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院
烏拉那拉氏回到正院,是一夜都沒法閤眼。
睜着雙大眼睛,死死的盯住幔帳,眼裡一片沉寂悲涼之色。
烏拉那拉氏心煩意亂,後院那羣蠢蠢欲動的女人已經夠她忙活的。
現下大格格又歿了,爺如今又把她管家權利撤了一半,這下對她在後院,可是太不利了。
而且她還不知道,明兒個去永和宮稟報這事的時候,那些小人們還不瞅了間隙,趁機大做文章給她造謠生事?
真是一刻也不得安生,這個宋氏真是她命裡的掃把星。
得了勢就給她添堵,就算失了勢,臨了,這大格格還要兜頭給她包個大災難。
“嬤嬤,你在和梅兒嘀咕什麼呢,還藏着掖着的,什麼秘密不能在本福晉跟前說?”
想起今晚的事,福晉就來氣,見着她最敬愛的方嬤嬤。和她房裡的最得意的幾個丫頭。
正遠丟丟的隔着她,不知在嘀咕着什麼,心口堵着的鬱氣忍不住就朝着她們去。
梅蘭竹菊嚇的噗通聲跪下,方嬤嬤知道福晉心裡面不痛快,給了個眼色讓梅蘭竹菊幾個丫頭退了下去,嘆口氣忙過去給她順着背:
“福晉這話說的可是戳老奴的心窩子了,老奴對福晉的忠心日月可表,只恨不得能剖開了給福晉看,哪裡還能揹着福晉藏着什麼說不得的秘密?”
那拉氏的臉色軟和了下來:“嬤嬤……”
“嬤嬤知道都知道,福晉是嬤嬤一手帶大的,嬤嬤怎麼不知福晉心裡頭的委屈?”
見福晉咬着脣微顫的倔強,方嬤嬤撫着福晉的發滿是憐意。
“福晉不必事事都往懷裡頭想,這大格格身子骨一向不好是府裡衆人有目共睹的,就是今日去了,別人也說不得什麼的。
就算是爺今晚撤了福晉一半的權利,也不是就真的生福晉的氣的。
福晉不必憂心,只是爺處在他那個位置,必然是要維持後院的一個公正平衡的。
再說,就那個舒舒覺羅氏,能不能奪了福晉您的權利,還是兩說了,福晉今兒個好好睡一覺,明兒個永和宮可還有一場硬仗要打呢。”
烏拉那拉氏一想到今晚爺的冷漠,嘴裡就苦澀極了,只是澀然苦笑道:
“嬤嬤你怎的就不明白,就算爺能諒解,可必不可免的,還是會因此對我多少有些隔閡。
畢竟我不是大格格的生母,民間百姓家所講的後孃難當,不是沒有道理的……
再者,我尚未生育,而今,我屋裡就先歿了個孩子,嬤嬤,這還指不定得讓人怎麼道我晦氣呢?”
說到這,那拉氏已經咬牙切齒,臉色一片烏青恍白色,雙手也不自覺緊緊攥着。
要說方嬤嬤也是個信命理天理的人,多少有些迷信,聞言整個人也是嚇傻了。
遲疑了好半會兒,想了又想,這才終於咬牙下了決定,湊近福晉的耳邊低聲出着主意:
“今兒想來,還是福晉說得對,這大格格歿在咱這,確實太晦氣了……
可如今不發生是已經發生了,咋少不得要尋思着怎麼解決這大格格的事纔是。”
烏拉那拉氏聞言也沒有意外,畢竟她今晚早就開始思量着,如何將大格格歿在她這正院,圓過去,便立馬接口道:
“可現今個是麻煩了,這大格格今晚如此早就歿了,還選在子時前後,這可是大大的不秒啊。
如今,咋們就是想找個方圓過去,都不甚有好法子了,嬤嬤可有法子?
要說這宋氏跟這晦氣的大格格,就是本福晉的災星,死了還不讓人安寧。”
“福晉先不要生氣,今個就是沒法子,咋想法子也要讓這事過去……”
說這話的時候,方嬤嬤帶了絲胸有成竹的篤定。
那拉氏聞言,微微有些詫異:“難不成嬤嬤……”
是想嫁禍給府裡別的人去?
