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建平今天看上去,真的不像是來找事兒的,就帶了兩個人,而且根本不進校門,在外邊談笑風生的極爲開心。
但他的出現還是把老熟人馮進給緊張壞了,領完准考證後,他並未急着出校門,而是派人到門口反覆觀察後跟幾個鐵桿聚在一起商量,最後還是覺得不能不防,於是又拉了以前跟付建平有過矛盾的幾個傢伙,人一下子越聚越多,馮進終於踏實了。
大概上午十點的樣子,領過准考證的高三學生開始陸續離開學校,很多人出了校門都忍不住回頭凝望一眼校園,儘管母校不咋地,但也是有感情的,這次離開,大多數人恐怕以後很難有機會再踏進這個學校。
離別總是傷感的,但並不單單是傷感,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情緒,對於付建平來說,就是抹去舊的傷痕,告別過去,爲了這一天,他等了差不多一年。
曾經夢想過做學校的扛把子,但對現在的付建平來說就是個笑話,可一年前馮進聯合全年級的刺頭暴毆他,讓他抱頭鼠竄的場景歷歷在目,付建平也是個記仇的,但這點小心眼,他不會告訴身邊任何親近的人,包括許暉在內。
順子、二熊幾個都出門了,見到付建平這個樣子自然是奇怪之極,幹嘛站這兒?爲啥不去領准考證?沒事兒一起走吧?之類的問題,付建平統統用一句話打發,等個小妹妹,你們先走,考完一塊兒喝酒。
儘管大家發現情況不對頭,但付建平極不耐煩,而且他身邊的兩個小夥也讓人看着害怕,尤其身上那股匪氣,讓人莫名其妙的感到心慌,順子和晨陽先走了,二熊和曉東擔心付建平有事兒,磨蹭着不走,卻招來一頓臭罵,印象中,付建平這樣發火還是很少見的,倆人挺鬱悶,只好悻悻然離開了。
今天付建平有備而來,就是爲了抹掉這個傷疤,所以馮進的預感非常正確,但疑神疑鬼、猶猶豫豫的性格,讓他喪失了可能安全離開的機會,而且還把一些相干和不相干的人聚攏到一起,爲付建平省卻了大把的時間。
另外,付建平做出的假象也着實迷惑了馮進等人,就帶了兩個毛人能幹什麼事兒?大傢伙幾十號人往外一衝,嚇都能把你嚇尿了。所以膽氣一壯,馮進便大手一揮,大家藏好傢伙,一塊出門。
至於翻學校後門跑路,馮進也曾想過,但隨後就扔在了腦後,丟人不說,後門路偏,萬一真讓人給堵上,跑都沒地方跑。
可以說,馮進的思維還停留在校園混混的階段,他這點小能耐也只能在學校欺負欺負同學,碰上社會上地道的流氓,他連嘚瑟的機會都沒有,於是悲劇了。
馮進一幫人風風光光的出了校門,付建平立刻把目光看向了他,兩個人對視的一剎那還真把馮進給嚇了一跳,因爲他從對方的眼神裡看到了毫不掩飾的仇恨和藐視,有心瞪回去,卻發現自己根本沒那個膽量。
再仔細瞧一瞧付建平周圍,還是那兩個壯小夥,再沒有其他任何人了。不過這兩個小夥挺邪性,皮笑肉不笑中射來的目光猶如刀子一般讓他心驚膽戰,馮進立刻收起了任何雜念,一低頭,快步而行,還是趕緊安全離開爲好。
這時候付建平扔掉了手中的菸頭,把雙手插進了褲兜,一步三晃的跟在了馮進等人身後,還很有興致的吹起了口哨,此時,他身邊的兩個小夥一左一右的也離開了,很快消失在馬路上的人羣中。
時不時回頭張望一番的馮進立刻緊張起來,敦促身邊人加快腳步,不要理會遠遠墜在後面的付建平,可有些人就是不信邪,這麼多人在一起,還怕一個曾經捱過打的手下敗將?還要不要點臉了?
