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冒這幾日,小姨叫教禮儀的嬤嬤和教書的先生一概休息了,我也偷得浮生半日閒,每天叫冬湘挑些好吃的,拿了書一併放到後院走廊的石桌上,我看會子書又發呆一會子,這一天就過去了。
今日太子爺來了府上,果然如十三爺所料其他阿哥也跟着來了,是啊,他們這時都是該熱鬧的年紀吧,二十出頭或十多歲,要放到現在他們這些公子哥夜生活指不定得多少。
我還是躲在後院,對於有些事我還是當縮頭烏龜,這就是人,明明知道是錯誤的,但有時只有錯誤才讓我們能舒坦一時。
“喂,還記得我麼?上次見過的,你是暮念。”有人不請自來,還毫不客氣的挑了我一塊糖酥放進嘴裡。
怎不記得你這二寶,我連忙起身:“暮念,給十阿哥請安。”
“得得得,要那些禮數幹什麼。”他包一口的糖酥也不注意點形象,“你這是在看什麼?詩經,呵呵,你到還是在背這個,八哥四歲就倒背如流,背這個多沒意思。”
“暮念怎能跟八阿哥比,再說這詩經個人有個人不同的見解,每次讀到都會有進一步見解,就如這句‘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你可說是江漢之寬廣,無法泳渡,也可說是兩人差距太遠,不可,不可······總之,不同時候看,理解就不一樣。”
那呆子一臉呆像的看着我,“反正憑你們怎麼說,我是不懂,繁文縟節的,讀這些做什麼。”
你當然什麼都不用懂,你母妃是貴妃,爺爺好像還是個一等公,就是個呆子也沒人敢輕易動你,雖是八爺黨成員,但也有個叫好的結局,八阿哥九阿哥就沒你那麼好運了。真是傻人有傻福。
“你想什麼?前面那麼熱鬧,你怎麼一個人躲這裡?”
“我覺着還是坐在這裡好,不然暮念又給小姨惹出些什麼禍來。”
“呵呵,你還爲上次的事擔憂呀,不是說了麼,是十四弟的錯,你小姨有罰你了?”
“這倒沒有,只是······”
“只是什麼?你要是惹了事我擔着可行?待在這裡無聊,我們去前院吧。”呆子又拿了塊糖酥放在嘴裡,起身要去前院。
哎,這大清朝三十多位皇子,沒心沒肺的也只他一個了吧。我笑笑道:“十阿哥可是好人,願幫暮念擔着,暮念記着。只是暮念等會子還要用藥,就不能去了。”
“你病了麼?”
“不是大事,已經好了。”
他還想說什麼,已有人說道:“十弟你怎麼跑到這裡了,怪不得前院找不着你。”
我回頭,就看見八阿哥笑着打趣十阿哥,他身邊的阿星,不應該說是十四阿哥,只皺着眉頭不語。我起身給他們請安。
“起吧。”
“八哥,十四弟,他們拉着我喝酒,我就逃了,你們怎麼來了,我還剛說要去前院,不然十三弟肯定不饒人。”
“我們在找你,正好,一起去前院吧。”
“也好,”他又跟我說,“暮念,下次見,你病了,要好生照顧自己”
我點頭,也不敢擡頭,害怕碰見他的目光。剛只見他的容貌,我就手足無措了,他是怎麼了,我病了,他卻比我這個病人看起來更憔悴。
“十四弟,走啊。”十阿哥拉了下他的手,他卻還站在那裡不動。
“十弟,十四弟還有事,我們先走。”
八阿哥跟十阿哥說話,可是我感覺他的眼神一直盯着我,難道他知道什麼?十四阿哥是他這一黨的,那他應該什麼事都會說吧,這不更說明十四阿哥的話也沒有那麼真實。
十阿哥不明原因,但還是跟着八阿哥走了,他就站在那裡也不知在想什麼,我擡頭剛好碰上他看我的眼神只好又低下頭,佯裝看手裡的詩經。你既不說話,我也沒什麼好說的了。或者我該找你要個明白的說法,可是能有麼?連自以爲親切的十三爺也是在算計着伊爾更覺羅家的門第,你和八阿哥又怎麼可能袖手旁觀。
只是我本就不是暮念,只是我那麼相信過你,只是爲什麼你我還沒真真切切的開始就這般了?
“阿月,你可好些,我聽人說你病了?”
