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愛情其實就是一劑的毒藥,一劑甜蜜的毒藥。
無形中,我被展勝明的甜言蜜語給誘惑,被我所謂的愛情給制服。我揣着他給的那句“我們要永遠在一起”的狗屁諾言,悄悄地在心裡忘記了我曾經對自己的靈魂許下的“一定要離開”的諾言,也悄悄地放下了和墨情“我們一起上國中”的承諾,甚至都不再和毛敏、暮雪唸叨“我們國中一定要離開”的家常話語,甚至忽視了我曾經跟媽媽說過的“一定要離開咸陽國中”的豪情壯志。我安下心來一心一意的努力上學,一心一意地想要快點畢業,接着嫁給他。
16歲的我,不諳世事的我,被一句也許永遠都不會實現的鬼迷心竅。
我甚至忘記了方芳曾經跟我說過的話,忘了曾經我給她允諾的我一定會記得的話。或許我是覺得以後我一定可以和他在一起,所以也不再限制我們之間的一些曖昧,包括那些我們身體上的糾纏。
在那個戰火紛飛的一月裡,我拼命的和展勝明約會,他也拼命地和我約會,不管是白天還是晚上,我們總是那樣的曖昧,就是曖昧到旁人都看不下去,曖昧到我的那些朋友都勸我低調一點,我們還是那麼的曖昧。每個晚上我們出去散步,接着再回到班上裡彼此擁抱、接吻,接着展勝明就會慾望焚身的撫摸我一番,有時我會回寢室睡覺,他會回舅舅家睡覺,有時我們就一直在班上裡,說些開心的話,做些亂七八糟的事,接着緊緊相偎。
直到後來,我才知道,在那個年輕的季節裡,那些事情在家可以說是敗壞門風,在學校可以說是違反校規,在別人眼裡是不顧廉恥,雖然我們沒有恩恩,但是也算是今天所說的一種前奏了,只是前奏後就再也沒有了下文。
我就那樣不顧廉恥地和他廝混了一個月,但是什麼都沒有改變,就迎來了我們期待已久的中考。那一個月裡,我的生活裡除了愛情,似乎沒有什麼。有的友情也在慢慢地變得淺薄,因爲接觸的時間短,得不到應有的滋潤,就會一點點地黯淡。只是欣慰的是,有兩塊明鏡一直在我的身邊,不管怎麼,我都覺得明亮。她們的理解和包容使我的心也漸漸地明亮。
講師要提前安排我們的住宿問題,鄉下的學生就是可憐,連一箇中考都要跑到城裡去,還要在諾小的城市裡和擁擠的人們去搶那破舊腐敗的小旅社。
“姐,講師說四個人住,我們只有三個人,誰會跟我們一起啊?”
“問問唄。”
毛敏也過來了,我們三個人站到了一起,感覺那是一種不容破裂的趨勢。我們三個人的感情要好是班裡皆知的,我們的人際關係也不錯,但是如果夾在我們三個人中間則會受到忽視和冷落。
我想了想,陸自莉要去她姨媽家住,孔豔玲要回家住,不然我也想趁這個機會和她重修舊好。我想到了劉洋,自從那些事情以後,我們的關係也淡了很多,雖然談不上絕交,但是說話的次數明顯在減少。“要不,問問劉洋吧,暮雪,行嗎?“
暮雪聽到她的名字的時候,怔怔地看着我,像是沒有聽清楚一樣。
毛敏也看着我,她似乎也覺得我瘋了,但是我的心思她一定會知道。“暮雪,我們要畢業了。”她只是淡淡地說了那麼一句話。
暮雪看着我們兩個,最後點了點頭。“其實,我早已不恨她了。”她說完就回她的座位了。
我看着她的離開,和毛敏兩個人相視而笑。
上課後,我給劉洋寫紙條:“劉洋,我們還差一個人,你願意和我們一起住嗎?”我疊好,請人幫我傳過去。一會兒後她就傳過來了,“好啊,剛好,我不知道跟誰住呢。”我看完開心地笑了,這也算畢業之前做的一件事情。
畢業之前做的另外一件事情就是寫同學錄,記住我們的曾經,記住我們的點點滴滴。
我是個懷舊的人,所以這個機會一定不會放過。因爲經濟和生活條件的原因,我用筆記本自己做了本同學錄,話不用多,只要能夠記下一個印記就可以。
我想,在那段炎熱又忙碌的季節裡,最過癮的日子就是同學錄亂飛的日子了。上課的時候,不再是沉悶的複習加複習,而是我接過你的同學錄,接着你接過他的同學錄,接着她又接過我的同學錄。偶爾瞟一下再旁邊假寐的講師,接着埋頭奮筆疾書。畢業的時候,除了苦口婆心的導師還在那兒嘮叨個沒完外,別的講師都是一視同仁的放寬鬆,只要不過分,就全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是還是有個別講師喜歡導師的嘮叨,或者她本身就嘮叨。
