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剛一擦黑的時候,弘政便帶着自己的弟弟們和正藍旗組成的迎親隊伍,離開了溫親王府。而整個溫親王府的奴才們也在同一時間迅速的忙碌起來,把那些來觀禮的客人們看的都有些發呆。
原來,與弘蟑的大婚典禮不同,這次的溫親王府並沒與採用鮮花戰術,而是大量的運用了燭火和各種顏色的琉璃燈。看着整個溫親王府一瞬間就變成了燈火的海洋,讓人不由得覺得深處仙境一般。
顏炎一身吉服站在荷風聽悠的院門口,看着不遠處那滿天的燈火,臉上竟然顯現了一絲落寞。青竹慢慢的走到顏炎的身邊,低聲道:“福晉,她已經出城了。想着天亮之前就應該能坐上去往呂宋的輕舟。”顏炎身子微微一顫,不由的抿了抿嘴脣:“好,我知道了,這件事兒便對弘政保密吧!”
“是!”青竹的聲音不大,甚至還透露了一絲困惑。
老九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顏炎的身邊,將一件披風披在了顏炎的身上:“這會兒天氣已經涼了,爲何不去屋子裡。”顏炎回頭看了一眼老九,柔柔的笑了:“我只是想來看看這美麗的景色,紫蘇爲了這片星光,整整折騰了好幾個月的時間,把每一個細節都想到了……。”
顏炎說道這裡聲音微微有些哽咽,眼圈也微微的溼潤了起來。老九按住了顏炎的肩膀,微微用力:“顏炎,你知道這件事兒你沒有第二種選擇。”
“可是,我背叛了我的兒子,我一直對他們說,不管發生什麼事情,我這個當額孃的總會站在他們那一邊。可是我現在在做什麼,我親手送走了紫蘇,因爲是我送走的,所以弘政連脾氣都不會發!只能忍着,爺,我是不是很惡劣。”顏炎的聲音很低,心裡無比的惆悵着。
老九拍了拍顏炎的肩膀:“弘政會理解的,再說以後紫蘇又不是不回來了。”
顏炎苦澀的一笑,喃喃的道:“她不會回來了,爺你可能不理解,像紫蘇這樣驕傲的孩子,是不會選擇回來的。且不說她有沒有那麼喜歡弘政,即便是很喜歡,她大概也只會躲在一個地方,偷偷的祝福着。”
老九眼睛微微一動,似乎正在消化顏炎的話。過了好久,他才突然開口:“顏炎,當初你帶着孩子們離開的時候,是不是也從來都沒想過回來……。”
顏炎一愣,有些錯愕的回頭去看老九。老九低頭看着顏炎,顏炎看着老九眨了眨眼睛:“爺怎麼會想起問這麼久之前的事情?”老九按住顏炎的肩膀卻突然用力了一些,臉色也變得鄭重:“顏炎,跟我說實話,你是不是這樣的想的。”
顏炎心中一動,眼神兒微微有些閃躲,半晌才道:“如果爺當初沒有出現在那裡,我想我是不會回來的。”看着老九落寞的神情,顏炎又趕緊補了一句:“不過那是以前了,現在爺就算趕我走,我也不會走的。”
老九長長的嘆了口氣,聲音裡帶了一絲失望,更多的卻是慶幸,半晌他才喃喃的開口:“所以說,你和紫蘇從來都是同一種人,雖然你們表現的方式不一樣,但性子都是一樣的倔強。弘政不會傻傻的等着紫蘇回來的,你放心吧。”
顏炎看着老九的眼睛,淡淡的笑了。老九單手將擁了一下顏炎,低聲道:“好了,前面的客人已經等急了,咱們走吧!”顏炎點頭,她自然不會忘了自己如今的身份,更不會忘了今天是大兒子的大婚典禮。
不多時,弘政的迎親隊伍已經熱熱鬧鬧的回來了。當弘政遠遠的看到溫親王府的廣場兩側,用紅蠟燭擺成兩顆心的形狀時,就微微的愣住了。
不知道爲何,他很自然的就想起了紫蘇的笑容,還有曾經和紫蘇在無聊的時候,兩個人爬上高高的山,看着下面的玩家燈火。那個時候,紫蘇的笑容異常的好看。紫蘇說過,世上沒有一盞燈能好看過自己家裡的燈火。每次離開家很長時間的時候,只要想起窗戶後面那一盞小小的燈,就會覺得異常的溫暖。紫蘇還曾說過,如果有一****有了家,一定要在家的門口點燃很多盞燈,告訴這世上的所有人,這裡是她的家。
弘政看着那些燈默默的出神兒,連一旁嬤嬤遞給他的弓箭都沒有注意到。弘蟑在一旁微微皺眉,忙輕輕的喊了一聲弘政。弘政這纔回過神兒來,揚起了笑容,利落的射了三箭。一旁看熱鬧的人見弘政笑了,也都笑着起了哄。
新娘子在跨火盆,邁馬鞍的時候,弘政都沒有關注,他正在對面的人羣中快速的看着,他其實一直不太相信紫蘇會不出現,特別是在看到這些燈火之後。
不過讓弘政有些失望的是,他一直到嬤嬤把那紅綢子遞到自己手中的時候,依舊沒有找到紫蘇的身影。弘政輕輕的嘆了口氣,遠處看熱鬧的人可能沒有注意,但走在弘政身邊不遠處的歆蕊,卻聽的清清楚楚。歆蕊被紅綢蓋住了臉,不由得咬了咬嘴脣。
而當弘政看到那出現在眼前,那條充滿燈火的道路時,不由得再一次停住了腳步。而歆蕊也滿是震驚,雖然她看不到外面的整體情況,不過她還是能看到腳底下這一片土地的。那是一條用玻璃鋪成的路,玻璃下面是水流,水上面飄着一盞又一盞的許願船,船上是各種顏色的燈火。如果仔細看,還能看到那許願船上有着清晰的字體,寫着幸福兩個字。
歆蕊的腳步有些遲疑,不知道這看起來脆弱的玻璃能不能禁得住自己和弘政的重量。但弘政卻已經反應了過來,毫不猶豫的踩了上去。
弘政走的很慢,腳步一下又一下的踩在那些許願船的上面,他清楚的知道,這些許願船上面的字跡是紫蘇寫的,紫蘇在告訴自己,要幸福、要堅定、要勇敢、要成功。
當然,還有再見……
當弘政看到這條通往大殿的燈火之路的盡頭,那一朵異常扎眼的罌粟花的船燈,頓時咬住了嘴脣。弘政用力的吸了一口氣,耳朵裡還充斥着周圍熱鬧的歡呼聲,但他已經覺得自己已經壓抑的要喘不上來氣了。
他當然記得,當初那鬧得沸沸揚揚的鴉片事件,也當然記得紫蘇指着那罌粟花笑着對他說:“弘政,你知道這罌粟花代表了什麼嗎?”
這罌粟花代表的是遺忘,因爲遺忘的傷口太痛,所以只能選擇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