我點點頭道:“十四阿哥費心了,暮念已經好了。”
他三兩步走過來:“你是還在爲那晚的事氣我麼?阿月,我知道我騙你不對,可是我的心思,你見了那封信還會懷疑麼?你這樣倒是叫我真不如在那河裡溺死的了。”
“十四阿哥,可別說這話,讓別人聽了,暮念可是大罪。”我連忙行禮,低着頭不看他。
他雙手抓住我的胳膊,幾乎將我擡起,“阿月,我今日實不是來與與你鬥嘴的,這皇傢什麼都是個變數,今日這裡歡喜不知那裡卻是悲痛一片,若不把你留在身邊不知明日就會出個什麼事。前幾日,額娘要我娶妻,我知道我這很唐突,可是我只想問你,你可願意跟我?”
他這話真的嚇到我了,不說我們才認識不到幾日,就說這清朝也沒這麼開放吧,竟然就這樣當面問一個女生願不願意嫁給他。他就這麼急着想拉攏伊爾更覺羅家這幫勢力了。
他見我沒有反應,手上的力道也輕了,我後退了兩步,“暮念不知道是那裡讓十四阿哥誤會了,暮念從未想過要高攀十四阿哥。”
他看着我,一臉驚訝和痛楚,我行了禮,轉身離去。風涼涼的吹來,已是秋天了嗎?樹葉都簌簌的下落了。臉上的涼意透心,我怎麼毫不爭氣的哭了。
身後傳來他沙啞的聲音,“阿月,我只問漢之廣,江之永,我是否可渡?”
我愣愣的站在那裡,他這般我還要懷疑嗎?我到底是在疑他還是在疑自己?還是隻是我太膽小不敢嘗試有一點瑕疵的愛情。
“阿月”
我知道聽到他的聲音只會更讓自己猶豫不決,既然已經決定了,我又在彷徨什麼呢?再說若有一日他們發現我不是暮念,那麼便是我騙他了,那時我們又該怎麼面對對方。我只好逃也似地跑了。
跑着跑着也不知跑到哪裡了,眼睛早已經被淚水模糊,又能怪誰,葉問裡有一句話說的是‘走的路都是自己選着的’,我即選擇了又在這裡哭什麼,只好用手帕擦乾眼淚。
“上次見你跟自己的頭髮過不去,這次又是跟自己的眼睛過不去了。”這塊千年石碑不該出現的時候就他出現的最勤。
我猛地想起,你個狐狸要不是你,我又怎麼會想那麼多,我又怎麼會把剛剛萌芽的一段感情就這麼掐死在土壤裡。
可能是剛哭過的的紅眼睛盯得他不好受,他眼神裡有一絲異樣,不過王者就是王者,就是再怎樣也不會外露半分情緒。
我只好低頭行禮,告退。
哪知他道:“既然你已經選擇了,就不要爲難自己。你以後還要進宮,若這樣想哭就哭,想笑就笑,那還是趕緊給自己準備個千年木好了。”
我只恨恨的走,鞋子纔在地上,一步一聲,我碎碎唸到,“與你何干,死了都是被你氣死的,你還要在這裡裝好人。”
第二日,正在用午膳,一小廝急衝衝的跑來道,“福晉,主子在朝堂上被皇上罵了,現在還跪在養心殿外。”
小姨手中的茶灑了一地,“怎麼被皇上罵,你可問清楚了?也現在可好。”
“宮裡的小太監說是十六阿哥病重,爺不思兄弟情義卻在府裡擺宴就被皇上罵了,太子爺、四阿哥、五阿哥也都跪着。”
原來他昨日說的這裡歡喜那裡悲傷,是這個意思,他早就知道,但是他什麼也不說,他就是要讓康熙認爲四爺、十三爺不顧兄弟情義。
可是不對,以四爺的城府,不可能宮裡出了事他不知道的,太子剛在外面回來所以不知道,四爺知道十三爺肯定也知道。那爲什麼知道還要往槍口上撞?難道他們是知道,但是想讓康熙對太子誤解,所以寧願連罪。他們兄弟還真是機關算盡太聰明。
“小姨,你別急,竟然在堂上皇上沒有定罪,只是讓他們跪着,那肯定不會怪罪了,畢竟都是皇上的兒子,皇上不會讓他們跪太久的。”我安慰小姨,現在也沒什麼辦法,才康熙四十二年,十三爺還不會有什麼事。
小姨在家坐立不安,還好晚膳的時候有人來報說十三爺已經回來了,只是他去了瓜尓佳氏那裡。小姨終究沒見到十三爺,一直放不下心的唸叨,不知身體可好,不知側福晉那裡有沒有好的藥之類,我都被念煩了。
“走,小姨,我們去瓜尓佳·敏敏那裡。”
“你這孩子,發什麼瘋,再說教你的禮數都去哪裡了,人家好歹是你長輩?”
