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陸琪轉走了,帶着那些我們糾纏不清的愛恨,帶着我和周浩的她和周浩的複雜的愛戀,帶着有關周浩所有的消息轉走了,甚至沒有留下一點痕跡,零落得我想要哭泣。
馬佳燕,我一直在無視她,事實上是她一直都不起眼,但是她是我的朋友,一個像毛敏一樣,我很好的朋友。
她們,就像春天刮過的風,停留了一會就快速地離開,甚至都沒有春風停留得短暫。
我看着那一排排又填了其他的人的桌子,他們的影子在其間若隱若現,很快就被那些新的面孔、陌生的身影給取代。那一刻,我的心裡就像裝了烙鐵一樣,沉甸甸而且灼得生痛。
也許,我說也許,我從來都沒有討厭過陸琪,儘管我們有過一段都已經被彼此忘記的過節。或許,或許我把馬佳燕當作妹妹一樣的疼愛,真的疼愛,就像對自莉一樣很深的疼愛,但那只是我的心這樣想。
我的心,別人看不見。
都說,上天是公平的。
有一失,必有一得。
不知道這句話可不可以用在我們班的現狀上,走了一些,又重新轉進來一些。
我再也無暇顧慮那些新轉來的人,我的心滿滿都是離開的人和現在的人,那些人,統統與我無關。哪怕我後面的空位安排了其他的人,我都沒有心情去瞧上一眼那是一個怎樣的人。
我和毛敏仍然同桌,但也僅僅是同桌。沒有人說過,好朋友就要時時刻刻在一起,那個我會對她說悄悄話的毛敏就只是我的同桌,我的旁邊是別的人,是別人眼中我們很要好的人。
那人是譚倩。
是的,是別人眼中的。
因爲那時候的我,已經開始不喜歡譚倩了。
我不知道具體的因爲什麼,因爲她的高傲?因爲她的自負?因爲她的男生緣?還是因爲我的妒忌?妒忌她開朗?還是妒忌她重色輕友?
我的感覺永遠那麼奇怪。
以前有人說過,我的妒忌心很強,但是那些妒忌,我只會放在心裡。
這樣就算只是開始。
新學期的開始,周宏宇又重新調回了我的前排,也不知道講師是腦殘了還是腦子進水了,反正她做的那個決定讓我很鬱悶。
我搞不清楚自己是在討厭她還是在討厭周宏宇,反正她做決定那天,我鬱悶了一天,一天什麼話都沒有說。那種死寂般的感覺,如同掉在一個黑洞裡,看不到盡頭,也看不到陽光,只有無邊的黑暗,一點點的吞噬着我。
周宏宇一點也沒變,還是那樣的自負和高傲,只是現在他的那些自負與我無關。我不想掉進那個黑洞裡,接着墜入萬劫不復之地。我冷淡地看着他和毛敏打鬧,和周圍的人打鬧,接着低頭繼續看我的書,我突然覺得這個自負的人很會幼稚,真的幼稚。
我不會輕易認輸,更何況一開始就不是我的錯,我的倔強在那些方面統統表現了。他還會和阿倩在我面前打鬧,我不知道他是故意的還是無意的。我看着有說有笑的他們,突然覺得很無趣,也覺得很無聊,同時,我對阿倩的不喜歡變成了很淺的厭惡,莫名奇妙的厭惡,同樣的事情,對毛敏沒有,對她卻有的厭惡。
同學都說,我是最瞭解譚倩的一個。
我想是的,但是我對她的瞭解僅僅侷限於表面。我們如同山上兩棵相依爲命的小草,彼此扶持着對方,但是卻無法感覺到對方的心,看不到,觸摸不到,也無法開口說出來。
這應驗了很久以後的那些年裡我跟一個人說過的一句話;
在一起,不是因爲孤單,不是因爲感情,而是讓旁邊多了一個影子而已。
我想我和阿倩那時候的形影不離就是樹木的扶持,不離不棄,但是卻互相不懂。
