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陣靜默。
最終還是肖策打破這份靜默：“顧琪，我給你講幾個笑話吧。”
“好啊。”
“元芳失憶後。狄仁傑說‘元芳！我是狄仁傑啊！不記得我了麼？’元芳拔劍指向狄仁傑惡狠狠地說‘放屁，我只聽過情人節，哪來的敵人節！’。”
顧琪勉強給了一個笑容。
肖策腦子急速搜刮着笑話，瞟見病房旁的被子，拿起來託在手中：“咖啡杯和水杯一起過馬路，這個時候呢，有位老爺爺就大叫‘小心哦，是紅燈。’可是過了一會呢，咖啡杯順利的過了馬路，可是水杯卻被卡車撞得水流如柱，你知道爲什麼嗎？”
顧琪轉了轉眼睛，她思考問題的時候喜歡眼睛轉來轉去，好像可以從地上找到答案一般：“爲什麼呢？”
肖策指着杯把，又指着自己的耳朵：“因爲咖啡杯有耳朵，水杯沒有。”
顧琪笑了，不是笑話好笑，是肖策像哄小孩的表情和姿勢。
肖策得到了鼓勵，腦中的笑話源源不斷跑出來：“有一個栗子，從山上滾下來，它就成了什麼？”
“不知道。”
“血淋淋的例子。”
顧琪靠在牀邊的肩膀漸漸下沉，眼皮子覺得很沉，她努力撐開眼睛，肖策的聲音卻越來越遙遠，越來越像出現在夢裡面，夢裡面他在給她講笑話，而她笑得很開心。
肖策絮絮叨叨的講着，漸漸聽不到顧琪的回答，他看着顧琪睡熟，安靜的面容，臉色還有一點潮紅，嘴脣卻有些發白。他不知道今天沒有打那個電話，或者沒有多問一句，抑或沒有放棄國考，顧琪一個人將會如何。那樣長的樓梯，那樣長的路。
“有ABCD……26個字母，如果ET走後剩多少個？”肖策等了一秒鐘：“還剩21個，因爲ET開走了UFO。”
肖策講完最後一個玩笑，讓顧琪安安靜靜地睡覺。
顧琪醒來的時候，看到肖策坐在一旁
，天有些微微暗，病房裡開了燈。緊接着，她接了一個媽媽打來的電話，然後是哥哥的電話，都是問她今天考試的情況，這是她找工作以來最驚動家裡的一次，舉家關注，而她卻只能躺在醫院裡編着善意的謊言。
掛斷電話，顧琪勉強笑笑：“不好意思，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沒事，身體感覺怎麼樣？燒退了嗎？”手不由自主伸過去，但只微微揚起，就看到顧琪飛快擡手放在額頭上試了幾秒鐘，然後轉頭說：“好像已經退燒了。”好像自己剛纔魯莽了，實際上，他和顧琪認識以來，拍背推肩的動作不少，但原來都沒覺得有什麼不對。而自從那夜他在風喧囂耳邊之時問出“那我可以現在開始嗎”的時候，彷彿就不一樣了，他看到顧琪總忍不住揉揉她的頭髮，甚至握着她的手，將她擁入懷中。那天將她背在身上的時候，有一種擁有全世界的滿足感。但是他能很清楚的感覺到顧琪的反應，像一隻小兔子急速的閃開，有防備和警戒。
“那就好，看來這醫生還是管用。”
“你的笑話比較管用。”顧琪笑得吐了吐舌頭。
肖策愣了一下，才恍然明白，顧琪是拐着彎在說他講的笑話冷。但是這樣活潑的顧琪又不像刻意和他保持距離，反而比初識時更真實，退去了認真嚴肅，有一絲小女孩的狡黠。或許是他太敏感，或許他有機會……
“哦，對，你的父母會不會問你公務員考試的事？”比起沒有參加公務員考試，顧琪更愧對這個，她自己就撒一個謊，知道後面還需要不斷的謊言來圓這個謊，而讓肖策也要這樣，她覺得欠肖策有點多。
“沒事，我和我媽媽解釋了下，她覺得我做得對。”
肖策對父母的坦誠，反觀顧琪的撒謊肖策卻沒有去探究，讓顧琪覺得心安許多：“你的父母很開明。”
“恩，他們與其說開明，不如說是寵溺，由着我自己的性子。我說我希望留在個有山有水的小城市，找一份朝九晚五，有周末
可以陪媳婦孩子踏青秋遊的工作，我爸媽居然也不罵我一句沒出息。”
“其實聽起來挺不錯的啊。”
“真的麼？”肖策眼睛大放光彩，他猶疑着要不要問出那句話，但是顧琪很明顯的幾次避開的動作又讓他小心謹慎，他試探性地問道：“顧琪，你覺得愛是什麼？”
一個男生會來和一個女生討論愛是什麼的話題，顧琪不是笨蛋，她敏銳地覺察到對方的心思，她知道對方在等待自己的答案，然後拋出下一個問題或者答案，她本能地去思考如何回答不會讓對方爲難又能明白自己的想法，她完全沒有心思去體會有一個追求者的小欣喜，所有與愛情相關的感受都葬送在上一段愛情中，她明顯還沒有康復出院：“我覺得愛是兩個人在對的時間、對的地點彼此愛上對方。”他們現在不是對的時間，不是對的地點。至於愛？連必要條件都沒有，顧琪纔不會讓自己再次陷入絕境中。
肖策沒覺得地點和時間有問題，但是他不知道顧琪的心意。而且，他也不十分確定，這就是愛情麼？看到對方會高興，看到對方生病會心疼就是愛情麼？第一次感受到心動的肖策不確認這是不是他要的那種一輩子的愛情，持久而綿長，還僅僅是一種轉瞬即逝的喜歡。“我的答案是，”肖策頓了下：“愛斯基摩人。”
肖策停頓的半秒鐘，顧琪極力剋制自己叫出“你不要說”，在聽到答案後有一種鬆口氣的感覺。未來這樣迷茫，她完全不確定自己會漂泊到哪所城市去，她更不敢用脆弱的愛情來牽絆對方，或者讓自己再陷於一場畢業分手的噩夢中。
肖策人不錯，但他們終究是匆匆過客。
顧琪對着肖策笑，有着比之前任何一次冷笑話都要濃的笑容，不是勉強的捧場，有一種看懸疑恐怖片神經崩到最高點終於看到答案揭曉瞬間的釋然感，而這種釋然的笑容卻讓肖策有種複雜的心情。他慶幸自己沒有突兀地表達自己的感覺，卻又因爲對方的不失望而感到一絲失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