“你不是想擔心十三爺麼?那就去見啊,現在還沒入夜,有什麼去不得的。”小姨就是太含蓄,擔心個半天,十三爺又不知道,那瓜尓佳·敏敏整天甜言蜜語的撒嬌當然受寵啦。
小姨被我半推半就的帶到了側福晉那裡,十三爺正抱着他的小格格在逗樂。果真,看他這神情那像是一個被自己爸爸罵了的人,是在得意自己的計謀得逞吧。
我和小姨給十三爺請了安,“你們怎麼來了?”
“小姨擔心你,老唸叨,怕你沒有照顧好自己,我就拉她來看看。”我上前一邊逗着小格格一邊看似無意的說。
我剛說完小姨的臉就低下了,紅的跟熟透的西紅柿一樣,十三爺看着她笑了笑,“我剛回來,想在這裡用完膳就過去的。”
小姨也直點頭,什麼都不說。
“十三爺,我還是第一次見小格格,你要我抱抱吧。”這小不點就像肉包子,圓鼓鼓的好可愛。
“你可小心。”
“知道,十三爺,小格格還真可愛,白嫩嫩的。”剛說完就感到一道凌厲的目光射過來。
咳咳,原來是瓜尓佳·敏敏,想起當日我叫她不要在太陽下曬不然生出的格格就不白了,今日她聽到我誇小格格白,可能是想起了我當日的烏鴉嘴。我悶着壞笑,幸好沒讓你生個阿哥,要是生了個阿哥,指不定到時候怎麼囂張,小姨就更沒地位了。
我壞笑,小姨又過來逗她,小格格就也跟着笑了,十三爺見了道:“小格格挺喜歡你的,我這阿瑪抱了那麼久她都不笑。”
剛想炫耀一下,那瓜尓佳·敏敏就喊道:“奶媽,把小格格抱去餵奶,不然等下又要哭了。”
奶媽從我手裡抱過小格格,我便說:“十三爺,對小孩子要有耐心,就是哭也不要煩,你可以讓奶媽抱小格格去我哪裡呀,我可以逗她玩。”
“也可以,奶媽你以後多抱小格格去福晉那裡,敏敏也沒這麼累。”十三爺吩咐道。
看着瓜尓佳·敏敏臉都綠了,我心裡那叫一個高興,轉念一想,我怎會變得這麼事事算計,心又涼了一大截。不過,那瓜尓佳·敏敏太過氣人,我能幫到小姨也是好事吧,就只能這麼安慰自己了。
轉眼就是冬天了,我來清朝已經大半年了,這裡的一切也習慣了。只是有時會夢到媽媽,有時會夢到自己被他們看出不是暮念,有事會夢到他,我們倆在月下牽手的記憶是那麼清晰,可是夢卻是那麼的模糊。
自那日後我再也沒有見過他,他也沒有任何只言片語,這也是我選擇的,我明白,只是有時候想起,心裡卻還是難受,無法形容的難受。
總是在小姨還有丫頭們聊到阿哥們時打起萬分精神,想聽到關於他的一些消息,只等到了他娶了側福晉的消息。那日,十三爺和小姨都去宮裡賀喜了,我把自己關在房間裡沒有出來,冬湘和奶嬤嬤急了一天,直到小姨回來。
小姨晚上抱着我睡,“暮念,有些事我們無法做主,所以我們只能放寬心。還記得我第一次是見到十三爺是阿瑪遷官進京的時候。他騎着馬在馬場的颯爽英姿,我現在還記憶猶新。當皇上賜婚時我說不出的欣喜,不管他是寵哪個,只要我是他的福晉,我看着他就行了。”
“小姨,暮念知道了,暮念一定會學乖,成爲小姨心中的暮念。”
“傻孩子,在小姨心中,你就是最好的了,現在小姨子只要你幸福就是了。”
我知道小姨是我在清朝最在乎的人了,所以我現在一切目標就是十三爺能知道小姨的心思,還好在我的推波助瀾下,十三爺來小姨這裡的次數也多了。
還有一件煩人的事便是過完年我就要進宮選秀了,雖說十三爺和小姨都說過,康熙那老頭會因爲利害關係給我安個職然後在指個婚,但我還是擔心,那座表面華麗的宮殿,我該怎樣才能逃過處處皆是的陰謀算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