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暉一大早就從牀上蹦了起來,今天不去付建平家,他兩天前就打過招呼了,反正這幾天去與不去都無所謂,這幫傢伙正爲樂隊的第二支單曲在折騰,沒空搭理他,替補隊員麼,哪兒涼快到哪兒坐着去。
不過據說第二支單曲是那個瘦瘦的鼓手自己譜的曲,也屬於搖滾類型,叫什麼名字沒記住,反正第一首搖滾,給許暉的印象就是聽着頭大。
許暉一直沒有向付建平他們透露過自己有個外地的女朋友,不是因爲見外,而是覺得說出來沒啥意思,自己守着一方小小的天地似乎已經習慣了。當然,大院的兄弟們自然是知道的,但現在也很少有人當着許暉面再提及這件事兒。
花了一個小時的時間爲着裝傷腦筋,許暉實際上有點矯情了,統共就那麼幾件衣服,換來換去的,都是一個鳥樣,倒不如白球鞋,藍色牛仔褲,白襯衫來得簡單、清爽。
記得上次去火車站,遠遠的目送張儀離去,自己穿的好像就是這麼一身,今日再度如此着裝,不知道是巧合,還是冥冥中有什麼說法,許暉不迷信,但總覺的心裡怪怪的。
上午很難熬,似乎時間的流速忽然就變慢了,短短的幾個小時,像是跨越了半個世紀一般漫長,在付建平家瞎瘋的時候,這點光陰簡直是眨眼即逝,人的感覺真的很奇怪。
許暉只好拿出和張儀過往的信件一封封的翻看與回味,再不行,就以澆花爲名在自家小院中來回轉圈,終於熬到了上午十一點半,他草草吃了幾口午飯,撂下碗筷就衝出了家門。
許暉一上午的怪異表現自然被父母看在眼裡,但現在娃娃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他們並不會過多的去嘮叨詢問,只是默默的暗中關注,只要不跟大院裡的那夥人出去闖禍惹事就不會橫加干涉。
張儀所在的夏令營帶有半官方的性質,所以由市科協和青少年基金會負責接待,暫住地被安排在共青團路上的民族飯店,其實離着八一路不遠,許暉如果蹬個自行車,二十分鐘的樣子就能趕到,但是他選擇了步行。
因爲離着約定的時間下午一點鐘,還有一個多小時,許暉與其蹲在家裡煎熬的看時間,倒不如漫步過去,理理思路,放鬆一下略顯緊張的心情。
但是許暉今天非常後悔做出這個決定,因爲剛從解放路口轉彎,迎面就撞上了一臉陰笑的趙復,這傢伙似乎早就居心叵測的蹲在拐角,就像專門等着他一般。
“小老七,打扮的這麼精神,去哪裡呀?”趙復陰陽怪調,十分愜意的吐着菸圈。
“找同學有事兒。”許暉敷衍一句,側身就想從趙復身邊發繞過去,他極爲厭煩見到這個傢伙,而且此時碰上絕沒什麼好事兒。
“急着見同學,把我們之間的事兒給忘了?”趙復稍稍一跨步,又穩穩的攔在了許暉面前。
“我們之間沒啥事兒吧?而且顧娜娜休學了,我也幫不上忙。”許暉索性停下了腳步,一臉警惕的看着趙復。
“特麼的,這麼快就推的一乾二淨?你當老子跟你開玩笑啊?“趙復的臉一下子拉了下來,看似捉摸不定的眼神也一下子變得兇狠。
“我沒跟你開玩笑,顧娜娜真的休學了。“
“我管她休不休學,別跟老子找藉口,想不認賬是吧?“趙復今天異常的蠻橫,說着話伸手就揪住了許暉的衣領子,一張臭嘴幾乎貼在了許暉的鼻子上,”在大院裡,我可能不能把你怎麼樣,但在大街上,特麼的,最好給我老實點!“
“放開我!”許暉憤怒了,雙手掰住了趙復的手腕,使勁兒往下擰。
啪的一下,趙復惱羞成怒,伸手就給了許暉一巴掌,“特麼的,老子不是在求你做事兒,老子是在給趙歌擦屁股!顧超玩兒失蹤了,大家現在都在抓瞎,特麼的,你跟老子擺張臭臉,稀罕麼?老子現在就是讓你去找顧娜娜,你幹不幹吧?”