我們九隻是身旁讓自己不孤單地那個影子。
因爲,我真的不瞭解她。
新學期開始,我們都學會了忘記。
隨着那些離開的人,隨着那些流逝的時光,伴着那些過去了的往事,我們都學會了忘記,學會了重新開始。
我也學着學會忘記,忘記陸琪,忘記周浩,忘記馬佳燕,忘記胡風,忘記流逝的歲月。
但是,新生的力量不是學習就會的。
我沒有忘記,反而更加的想念。那些記憶像標籤一樣貼在我的心上,卻因爲膠太黏,無法扯下。它沿着我的血液,沿着我的神經,一點點的滲入我的身體每一個部分,一點點的雕刻在我的骨頭上,在每一個同樣的季節裡都會條件反射地狠狠地疼痛一番,以此提醒着它的存在。
我的日記本里寫下了滿滿的思念,關於他的,關於她的,關於她們的,那些思念隨着雕刻的痕跡成了我生命的一部分。
也因爲那樣的思念,我學會了一樣東西。
那是一個新來的女生教我的,或者說是我自己學的。
有人說,血液是身體裡最疼痛的部分,比心臟還要疼痛的部分。那麼注入血液的思念就會比心裡的要深很多,真很多。
我看着新來的那個女生用刀一點點地劃破自己的手臂,在自己的手臂上留下一個個簡單思念的字眼,那些字就會像施了魔法一樣地慢慢地滲透進自己血液,接着隨着那些血液流進自己的身體,成爲自己身體的一部分。
她說,就算結痂了,等痂不在了,流淌的痕跡也會存在,永遠的留在你的手上,刻在你的心裡,一直到你老去。
那是他們離開後的很多天以後,我真的很想念,很想念,就像當初想念不知所蹤的劉欣一樣,甚至還要深厚。
儘管我每天裝作不在乎,儘管每天重複着我理所當然的生活,但是,想念始終侵蝕着我的心靈,對周浩的思念就像嗜血一樣啃噬着我的心靈,吞嚥着我的眼淚,我再也忍不住地拿起了刀,就像那個新來的女生一樣,朝着自己的手臂輕輕地但很認真地劃了下去。
一道傷痕代表着一份思念,看着一條條血跡地暈開,看着那些血跡再一點點地風乾,疼痛也在那一道道傷口上得到慰藉。
那種感覺猶如喝了甘泉一樣的美好,但是卻帶着一點無可奈何的苦澀。
“你在幹嘛?你的手都流血了。”毛敏看到我手上的血,嚇得大叫了起來。
“我沒事,我自己弄着玩的。”我對她笑笑,接着開始收拾自己的傑作。要是被更多的人看到,我想那又會是我們班的又一大論點了。
“還說沒事,你是不是瘋了?自己劃自己的手。”毛敏小聲地責怪着我。
雖然她的聲音很小,但是前排的周宏宇還是聽到了,他轉過身來看着我們。我當沒看到他,毛敏對他笑笑,他就轉回去了。
“我覺得這樣很好,真的,這樣心就不會那麼痛了。”我喃喃地說道。
“是嗎?那我也想試試。”毛敏的眼神突然黯淡下來,我知道,其實沒有忘記的不止我一個人,還有毛敏,還有其他人。
我不知道怎麼跟她說那樣好還是不好,反正最後她也那樣做了,很快的,那種方式在我們班成了一種流行的方式,一種別人眼中的自虐方式。
我們的肌膚都變成了一種心情的標誌,一條條刀痕,見證了我們怎樣血色和慘淡的青春。
但是阿倩好像真的忘記了,忘記了那個她說很愛的人,忘記了那個陪她一起吃餅乾的風流男生。
最近的那段時間,她認識了高年級人,就是二哥以前班的人,幾乎每天她都去那個班。
我見過那個人,是一個帥氣的男生,可以和周喬匹敵了。
“你去哪兒啊?”我總是這樣問她。
“我去樓上。”她總是這樣回答我。
最後我實在無奈,換了一種詢問方式。
“你們到底是什麼關係?”
