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時班會很熱烈,但許暉很鬱悶,他抱定主意,一言不發,反正是個動員會,充其量就是喊喊口號罷了,貌似應該沒有多大危險吧?而且自己也不是班幹部,若不是那張該死的紙條,其實根本八竿子打不着的。
會議表面上由曹卉主持,實際上大家各說各的,有的從學習着手,建議不但要總成績超過一班,而且各科的單項成績也要超過一班,全年級個人排名,前二十名要把一班擠的連個渣都不剩。
這就比較扯淡了,顯然超出了口號的範圍,應該稱之爲意yin,一班那幾個尖子生,牢牢佔據年級前十,不是嘴上說說就能超越的,而且年級前二十名裡,每次一班都能佔到三分之二,偶爾超常發揮,二班能接近一半就算很牛了,簡直頭腦熱的有點發飄了。
有的從體育和運動會着眼,提議者當然是羅小剛,他發誓,下次運動會,一定蟬聯年級團體總分第一,凡是有一班參加的單項,全部統統的碾壓。
這個還有點靠譜,一班的體育是有點弱了,其實按這樣的口號,對二班來說反而是個大負擔,萬一沒能蟬聯,就丟老鼻子人了。而且體育項目挺雞肋,李老太太似乎不是太看重這個,打擊力度有限。
接下來就五花八門了,什麼黑板報評比、三好生評比、年級規模的各項文體比賽,統統不放過,絕對是全方位的碾壓。
許暉忽然就想起了那個年代的一句口號,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真是衛星隨便放,牛皮隨便吹。他頓時感到渾身燥熱,臉上發燒,自己隨便瞎糊弄一句,卻是害人不淺啊。
熱烈的發言之後,曹卉請老班長說兩句,主要是給建議,目標有了,就是怎麼落實和執行的問題。
看這架勢是要來真的?許暉哪敢有話說,這幫人現在都已經頭腦發熱,萬一再整出什麼幺蛾子,他非被李老太太活吞了不可,所以怎麼邀請他都三緘其口,弄的吳曉莉非常惱火,一個炮彈就轟了過來,“總目標是你提出來的,現在轉臉就變成縮頭烏龜啦?”
臥槽!怎麼就變成是我提出來的?你們不死氣掰咧的問,我能瞎說麼?哇塞,這個大帽子扣的,許暉非常鬱悶並帶有情緒的看向魏亞麗,而對方也正好在看着他,目光中也帶着情緒,卻是很有溫度的那種,讚許、鼓勵,還有一點點複雜的、形容不來的東西,許暉一驚,頓時把目光掃向其他地方。
“我說你這傢伙,忒不夠意思了吧?都這個時候了,作爲老班長,把把關,給個建議都不行麼?”
許暉雙手捂臉。
“就是哎,你也不願意看着咱們班被一班這麼嗆着吧?”
“沈姐對你最夠意思了,關鍵時候當然要力挺她,你說是不是老班長?”
“……”
大家並不是責怪許暉,畢竟他死纏爛打在物理老師那裡把事情給捂住了,受了點驚嚇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班委會的人都認可他腦袋靈光,能說到點子上。
許暉被逼的一點辦法都沒有,只好硬着頭皮敷衍兩句,但是要求絕對不能記錄,現在他一見小紙條就過敏,曹卉表示完全沒問題。
“我就想了兩點,首先要正視對手,尤其學習方面,一班真的很強,短期內想要碾壓他們是根本做不到的,田忌賽馬吧,必須按有利的順序來,從總成績到單科成績,至於個人排名,就先別想了;第二呢,落實執行也主要是宣傳,班委會成員各管一攤唄。”
“完啦?”羅小剛顯然不滿意,沒聽出什麼乾貨嘛。
“那你還想聽啥?”