方嬤嬤微微一笑:“福晉想到哪去了,嬤嬤的意思是若是福晉因爲大格格歿了。
整個悲傷過度,而臥病在牀,竟似連第二天宮裡都無法再去的時候,想必……”
那拉氏眼睛一亮,沉思片刻,笑道:
“可不是,本福晉心痛大格格之殤,整晚整宿爲大格格寫佛經祈禱,直至心痛情緒失控過度。
加之寒氣入體而一病不起,主母只爲一個庶女傷痛病倒,想必到時候,還少不得要贊本福晉的賢惠大度了。”
方嬤嬤有些擔憂:“話雖如此,可要想讓人抓不到絲毫把柄,少不得讓福晉遭點罪假戲真做了……”
烏拉那拉氏撫了撫鬢角,有些詭異的笑道:
“只要能渡過這次難關,就是遭點罪又何妨,值當了。”
“只是……”
那拉氏吹了吹祛琅指套,眼中兇光一閃而過,語中發狠道:
“這個李氏,竟敢暗算本福晉,讓本福晉這次在爺跟前討了如此大的晦氣。
怎麼也不可能就讓她如此好過,哼,賤人……本福晉必不會讓你如此好過。”
說着,那拉氏又接着對方嬤嬤耳語交代一番。
而方嬤嬤聽了自家主子的計謀,眼前便是一亮。
接着便扶着那拉氏去小佛堂,做這一番真真假假的戲了。
翌日
四阿哥府裡,大格格頭天晚上就歿了,而嫡母福晉爲大格格,抄經唸佛望其安息。
在小佛堂暈過去的事,第二天便傳遍了整個皇宮各阿哥府裡。
這次甚至連很多宗室官員府上,都收到了這消息。
府上衆男主人,對四阿哥歿了大格格之殤多了一份同情外,接着又對四阿哥後院妻妾和諧,好一番羨慕敬佩。
只是緊接着,等四福晉暈過去後,四阿哥府裡又傳出一種流言。
便是說這四阿哥府裡,這二格格生來便是跟大格格是相剋的。
都說這大格格生來就體弱,本來如果這二格格沒那麼早出生的話,等這大格格週歲過後,那便是能平安長大的。
可湊巧的是,偏生這大格格即將就要滿週歲的前一個月,這二格格就生了,而且還就死死克住大格格。
讓這大格格身子是一天不如一天,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就因爲一人生母受寵,一人生母不受寵,這哪怕生來是主子,也是沒有那個福氣活下去的。
雍正跟李氏聞言,那是對府上好一撥奴才亂棍打死,這才止住了這流言的飛奔之勢。
可縱是如此,這一流言還是飛快從四阿哥府流出去了。
這下,可是一下就把李氏推上了風尖浪口之上。
連帶着府裡衆人看紫韻閣的衆人,都是恐懼加小心翼翼之勢。
竟似連前些時日,投靠李氏的幾個侍妾格格,最近去紫韻閣的時間都減少了。
宮裡頭的風吹草動,向來瞞不住有心人。
尤其是紫禁城金鑾殿上,高高在上的第一人。
只要是他想知道的事情,連嘴皮子都不用動,只需一個眼目掃來。
自會有體察聖意的人,馬不停蹄的向他彙報整件事情的始末,幾乎是連細枝末節都難以落下。
四爺府裡的波動,給大清後宮帶來一股小範圍的震動。
首當其衝的,就是他的親額娘德妃娘娘,因着這事被康熙冷了好一陣子。
就連她難得放下清高的架子,端了羹湯低眉順眼的求在乾清宮前,都被康熙讓身邊的太監給打發了回去。
這好比一個巴掌打了下來,扇的德妃臉上火辣辣的。
幾乎是慘白着臉落荒而逃,憑的讓宮裡頭素來與她不對付的女人看了笑話。
這也怪不得康熙敲打,誰叫四阿哥府裡的那個宋氏,是你德妃親手挑選送給四阿哥的?
而這個李氏也是康熙三十年,德妃親自給四阿哥求的。
當朕眼是瞎的,看不出你對老十四挖心肝子的好,卻偏心眼子的對老四橫挑眉豎挑眼的?
你德妃在計較什麼當朕不知?
你給老四坐冷板凳倒也算了,可卻使壞的挑個歪瓜裂棗的女人去禍害老四。
怎的,賜個人事女人,連生幾胎都是身子弱的便罷了,這後面連大選賜的格格,也是如此不消停的。
還是他賜的嫡福晉好,看,這不都爲庶女歿了抄經病倒了。
哪像德妃賜得那些個女人啊,盡是些不成氣候的。
現下將老四院裡頭鬧個雞飛狗跳,留言滿天飛。
現在老四臉上丟人了,這下是你討得好了,還是朕的臉上好看了?
再怎麼着,也是愛新覺羅家金尊玉貴的種,豈由得你們這羣奴才秧子擺弄糟踐?
因此康熙這段時間,可是好生冷落了德妃一頓,就連往日裡對德妃的好,也徹底被康熙遺忘了個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