“我們只是朋友。”
朋友?有那麼簡單的朋友?可是我卻找不到我的懷疑到底有什麼證據。
開始學會去相信,相信他們真是隻是朋友。可是他們每天不斷來往的信件,引起了我的懷疑,也激起了我的好奇,但是阿倩始終矢口否認。那時候的我始終不懂,既然我們是好朋友,爲什麼連那麼一點秘密也不能說?所以那也是我開始討厭她的一個原因吧。我曾經真的相信過她說的話,我曾默默地捫心自罵“肖娜,你有病啊?她說了是朋友就是朋友,你幹嘛還要懷疑她?你們不是朋友嗎?你怎麼可以這樣賤?”可是人總會在犯賤的那段時期裡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張洋和洛月也發現了阿倩的不對勁,她們不停地問我,我很不耐煩地說,我不知道。我想那時我的表情真的很惡劣吧,因爲阿倩隱瞞生氣的惡劣。
之後的我不再過問她和那個男生的事情,或許是我不再向過問她的任何事情了吧,我們之間的話僅僅侷限在了“今天吃什麼”“今天的課怎麼樣了”“今天誰又怎麼了”那些日常生活中的瑣碎事情。
儘管我真的不知道我們之間的問題出在了哪裡,是我的犯賤?但是我只是放在心裡,從來沒說出來過。還是她的問題?
我不懂,也弄不懂。
有時候,疏遠只要一秒鐘。
但是疏遠後的裂痕,想要再彌補,恐怕一輩子都不夠。
那些年,我們迷上了小說。
國小時,我迷上了武俠故事。國中時,我迷上了言情傳奇。
曾幾何時,書是我唯一的慰藉,在那一連串的事情發生的時候,小說書變成了我的避風港。久而久之,阿倩在我的感染下,也變成了小說迷。
但是她是一個真正的小說迷,她竟然動手寫起了小說。那段時間的她真的就像一個瘋子一樣,每天拿她寫的小說給我看,我也樂意細細地給她點評,儘管那只是很短的小小說,但也算是她心中的簡單故事。我也開始懷疑起了自己,懷疑我對她和她所謂的筆友誤會了,懷疑我的感覺是錯的,更加懷疑我的反感是不存在的。
但事實證明,我的懷疑是錯的。
“小肖,你知不知道,阿倩和高年級的好上了。”一天,張洋在我的耳邊竊竊私語。
聽到這些的時候,我還有些不開心,她們怎麼就那麼喜歡打聽別人的事情啊。
“啊?沒有吧,那個男生不是她的筆友嗎?”
“什麼筆友,她肯定是蒙你的,有人看見他們在後面球場上擁抱呢。”
“啊?”這下,我有些搞糊塗了,可是阿倩沒有理由騙我啊。
“他們是筆友,也許阿倩難過了,他安慰她而已。”我還在辯解,卻不知道是爲了阿倩,還是爲了我自己。
“那接吻呢?這個總不是朋友該有的吧?”
她的一句話就讓我徹底蒙了,都接吻了啊。原來他們不是朋友啊。
“我還以爲你知道呢,原來她連你也騙。”
就連你也騙,呵呵,多麼諷刺的話。
我被這句話給刺激到了,阿倩是不是真的沒有把我當做朋友來看待呢?還是我們之間已經沒有信任了?
好像我的辛苦是白費的,也好像我對阿倩的改觀只是那一瞬間的事情。那些我心底慶幸的懷疑在阿倩正式成了她筆友的女朋友的那天開始,徹底化爲烏有。低年級和高年級的甜蜜戀愛,我們班愛情世界裡多麼新鮮的例子。
我宣誓,我對她的厭惡,埋在心底裡的厭惡,真正地從那一刻開始了,連着以前我對她的心疼和心痛也深深地被埋葬了。
“你和他好了?”我有些氣憤地去質問她。
“誰?”
“你所謂的筆友。”在“筆友”兩個字上,我還加重了力道。
“恩。”她回答得雲淡清風。
“你爲什麼要騙我?”我有些生氣了,因爲她那該死的表情。
“我沒有啊,只是不想讓人知道而已。”她回答得無所謂。
我狠狠地看着她,原來我維護她的代價只是被欺騙。
“你不用用那樣的眼神看着我,小肖,自己的生活是自己過的,不需要別人的干涉。”說這話的時候,她終於看着我了。
我看了她兩三秒就離開了,我想我們之間的淚痕在瞬間又重新撕開了,儘管我怎麼無努力地縫合,最後還是無濟於事。
朋友驕橫不可怕,朋友無理也不可怕,最可怕的是重色輕友,最可怕的是欺騙。
“小肖,今天不跟你吃飯了,我要去找他。”阿倩說完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