“我覺得老班長說的對,要想戰勝對手,先要正視自己。”曹卉卻非常贊同。
“對呀,咱們班英語和數學強,先穩壓他們,爭取下次測驗,把理化也帶上來。”
既然起了個頭,其他的人又開始七嘴八舌了,熱度未有絲毫減退的跡象。
“各位,我今天還有事兒,先走一步哈。”許暉對這種動員會其實不太感冒,而且自己的學習成績本來就不咋地,開這種會,都有點嫌丟人,最爲關鍵的是,他總有一種被李老太太盯上的心虛感覺,所以根本坐不住。
這回大家不好意思再強留許暉,只好任他去了。
但許暉還真小看了這樣一個小小動員會的作用,其巨大的威力第二天就開始顯現。
從早自習開始,許暉就鬧了個大紅臉,剛放下書包坐穩當,跟旁邊組的劉順強隨意聊了兩句閒話,立刻被吳曉莉當場點名批評,絲毫不留情面。周圍的同學全跟看西洋景一般的看着許暉,讓他一頭惱火。
許暉這才注意到,雖然還沒有打上課鈴,沈大平也沒到場,但全班已經座無虛席,整個教室裡更是鴉雀無聲,令人無法想象的安靜。今天算是倒黴,碰上了鐵面無私的吳曉莉執勤自習課紀律,還真沒法跟這丫頭掰扯。
接下來的課間操,又讓許暉見識了一下‘威力’,整個高中部,高二(2)班是出操最快、隊形最整齊的,羅小剛像打了雞血一樣督促着各組組長,最後連體育老師都不得不用鐵皮喇叭臨時表揚一句,以茲鼓勵,讓許暉目瞪口呆。
上午,沈大平就露過一次面,就是出操的時候,她站在隊伍最前面,雖然擡頭平視着大家,但表情木然,不知道在想什麼。許暉站在隊伍中間,對沈大平的眼神有些躲躲閃閃,總感覺沈姐可能會找他,可這個時候他絕不想單獨面對沈大平,心虛過度,可能都是這個表現。
最後,連廣播操的音樂都沒放完,沈大平就走了,也不知道體育老師鐵皮喇叭的表揚的話,她聽到了沒有。
還有更邪門的,下午第三節的自習課,課堂紀律竟然堪比早自習。原本這節課是一天中最不講究紀律的,大家偶爾聊聊天,開開玩笑放鬆一下,只要別鬧騰的太過火,都不會有啥事兒,有的時候連沈大平都不會管。
許暉卻無意中又捱了頓罵,這回是付建平毫無顧忌的推開教室門喊他,動作大了點,嘴巴吵了點,反正搞的像到他自己家一樣,等完事兒跑回來後,曹卉立刻對許暉提出了批評,‘罪名’是自由散漫,雖然沒有吳曉莉那麼惡狠狠,但也夠下不來臺的,在許暉面紅耳赤中,不遠處的羅小剛還衝他猛做鬼臉,這特麼都神經了麼?
許暉這個鬱悶,難道自己那句話就真的很魔性?嗚呼那個哀哉呀,這一個個的都像吃了神力大補丸,誰都能拿老子開刀?再來這麼幾回,真要受不了。
“你別往心裡去,昨天班會,你離開後,大家就制定了階段目標,把任務也都分配好了,首先就是嚴格紀律,所以不是針對你的。”
魏亞麗的紙條很是時宜的飄了過來,許暉看了後,用課本把臉一遮,小聲道,“爲啥不早告訴我?”
“抱歉哈,今天一整天都在構思校慶的節目內容,腦子有點發昏。”魏亞麗的紙條又過來了。
“咱能不能不用紙條?”許暉又把腦袋藏在課本後邊,“我對這玩意兒反應過度。”
魏亞麗一捂嘴巴笑了起來,隨後又伏案在紙條上寫了一行字遞了過來,“還是用紙條吧,咱們儘量不要影響課堂紀律。”
許暉頓時把眼睛瞪圓了,狠狠的把紙條揉成了小團,扔桌肚裡了。
一放學,許暉就跑沒影了,剛纔付建平到教室找他,就是爲了喊他到小院聚會。記不清大家有多久沒聚會了,一算日子,許暉心裡暗暗吃驚,現在已經是五月上旬,付建平他們作爲畢業班最多還有一個月就要離校了,時光飛逝,真的讓人來不及嘆息。
小院裡,大家到的非常齊整,就在等他,雖然一見面還像從前那樣,嘻嘻哈哈的有說有笑,但許暉總感覺到氛圍上怪異了一些,好像過於客氣了,又或者說有了些許陌生感。
夏露今天穿了一件粉色的連衣裙,原來幹練的發發頭也留成了披肩發,顯得愈發純情和嫵媚,之前在教學樓裡也經常碰見,但許暉真沒有去在意夏露的變化,今天一見,有種耳目一新的感覺。
二熊、曉東和順子幾乎天天碰見,倒是沒感覺出什麼不一樣,但付建平卻明顯不同了,這傢伙現在三天兩頭曠課,經常好幾天見不到人,今天見面卻給了許暉一種陌生感,黑色跨欄背心,極爲隨意的牛仔褲,頭髮燙成了大波浪,跟謝海林有的一拼,脖子上掛着一條金鍊子,右臂還有一塊刺青,火柴盒一般大小,似乎很眼熟的樣子。
好半天,許暉纔想起來那塊刺青的圖案,跟黑牛右臂上的一模一樣,是一團燃燒的火焰,很有立體感,從正面直視,彷彿能感覺到火焰燃燒晃動的樣子,奪人眼球,而且黑跨欄、牛仔褲的行頭也跟黑牛的打扮如出一轍,難道現在都流行這樣麼?
許暉沒有再細想,就是覺得怪怪的,下午,倆人在教室門口急急忙忙就說了兩句話,當時還真沒來得及留意。
當然,變化最大的還是晨陽,然雖然明顯的消瘦了,但一改往日的頹廢,白襯衫、牛仔褲,簡單陽光,尤其精神。比起之前的沉默寡言,他今天更顯活躍,還時不時的跟二熊鬥嘴一番,看來他已經完全從顧娜娜事件的陰影中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