鄙視馮進的同時,有人故意放慢腳步,同時抽出了藏在袖筒中的木棍,甚至更有膽大的,發現付建平身邊的兩個小夥不見了,乾脆駐足停步,轉過身來拉開了架勢,但凡後面這個惱人的傢伙有任何異動,先毆倒了再說。
可付建平就跟沒事兒人一般,繼續吹着口哨,漫步前行,眼睛時不時的瞟一下嚴陣以待的幾個傢伙,充滿了不屑和嘲諷,眼看雙方慢慢接近,付建平突然大喝一聲奔跑起來,右臂舒展的同時,手中突然多了一把明晃晃的砍刀。
突如其來的變故,把幾個緊張兮兮的傢伙給驚呆了,握着木棍的手在不住的發抖,竟然忘了下一步該怎麼辦。而在前面矇頭疾行的馮進一干人,除了被這聲大喝給嚇了一跳外,也同時發現了周圍不對勁,貌似有很多身着黑色跨欄背心的小夥從人流中冒了出來,在緩緩向他們逼近。
馮進瞬間就冒出了一身冷汗,對方的人數太多了,就這麼一晃眼的功夫,他感覺周圍到處是人,多的數不清,就在他最慌亂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一聲慘叫,一個傢伙已經被付建平剁翻在地。
這聲慘叫也徹底把馮進僅存的最後一絲膽量給打了個精光,他控制不住的大喊了一聲,“跑啊!”自己一溜煙的朝着黑影最薄弱的地方衝了過去,至於他好不容易聚攏起來的一幫人,哪兒還有心思去管。
身後又傳來慘叫聲,僅僅隔了幾秒鐘,又有人被付建平砍倒,面對黑壓壓圍上來的人,還有形如癲狂的對手,這些學生仔們哪裡還有半點鬥志,發了一聲喊四散而逃。好在馬路夠寬,一時間跑的滿大街都是。
可奇怪的是,除了馮進被一名壯漢一腳踹了個跟頭以外,其餘的學生並沒人攔着,大家呼啦一下跑了個乾淨,那些個黑跨欄們似乎對驚慌失措的學生們視而不見,就像專門圍過來看熱鬧一般。
其實,假如大家鎮定下來,仔細看上一眼,對方的人數並不多,充其量十來個了不起了,可馮進顯然開了個壞頭,當時的眼睛好似變成了複眼,感覺哪兒哪都是人,恐慌的心裡迅速蔓延,誰還管那麼多,只恨自己的兩條腿倒騰的太慢。
而此時的場地中央除了馮進和被剁翻受傷的人,剩下的就是幾個膽子小,連跑都不敢跑的學生,這些個平常在學校裡咋咋呼呼,欺軟怕硬的傢伙,現在溫順的就像小羊羔一般站在哪裡瑟瑟發抖。
付建平毫不客氣,他扔掉了手中的砍刀,一把拎起馮進,揚手就打,十幾個嘴巴抽下去後,馮進滿臉是血,只剩下喘氣的份兒了。
“你特麼的,還手啊!”付建平大吼着扔下了馮進,憋着的一身悶氣卻無從發泄,也絲毫沒有報復之後的快感,他長嘆一聲,感覺可能還是趙歌說的對,沒有任何意思。
但是哪兒來的這麼多兄弟?望着迅速散去的黑跨欄們,付建平一陣迷糊,他來學校報復馮進,只叫了三個人,賀彬和劉沛榮,這倆都是原來北川街老菜梆子的貼己兄弟,打起架來出了名的心狠手辣,還有一個是謝海青,加起來一共四個人,但收拾馮進一夥應該綽綽有餘,可沒料到馮進一下子會聚起那麼多人。
雖然有點措手不及,但現在的付建平也堪稱賊大膽,照樣敢動手,無非是費些手腳罷了,就不信這些學生仔會翻出什麼浪花來,但他真沒想到會有其他兄弟像走戲臺一樣來了把客串。
一瞬間,付建平明白了趙歌的用意,道理講不通,就讓他實實在在體驗一把,很多無意義的報復會讓人的心裡更加空虛,不值當。也讓他見識了一下威懾的力量,真的讓人匪夷所思,統共就多了那麼七八個人,不吭聲,不動手,四下一合圍便形成了巨大的壓力,居然很輕鬆的就把馮進幾十號人給嚇破了膽。
當然,這些職業混混也不怕你敢動手,如果真到那一步,他們會讓這些學生見識一下什麼叫真正的打架。
“走了,兄弟。”一條壯漢過來伸手一摟付建平的脖子,二人很快消失在街道拐角,這個壯漢就是劉沛榮,除付建平之外唯一動手的人,他踹了馮進一腳,勢大力沉,就算沒傷到內臟,也非得在牀上躺兩天不可。
至於那把砍刀,早被謝海青撿起來揣懷裡了,刀根本就沒開過刃,但挨一下肯定會遭大罪,假如位置不對,立刻就會骨斷筋折,也不是鬧着玩兒的。
貌似一場勢不可擋的風波很快消散於無形,校門口,許暉站在驚慌失措的夏露身邊,也是長長的鬆了一口氣,真替付建平捏着一把汗,看着他與謝海青等人消失的街角,許暉的心裡很不是滋味,知道付建平已經徹底融入到趙歌這幫人裡,八匹馬都拉不回來了。
當時夏露發現付建平在校門外打架,慌慌張張的跑回教學樓找許暉,她很清楚,這個情況下,也只有許暉的話,付建平或許還能聽的進去,但沒想到事情會這麼快的收場了,大家連個面都沒照一下。
“回去吧,真不好意思,上着課還把你給叫了出來。”
“沒事兒,什麼忙也沒幫上。”許暉也不無遺憾,“加油複習,爭取金榜題名。”
“謝謝!”夏露伸出手跟許暉握了一下,感覺到了對方掌心那實實在在的溫度,擡頭望着眼前的校門,突然百感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