在我們的同學錄還在亂飛的時候,不幸地落入了我們化學講師的手裡。我們化學講師是一個可愛的女教師,之所以說她可愛,是因爲她剛畢業,教書的方式也還不錯,還會業餘的“傳授”我們一些大學裡的技巧,包括戀愛,包括人生,包括學習。其中最可愛的應該是她色彩繽紛、美輪美奐的裙子了。因此她是我們班的女神,男生喜歡她,女生也喜歡她,她也像一個大姐姐一樣地接受着我的喜歡,平時給我們買棒棒糖什麼的,樂得我們喜不自勝。
“上課的時候寫同學錄,你們都記完了?”突然她溫柔的聲音響起,但是聽不出憤怒,只有平和。
我們不敢回答她,畢竟理虧嘛。
“寫的還挺好的。”她依舊自言自語。
“這樣吧,上面有的人晚上下課後到我的寢室來揹我給你們劃的知識點,背完了就可以走了。”她終於使出殺手鐗了。果然,她的話剛說完,下面就一片譁然。她也不管,直接順着點了一長串的名字。
不幸的是,我中招了。
講師婉然一笑,說了一句“晚上別忘了哦”,接着飄然而去。
緊接着,班上裡幸災樂禍和仰天咆哮的聲音響成一片,連我這個特別淡定的人,也覺得有些寒意了。
那天晚上,我破天荒的沒有和展勝明在一起,暮雪回家了,毛敏陪我去接受懲罰。說是懲罰,其實就是簡單的一問一答,我表現得不錯。其實就是表現得不好的人,講師也不會怎麼說。她就像是跟我們聊天一樣,順便聊到了學習考考我們一樣,這樣的輕鬆也讓我們很開心。講師不是一個人住,而是她們幾個新來的講師一起住,所以那天晚上很熱鬧,背完了書,又是看電視,又是嗑瓜子的聊了一堆,接着我們就功成身退了。
也是那個時候,我突然覺得講師也可以像朋友一樣。小的時候,我們的國小導師和我就很要好,但是那個時候還小,以爲那是小時候不成熟思想的一種依賴,現在想想,不是的,那是朋友之間的真誠。
也是在那天晚上,我突然覺得我對毛敏充滿了內疚。從講師家出來的時候,我們就一路往寢室的方向走。我們走着的時候,我突然覺得有些悲傷,突然覺得有些難過。最近一直跟展勝明黏在一起,但是都忘了毛敏的感受了。雖然她不說,但是她一個人一定不好受。我害怕重色輕友,我想她也害怕。
我上前牽起她的手,接着很開心的說:“毛妹,我請你吃夜宵去。“
毛敏的身子明顯怔了一下,我們好久沒有這樣親近了吧。“啊?”
“我請你吃夜宵。”接着拉着她向食堂的方向走去。
她在我的後面緊緊跟着,後來就追上我了。“怎麼想起來請我吃夜宵啊?“
“什麼叫想得起你來?”
“本來就是嘛。”
“想把你喂胖一點。”
“該喂胖的是你。”
……
我們就那樣一路拌着嘴向食堂走去。
我在心裡默默地說:“以後,我不會再讓你孤單。”
二零零六年七月,炎炎烈日加磅礴大雨。
時間在我們拼命的寫同學錄、拼命戀愛的時候,一點點地趁着我們不留意的時候毫不留情地溜走了。轉眼之前是驚心動魄的高考,那時候我們幸災樂禍;轉眼之後是紛紛擾擾的中考,這時候我們沒心沒肺。
學校放假了兩天,待我們解決了幾年的傢俱問題之後,我們在顛沛流離中回到了學校。其間,我鬼使神差地帶着展勝明回了一次姥姥家,我想我真的是瘋了,竟然敢這樣明目張膽。可想而知,姥姥拉着我問這問那,彷彿我真的把自己嫁了一樣,好不容易回到了學校,想着姥姥的表情,我硬是笑了半天,再看看展勝明的囧樣,我更是好笑。
終於要離開咸陽國中了,但是我知道不久之後我還是會回來的,但是我還是去了那些我熟悉的地方走走。我一步步地走在花園裡,這個時候是放假時間,學校裡很靜。偌大的學校裡彷彿只有我一個人,我都可以聽到我自己的呼吸聲。我伸手撫摸着那些花兒,那些曾經在我心情低落或者高昂的時候,陪我度過三年的花兒,不管是春天裡的櫻花,還是炙夏的綠草,還是秋天的菊花,還是冬天的樹木。都是我心中難忘的回憶。我坐在草坪上看着陽光下的那點綠意,葉子反射着太陽淡淡的光,顯得自己那樣的柔和。這是我最喜歡的草坪,綠意盎然,風朝陽美,我們經常躺在這兒訴說着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談論着一些亂七八糟的人。
好久之後,我起身向後操場走去。後操場在這兩年裡有了一些變化,就是中間的草地被剷平了,全換成了結實的水泥地,還裝上了籃球架,所以平時這兒的人也比以前多了,我們來的次數也很少來了。唯一沒有變的就是跑道邊上有一處對廢墟的地方,那是一個很好的地方,登上那些廢銅爛鐵堆積的高處,就可以看到校外清新的田園風景,問着外面稻花的香味,吹着柔美的暖風。那是心情不好的一大去處,看着那些,感受着那些,一切都不再存在。我像往常一樣地登上那個地方,看着外面的莊稼地,看着後面的綿延山峰,心裡竟然有些不捨。
