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成誓

清穿之重設歷史

第二天一大早,欒輝按着習慣繞着鍾粹宮跑了近半個時辰,換了衣服,用了早膳後,就帶着心腹的宮人去了奉先殿。

命人在外頭等着,欒輝獨自一人進了奉先殿。一進殿內,首先看到的就是一抹瘦小缺倔強的白色背影。

胤褆自小吃的好,又是長於騎射,身子骨養的極壯,看起來壓根不像六歲,自是沒有瘦弱一說。可到底孩子還太小,在這空曠的大殿裡,很是有幾分寂寥的味道。

再走近一些,便看到胤褆小包子身上只着了裡衣。此時正是剛入秋的時候,雖然暑熱未消,一大早還是挺冷的。見狀欒輝剛要發火,卻見不遠處的衣服底下躺着一個小小的糰子。

除了太子,欒輝不做第二人想。

對此,欒輝既是欣慰又是心酸。

欣慰是胤褆確實聽從了他的話,對胤礽極好,兄弟二人感情極深,想必這一世便可避開奪嫡的命運,避開被圈禁至死的命運;心酸是因爲胤褆對胤礽太好了,好到總是不顧自己,遇到事情總是先想到胤礽,雖然這是欒輝喜見的,可想想這麼小的孩子就要承擔起這麼重的擔子,連童年都享受不了,又很心酸。雖然胤褆不是自己親自生的,可胤褆的出生也算是容華最深刻的一段記憶之一了,他基本感同身受,又怎麼可能不心疼?

——不要問欒輝容華另幾段深刻的回憶是神馬!女人的第一次神馬的,每次想到這段記憶,欒輝都有去乾清宮宰了康熙的衝動!

欒輝解下秦嬤嬤非要給她帶上的披風,披到胤褆背上,胤褆這才發現容華來了,眨眨眼,雖然很疲憊,還是挑起嘴角笑了笑,歡快地喚了一聲“額娘!”

欒輝摸了摸胤褆的頭,過去把胤礽抱了起來,送到偏殿的榻上,安置好了,纔回來陪着胤褆。

“保清,你可知錯?”

“保清知錯。”

“錯在什麼地方?”

“保清不該存害人之心,更不該謀害當朝皇后。”

“糊塗!額娘了哪裡是因爲這些責罰你呢?”欒輝恨鐵不成鋼地點了點胤褆的額頭,“存在害人之心確實不對,但身在皇宮,能夠保全自己纔是最大的本事,額娘又豈會因爲這些個原因責罰於你?”

“那……”胤褆擡起頭,困惑地看着容華。

“我問你,你給鈕祜祿皇后送香囊是爲了什麼?”

“……”胤褆垂下頭,聲音低啞沉重的不似孩童,“保清不想讓鈕祜祿皇后生下嫡子……嫡子,嫡子只要太子弟弟一個就夠了!”

於是,欒輝開始反省自己的教育到底是太成功還是太失敗。

——大阿哥啊我確實教您別跟太子鬥,那是因爲太子的靠山太硬,咱比不過啊!可我沒教您要協助太子剷除異己啊喂!可是在香囊裡放麝香,這種做法也太幼稚了吧?也不曉得他在哪裡聽宮女嚼舌根,居然知道麝香。也許看在胤褆是個孩子的份上不會多想,可話又說回來了,一個六歲的男孩子哪裡會送香囊這種東西?明擺着招人懷疑呢不是?而且雖然麝香被其他花香掩飾住了,倒也不是發現不了。他當初只是爲了防止胤褆年紀小,送的東西失了禮數,讓端月查了胤褆送給鈕祜祿皇后的禮物,這不就查出來了麼?

欒輝乾脆坐到地上,直視着胤褆,“保清告訴額娘,皇后如今進宮多長時間了?”

胤褆想了想,“因爲皇后是和赫舍裡皇后同時進宮,所以如今該是有十二年了。”

“不錯,十二年。難道保清就不奇怪麼?”欒輝輕輕勾起脣角,聲音低沉,“爲何連額娘都能夠連生二子,鈕祜祿氏分明是妃位,卻只有一個滑了胎的女兒?”

胤褆震驚地擡起頭,失聲道:“啊——難道是?!不,不對,這不可能!”

“有什麼不可能的?”欒輝冷笑一聲,“當初的輔政大臣,可沒少做些多餘的事情,尤其是鰲拜遏必隆。你以爲你汗阿瑪是個大度的人麼?愛新覺羅氏的心眼估計也就比針眼大一點!若不是鈕祜祿氏代代出功臣,別提後位,便是妃位怕是也保不住!”

“那、那……”

“保清,額娘罰你跪奉先殿,只是要你以後記住,做事前要好好想想,要用腦子做事,什麼是該做的,不該做的又該怎樣做得不留痕跡。雖然能做的也許只有一步,可你要想的更長遠!”

