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琴回去的時候,安姑姑和念雪都沒有再勸什麼。一路上,主僕三人沉默無言。
念雪很想去勸勸格格,可是今日的四爺自從那臺上的女子一出現,就好似忘記了格格一般,明明昨日還那般在意的,現在就棄之不顧。
唉,男人都如此薄情嗎?
蘭琴卻沒有這樣想,既然確定那臺上的女子乃是尹氏,那她就更不相信,四爺是爲了她的美貌所傾倒而撇下自己而去了。尹氏的確貌美,但是如果四爺能爲所動,幹嘛要等到現在?那麼,能讓四爺動容,解了她的足,想必是她所扮演的“楊貴妃”了。
蘭琴想到此,她反而就安定了。如果不是因爲那個人,而是因爲她所代表的某種情愫,那麼她有信心,四爺會回來找她的。
其實,還沒等蘭琴回到南小院,四爺卻已經到了。
汪嬤嬤一開門,見是蘭琴她們,便小聲說道:“主子爺比您早一步到,在書房呢!”
安姑姑與念雪對視一眼,卻看見蘭琴早就走出幾步了,從沒像這般着急往書房走去。
安姑姑本想說一聲“孕婦不得快步行走”的話,但是蘭琴哪裡聽得見,不到片刻,她已經走到了書房前,自己推開門,進去了。蘇培盛只是呆呆地給蘭琴行了一禮。
只見那個人正站在黃梨花的書桌前,拿着筆筒中最大的筆,正在白紙上作畫。
蘭琴默默地走了過去,沒有開口,只是靜靜站在一旁看着四爺在那紙上盡情地抒發着自己無法爲外人言說的情緒。
“你累了,就坐那邊。”四爺說道,但是手裡的動作並沒有停止的意思。
蘭琴心裡一暖,知道他在這種情況下還在意着自己。
四爺彷彿沉寂在某種情緒裡,他手裡的動作越發大了,最後盡成了潑墨般地在那紙上塗畫。
蘭琴看着看着,看出了四爺所繪的乃是一株很大很大的樹。
“爺,妾身給你研磨!”蘭琴看着硯臺裡的墨已經被四爺用得差不多了,便緩緩走到放置硯臺的那一邊,給四爺磨起了墨。
四爺也不說話,仍舊專注於面前的那副畫。
“那一年,爺只有十四歲。第一次對一個女子動心,只不過,她不是什麼名門淑女,只是一個戲子。”四爺突然說道。臉上的神色看起來有些難過,但是因爲過了很久,那份難過也不那麼明顯了。
“想必那是一位極其特別的女子。”蘭琴不禁也想起了自己初中時暗戀過的班長。
好吧,福晉,你想用四爺的初戀來勾走他,門兒都沒有。姐不吃這一套,況且那都是過去多少年的陳年舊事了。
“她也只有十五歲。爺不過多跟她說了幾次話,額娘就不問青紅皁白地賜死了她。。”四爺彷彿仍舊爲沒有圓滿的青澀的初戀而感到遺憾。
好吧,宮裡簡直太黑暗呢了,說賜死就賜死。不過一個皇子的前程自然比一個伶人重要得多。德妃賜死沉香,只因爲她知道她的兒子四阿哥絕不能與這個戲子產生什麼感情。於是,她用了最粗暴的方法,斬斷了那根模煳青澀的情絲。
“爺能原諒德妃娘娘嗎,她是害怕爺會做出不適合的事情。”蘭琴並不喜歡德妃,但是也不討厭她。而且,他們終究是母子,這樣隔閡下去,對彼此都是傷害呀。
“六弟的事情,是額娘沒原諒我。沉香的事情,是我無法忘懷那個女子。”四爺坦然道。
蘭琴知道那個叫做沉香的女子已然去世多年了,可是當四爺說無法忘懷那個女子時,她的心還是有些難受的。
“蘭兒,她的扮相和唱腔像她!!“四爺道。
好吧,這是在跟我解釋爲何解了尹氏的禁足呢!!
“尹氏當時一時煳塗,況且她也失去了孩子,如果她真心悔改,爺解了她的足也是應該的。”蘭琴說道。其實那日從尹氏門前路過,看到她屋子前門欄處甚至長了幾株野草。
“你不怪爺?”四爺終於停住了手裡的筆道。
蘭琴心裡一陣自嘲:我怪你又如何,你能不解她的足?你能沒有這麼多大小老婆?
“爺,尹氏會成爲沉香的替身麼?”蘭琴忍不住問道。
四爺吃驚地擡頭看着蘭琴,爲這個女子的直白而心驚,不過他很快搖了搖頭道:“她只不過穿上那身戲服像幾分罷了。”
蘭琴心安了,尹氏可以放出來,但是如果將她當作沉香的替身,那就不好了。福晉的意思不就是此麼,可惜你要失望了。姐不會讓爺將尹氏當作沉香的。
“爺,沉香是個悲劇,但請你放她走吧。如果爺將她放在心裡太久,只怕她也不會投胎轉世的。說不定,她會投到妾身的肚子裡,成爲爺的女兒。到時候爺再好好疼她,好不好?”蘭琴想起了一句話,便忍不住說道:“據說,女兒是阿瑪上輩子的情人。”
四爺聽着這句話,嘴裡唸叨着道:“女兒是阿瑪上輩子的情人!!!”
“爺,如果蘭琴這一胎是個女兒,就叫沉香,如何?”蘭琴又道。
四爺看着蘭琴,拉起她的手,將小格格攬入懷中,說道:“爺不知道,爺的小格格這般會勸人。”
蘭琴故意癟了嘴道:“爺的心裡都有人,蘭兒再不勸勸,肚中的小人兒該沒有阿瑪疼了。”
四爺擡手彈了一下蘭琴的腦門,勾起一絲笑意道:“盡瞎擔心,爺的孩兒,怎會不疼。如果你這一胎真是個女兒,就叫沉香。”
蘭琴莞爾一笑,撲入四爺的懷裡。
兩人就那樣靜靜地擁抱着,蘭琴的心裡不是沒有酸澀,不過自己能與一個死了多年的女人吃醋麼?如果真那樣,不真如了福晉的意思!
牀上,四爺摟着蘭琴睡的時候,心裡的結釋然了許多。這個小女人的話,總能撫慰四爺那顆不讓別人輕易靠近的心。
這一晚,四爺還是宿在了南小院,尹氏被通知解了足,恢復格格的身份。她並沒有期盼四爺能立刻去,但仍舊等到半夜,不見來,也只好熄了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