三年,就這樣結束了,真的結束了。
“想着你肯定在這兒。”展勝明從後面抱住了我。
我沒有掙扎,順勢倚在他的懷裡,此時我們的動作像極了《泰坦尼克號》裡的場景,只是卻缺少了那樣的浪漫。
“就要離開了,來四處看看。”
“有什麼好看的,終歸要留下來的。”他無所謂地說着。
我沒有反駁,他說的是對的,我們終究是要走留下的,爲了他,我放棄了很多的夢想,只是爲了夢想跟他在一起一輩子。
“我們回去吧。”當夕陽升起的時候,我對他說。
“好。”接着他牽着我向班上走去。
我回頭看了一眼血紅的夕陽,夕陽無限好,可是我的心情卻沒有一樣的神采。
古時候有進京趕考,我們則是進城趕考。
我們在導師和幾位講師的張羅下終於住進了那些早已爲我們準備好的城市旅社裡,開始了考試之前的無聊等待。不知道是因爲大家都複習完了,還是覺得城市的風景別樣風光,除了看書,幹什麼的都有。我們四個人還趁着講師不注意的時候出去逛了一次街,真心讚歎一下滬城市夜景的風光。回來後還和展勝明一起出去在無人的大街上來了一場浪漫的手牽手的散步,接着在無人的馬路上接個吻,深情地說些豐富的肉麻話,完全沒有要考試的危機。現在想想,那或是一種坦然,也或是一種心態。
最後就是我們在鄉下盤踞三年後昏天暗地復出來中考了。
是金榜題名還是名落孫山,就在那三天裡,全部給命運決定了。
每個人都想掌握住自己的命運,所以對待自己命運的方式也不一樣。
那三天,不管考得怎麼樣,也不管感覺怎麼樣,有的人一處考場的第一個問題就是“那個題選什麼?”“那個題的答案是什麼?”;有的人則是一笑置之,什麼也不說,坦然地走向門口,接着離開;有些人則是悄悄地從自己攜帶的書或者筆記本里翻找着自己想要的答案;……我則淡定地從考場出來去找展勝明,出去約約會,在和毛敏、暮雪去別個房間串串門,再回到自己的房間看看下一科要考的內容,就像什麼也沒有發生一樣。
這樣的三天也很快過去了。第三天的時候,在我以爲自己可以從此刻功成身退的時候,卻發生了一件事情,就是我等待許久的大姨媽在那個不合時宜的時候從天而降。在我還做着美夢的時候,被腹部劇烈的疼痛從夢中喚醒,醒來一看,那像紅色染料染過的被單和褲子正邪惡地看着自己,外面才朦朦朧朧有些亮意的天色直接可以把我氣得吐血。我忍着疼痛把毛敏叫醒,她看着我的慘樣,把其他人也叫醒了幫我解決一切事宜,唯獨解決不了的就是我那條唯一的褲子成了受害者,出門在外,誰也不會想到諸如此類事情的發生,最後只能隨便涮洗一下,接着用自己的外套做了擋箭牌。可想而知,最後幾乎每一個人都知道我在這種時候來月經了,還禍害了幾個人,其中就有展勝明。那天早上我實在痛得不行,就給他們房間打電話,這樣一來,他也只能陪着我了。
最後的結論是,我那天的考試都考砸了,那種撕心裂肺的痛整個人地把我拉到了另外一個世界,我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最後出考場的時候還覺得自己恍恍惚惚的。自然也沒有再提了,只是在以後的日子裡總祈禱一定要考上,不然自己最後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以後每次想起那件事情,都會覺得噓唏,那是一場教訓,也是一場尷尬。從那以後,我知道出門的時候一定要多帶東西,所有可能的東西,並想好所有的可能。
在中考結束的那天開始,我們的國中生活終於真正地畫上了句號。我的國中生活則在我屁顛屁顛地跟着展勝明去了一次他的老家回來之後,圓滿地畫上了句號。雖然最終媽媽知道了所有的事情,但是在我坐上開往山城城的那輛車的時候,看着窗外漸漸遠去的風景,我的心覺得就像一隻歡快的小鳥回到了家一樣。
我以爲,那些在我國中生活中的人和事就這樣遠去了。
我以爲,那個我記憶中的暗戀的周浩就這樣遠去了,
我以爲,我記憶中的那些不快和痛苦,就這樣消失不見了。
我以爲,那些逝去的青春就會從此畫上了句號。
我以爲,從今以後,我們可以像承諾的那樣,幸福生活。
我以爲,從今以後,我可以擺脫跟人絕交、被人叫做大腦殼的命運,從此開始新的篇章。
我以爲,從今以後,我可以重新開始我的青春。
我的暑假,一向都是很清靜的,今年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