“不幹!”許暉也上脾氣了,雖然他也很想幫趙歌,但事情不是這麼個做法,這一層利害關係,他在一週前就想的清清楚楚,趙復此時來逼他就範,那就看誰更倔了。
趙復揚手又是一巴掌,今天充分展示了他仗勢欺人的手段,手腕猛的一用力,拽着許暉就往牆角邊走,“嘛的,耍橫是吧?來來,老子跟你好好談談心。”
許暉掙扎着,雙手使出了吃奶的力氣,無奈年紀和體力都在那邊擺着,根本不是趙復的對手,被強行拽到牆角後,趙復二話不說,一拳就掏在了許暉的小腹上。
許暉疼的倒吸一口冷氣,臉上的冷汗瞬間就冒了出來。
“大家都是一個大院的,老子不想把事兒做的太絕,但你特麼敬酒不吃吃罰酒,忽悠了老子半個月,趙歌有哪點對不住你?麻痹的,這點忙都幫不了?”
“我沒有不幫忙,要不然那天晚上我也不會去倉庫,但是我不喜歡你說的辦法。”
“少在老子面前表功,那天晚上的事兒你還好意思提?”趙復稍稍緩和了一點,但是揪着許暉的手半點沒有放鬆,“我說的辦法是最簡單、也最方便,你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現在你得跟我去個地方,幫忙認下人,我可以考慮讓你緩幾天。”
“不行!今天我真的有事兒,改日可以不?”
“放屁!”趙復再次暴怒,“老子剛說過,你沒有討價還價的資格。”
“那容我一個小時,一個小時後,我跟你去。”許暉後悔的腸子都青了,今天如果騎自行車出來,說不定能躲開這個王八蛋,怎地偏偏這麼倒黴。
“老子手裡的消息,是底下弟兄玩兒了命弄來的,一個小時後,那人早特麼不知道死哪兒去了,你今天非去不可!”趙復咬牙切齒,一拳又掏在了許暉的肚子上,小傢伙如此之倔,讓他的面子實在掛不住。
這下把許暉給打急眼了,而且今天說什麼他也不會跟着趙復去認人,索性豁出去了,一拳對着趙復的鼻子就卯了上去。
也怪趙復託大,根本沒有料到許暉敢還手,開玩笑,以前在解放路混的時候,他動手打人,還真的沒有幾個敢還手,所以這一下就悲劇了,鼻子被許暉的拳頭砸了個結結實實,趙復嗷的一聲怪叫,頓時鼻血長流。
這還了得?趙復暴跳如雷,擡腳就把許暉踹了個跟頭,這一腳力道極大,而且正好踢在了許暉的側肋骨邊上,一下把他給踹岔氣了。
許暉面色蒼白的在地上翻滾,嘴巴張的老大,就是喘不過氣來,整個五臟六腑似乎都被沉重的大山給壓住了一般。
儘管如此,趙復還是不解氣,他胡亂抹着鼻子,然後蹲下來一把揪住了許暉的頭髮,擡手就是一耳光,“特麼的,別以爲趙歌護着你,我就不會把你怎麼樣,敢動手打老子,你問問解放路上有幾個人?“說着話,他反手又是一個耳光。
這一巴掌倒是非常湊巧,岔着氣、感覺快要死過去的許暉,忽然喉嚨一順,一口氣算是接了上來,緊接着便是死命的咳嗽,涕淚橫流,根本聽不見趙覆在說些什麼。
同時許暉心底的憤怒如岩漿一般在聚集翻涌,暗中拼命的恢復體力,聚集力量,一定要給趙復來一下狠的,打不過,也要跑掉,今天如此難得的相逢,絕不能讓趙復這個齷鹺的傢伙給破壞。
可是許暉的想法只能說是心有餘而力不足,這一腳挨的太重,咳嗽了大半天都沒緩過勁兒來,但趙復不會再給他機會,一把將許暉從地上揪了起來,圍着看熱鬧的人頓時被許暉的慘樣和趙復兇惡的表情給嚇得遠遠的躲開。
路邊停着一輛摩托車,是當時極爲時髦的嘉陵50,上面坐着一個精瘦的年輕男子,卻是趙復手下的機靈鬼之一,他顯然已經等在路邊很久了。
“給老子上車。“趙復撕拽着許暉,暴躁而蠻橫的大吼,同時看了看手錶,他好像也耽誤不起時間。
許暉四肢發軟,感覺渾身都沒有力氣,想要掙扎卻是徒勞,就這樣,他硬被拽到了摩托車後座上,趙復坐在最後面,牢牢的控制住他。
“水井巷,開快點!“隨着趙復大聲嚷嚷,摩托車發出一聲刺耳的轟鳴,嗖的一下就躥出去老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