“你要牢牢記住你的信仰,要知道,沒有信仰人生便會沒有底線。你將來要做的是大將軍,而不是玩弄權術的權臣弄臣。軍人最崇拜力量,這種上不得檯面的小手段……要做就不能被他人發現,畢竟光明磊落方能贏得所有將士的尊重!”

“記得額娘跟你說過,你要做將軍,可以在兩軍交戰之時,熟練作用兵法戰術,陰謀陽謀隨你方便,但是日常行事做人,只一‘直’字便是你一生的準則。而一旦涉及政治,無論怎樣,你都不能摻和,甚至要退避三舍,更何況這是你汗阿瑪的後宮呢?”

“你跟太子感情好一回事,但你並不能替他做了所有的事情,他也需要成長,他也需要磨練,你自然應該給他機會。”

“額娘,兒子受教了。”胤褆恍然一驚,儘管膝蓋早已跪得生疼,還是強忍着疼痛,鄭重地給容華磕了一個頭。

“今日還有四個時辰,跪足時間,你就回阿哥所吧,今日的請安,就免了罷。”

“謝額娘恩典。”

“我就先回了。”

“保清恭送額娘。”

欒輝走後,大殿又恢復了安靜。

沒過一會,一抹小小的身影從奉先殿偏殿走了出來。胤礽默默地坐在在高高寬寬的門檻上,託着腮,眼神深沉凝重若有所思,完全不似四歲的小孩子。

“太子殿下,您在這裡啊!看這天涼霜重的,殿下您可得小心些,彆着涼了!”一個穿着華麗的老嬤嬤看到小孩,臉上難掩欣喜。她昨晚伺候太子殿下睡下後就去休息了,沒想到一大早起來,太子殿下竟然不見了。幸好今日是大朝會,萬歲爺尚未下朝,要不然……可即使如此,乾清宮依舊亂成一團。

見到來人,小孩眼中的情緒瞬間散去,抓着身上的衣服,天真地笑起來,“凌嬤嬤不用擔心,五哥把衣服借給我披着了。”

凌嬤嬤見到衣服也是微微吃了一驚,過來拉起胤礽的手,感覺並不是很冰才放下心來,“那五阿哥呢?會不會着涼?”

“咦?”胤礽小小地愣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五哥把衣服給了自己,怕是自己會冷吧?不過,“剛剛惠妃母來了一趟,給五哥捎了披風。”

“那便應該無礙了。”凌嬤嬤用胤褆的衣服將胤礽包起來,然後抱起小包子,“太子殿下還是快回乾清宮吧,萬歲爺回來看不到您要生氣了。”

“喔。那等傍晚再去阿哥所看看五哥吧!”胤礽一邊跟凌嬤嬤說着,一邊回頭看向奉先殿正殿,眼神複雜,五哥……

——保成發誓,再也不會害你至此!

原來胤礽從容華將他抱去偏殿時就醒過來了。身爲太子,雖是得康熙無限寵愛,但相對的,要求也很嚴格,包括不能深眠,所以,容華一靠近他就醒了,只是不想醒來。

至於後來聽到的,就是一個意外了。

五哥五哥五哥……保成今生誓不負你!

不過事實上,胤礽小包子一醒,欒輝就發覺了,不過他卻沒有點破——畢竟還小,一醒來,身子無意識地僵硬了一瞬。至於在奉先殿內說得那些話,不可否認,他確實是順便說給胤礽聽的——他太瞭解胤褆,這種事情,姑且不說沒有成功,就算是成功了,他也不會說給胤礽聽。

作爲父親來講,他確實贊成胤褆的做法,但是同時,他又會覺得不平衡——又不是什麼聖母白蓮花,憑什麼我的兒子做這麼多犧牲卻還要默默無聞地?不知恩,不圖報也不算什麼,可萬一不知恩反而恩將仇報了怎麼辦?那他家小包子可沒地哭去了!

所以,欒輝明明白白地告訴太子,他的五哥到底能夠爲他做到什麼程度,將來,看他到底還敢不敢落井下石。

月餘,胤褆胤礽結伴前去坤寧宮給鈕祜祿皇后請安,並留在坤寧宮戲耍片刻。鈕祜祿身爲皇后攝六宮事,自然非常忙碌,便命宮女們好好照顧太子和五阿哥。

只是正忙着的時候,忽聽宮外傳來宮女的驚呼,皇后出去一看,原來是胤褆把胤礽送的那盆鬱金香打翻了。本就是瓷盆,這下是碎得稀里嘩啦。

鈕祜祿皇后嚇了一跳,忙讓人查看查看太子和五阿哥有沒有受傷,見兩人都無事,這才鬆了口氣。讓宮人收好碎瓷片,又略略呵斥了太子和胤褆幾聲不許胡鬧——她是皇子的嫡母,自是有此資格——這篇鬧劇便就此揭過。

欒輝聽到這則消息後,又細細打聽了一番,轉瞬間明白了一切,再看到胤礽的眼神變得複雜非常。

——這個太子,明明才四歲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