名字,我回了神,對着她笑了笑。
“我來找谷主的。”
落落點頭,走到我的身邊,笑着說道,“我知道,爹爹他早就在後山的屋子裡等着你了。”
我和村長之間的承諾,就連落落也是不知的,像往常一樣,我繞過落落家的後院到了竹木屋。
一進屋,便瞧見谷主坐在牀榻上,因爲長時間生病的緣故,他的氣色看起來很不好。
“咳咳,你來啦。”
伸手拍了拍谷主的背,用手搭在他的手腕上替他把脈,結果卻令我意外。脈息紊亂,心肺嚴重受損,時日無多。
“谷主,怎麼會變得如此嚴重,我給你的藥你難道都沒有吃麼?”我有些焦急,擔憂。
而他卻是笑笑,“我自是知道自己的身體,你不必憂心。”
可我怎麼能夠不擔心,蘇白臨走時也和我說過同樣的話,如今谷主又和我說不要我擔心的話。谷主是絕對不能出事的了,這世上疼
我關心我的人所剩無幾了。
“不要擔心,好,我馬上救你,谷主。”說罷便從隨身背的布袋裡拿出了匕首,對着自己的手腕便直接割了一刀,動作迅速地連谷主都阻攔不了。
谷主無可奈何地望着我,最終無奈地搖了搖頭。
我知道自己又昏死過去了,因爲失血的緣故。醒來,我躺在山洞裡的冰牀上,四周都冒着寒煙,安靜的有點駭人。
動了動腿,我環抱着膝蓋坐了起來。這個地方我早就習慣了,所以也就不害怕了。每個月的十五號,我都要在這裡待上整整一天,到第二天的清晨才能出去。
小時候,是蘇白每個月帶我來這裡,後來長大了便是村長帶我來這。問原因,蘇白告訴過我,因爲我身體太差必須得來這裡調養,這山洞有着純淨的靈氣。
手腕上又多了一塊白沙布,想必是谷主給我包紮的。
才幾天的時間,手腕上竟多了這麼多條傷痕。也是奇怪,以前有傷第二天便會恢復,可上次爲了救白若塵而弄得傷卻是到現在還是沒有癒合的跡象,白紗布依舊隱約可以透出傷口冒出來的血跡,唉,身體倒是大不如從前了。
一個人在冰牀上待到深夜,具體時辰我自是不曉得,但心口處卻像着了火一般,灼燒感愈發的濃厚。疼得我用力抓着自己的肉希望能夠得到緩解,可是一點用處也沒有。反而更加疼,整個人蜷縮在一塊倒在冰上,冒着冷氣的寒冰緩解了灼燒,但疼確是鑽心的。
臉色發白,嘴脣發青,我感覺到自己在不停地發抖,可是卻控制不了自己。身體裡有兩股氣流在亂串,又像是在互相牴觸分不出高下。爲什麼會這麼疼?頭幾乎要炸裂了,心跳快得呼吸都困難。
我不知道爲什麼會這樣,從前的每個十五號,雖然也會待在冰洞裡,但卻從不會像現在這般。我是要死了麼?腦子裡忽然出現了這個念頭,是不是死了就不會那麼疼了,我竟有了輕生的念頭。
大抵是疼過了頭,熬到最後我竟感覺不到疼了,只是一直沉浸在夢裡。
那是個美好的不成樣子的夢,我夢見了一個很大的花園,裡面種滿了各色各樣的鮮花,那些花充滿了靈性,互相在嬉鬧。
有個年輕女孩站在花叢裡,和這些花草一起玩鬧奇怪的是她和我長得一模一樣。
不遠處走來一個十三四歲的荳蔻少女,穿着一身綠色紗裙。
“姐姐,你怎的一個人在這,父君都找你好一會兒了。”
“找我作甚?”女孩淺淺一笑,好不漂亮。
“說是爲你找了門好親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