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槿汐在門鈴上按了兩下,聽見逐漸清晰的腳步聲,然後就不再按了,雙手垂下來插進褲子口袋裡打開耳機聽歌。
“快快快,快進來,我的小祖宗哎怎麼一天都不回家呢,可都要急死媽媽了哦。快點兒進來吃飯,早都餓了吧?!”也許天下的媽媽都是這樣,葉槿汐沒有說話,徑直往屋裡走。
“哎呦,快把帽子脫下來吧在家裡還要對爸爸媽媽耍酷啊。我的天吶————,姓葉的,快來看看兒子怎麼了快來啊!!!”前一秒還是疼愛的嗔怪下一秒就立即成了驚慌失措的叫喊。
葉槿汐沒有理她繼續往裡走,然後坐在沙發上將書包扔在一旁拿起遙控換到一個體育頻道上,將聲音開到最大。
“站起來。”父親一臉怒相的從房間裡出來,臉上堆起的嚴厲厚得可以用刀子來刮。
“姓葉的,兒子都成什麼樣兒了你又想幹什麼,你又想訓他啊你。這日子沒法兒過了啊————!”母親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掉着眼淚往臥室走進去。
葉槿汐很不情願的站起身來臉上的桀驁永遠那樣的堅不可摧,電視裡傳出央視籃球評論員的蹩腳評說。
父親問:“和誰打架了?”
葉槿汐說:“同學。”
“你應該知道怎麼做。”父親並沒有將眼睛望過來,拿起遙控器換到一個新聞節目上。
“啪——啪——啪————”葉槿汐掄起巴掌向自己的臉上打去,很巨大的聲響蓋過了房間裡新聞聯播的聲音。
母親“啪——”的一聲重重摔上了門,窗外知了不倦地叫着,熱流涌動。
在打到第二十個的時候葉槿汐的手停了下來,“我真懷疑自己是不是你親生的。”然後轉身回到房間,將門從裡面關上。
父親突然反應過來,抓起背後的沙發靠墊奮力地砸過去,一連砸了七個,邊砸邊罵龜孫子你不是老子養的還是誰養的……
晚飯的時候,媽媽從廚房端出了一大盆熱騰騰的“芙蓉鴿鬆”,然後一邊吃一邊抱怨現在的肉鴿有多麼的難買這盤菜有多麼的難做。葉槿汐只是象徵性地盛了幾勺湯在自己的碗裡,媽媽的話讓人覺得只要一吃那道菜就得背上比自己被生出來更大的人情債,更何況吃鴿子本身就有種比殺生更爲強烈的負罪感。爸爸一邊笑一邊將鴿肉放進自己的碗裡,一副我不欠誰的表情。媽媽用筷子打爸爸的手,然後將更大塊的鴿肉放進葉槿汐碗裡。
葉槿汐不耐煩地兇媽媽說不用,然後低頭喝着碗裡的湯。爸爸一摔筷子,“不像話,你媽關心你有錯嗎,真想用鞋底子抽你。”媽媽在一旁勸着爸爸不要吵好好和兒子說話。
葉槿汐眼睛斜向一旁:“那你抽死我啊,省得受你氣。
“看看你教的好兒子,看看他,你看看他!!!”埋怨女人是男人與生俱來且唯一一個不用後天進修的課程。
葉槿汐將筷子伸向離自己最近的那盤“鼎湖上素”,吃了一口就吐在桌子上做出一副很難吃的樣子沒然後擦了擦嘴轉身進了自己的房間。爸爸一生氣扔下碗筷開始吸菸,媽媽抹掉眼淚站起身來收拾碗筷。
躺在牀上的時候葉槿汐就在想,該怎樣去平衡自己所生存的這個世界。一邊是事事包容的媽媽,另一邊卻是稍有錯誤就拳腳相向的爸爸。突然想起了作文裡曾經寫到過的一個詞“水深火熱”,到底是什麼意思呢,是在說自己嗎?!也不知道當兩個極端的事物遇在一起會是怎樣的,如果將寒冰與烈火放在一起那麼如果它們勢力均等旗鼓相當的話理想中應該什麼都沒有,就像空氣。
書上說被生活長期壓抑的青春期男女都會產生一種異常放縱的情緒,狀態消極到萎靡,並常常做出一些超乎常規的舉動,這不必擔心。現實告訴自己生活很壓抑情緒很放縱狀態很萎靡舉動很反常這很令自己擔心。總在想着如果有一天沒人可以讓自己這樣放縱到那時自己又該怎麼辦,外邊堅強的動物內心都很脆弱就像蝸牛就像小烏龜,於是自己一邊憂慮一邊放肆。
心裡總盼望着世界末日永遠不會出現,但言論的恐慌依然讓生活硝煙瀰漫,於是自己一邊揮霍掉所有可以放肆的理由一邊倔強地喊着:Iwanttobefree!
對於爸爸的嚴厲和媽媽的包容自己總在努力找尋着一種臨界點,就像水對於一切鋒利的刀刃和圓滑的石子都能應付自如一樣。但事實上根本做不到這一切,與生俱來的倔強和與日俱增的叛逆不斷推動着生命朝着某個相反的方向逆行而去,就像懵懂的舵手最初就迷失了方向一樣,生命就按照某個錯誤的軌跡一路而下,愈行愈遠。
迷失,一直迷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