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到書房,清雨看了我一眼復又低頭看書,我想她必定知道了什麼在怪我,不然我剛剛病好,她不會這樣待我。我想說什麼,見她這樣,也就不說了,先等她氣消了再說,我就在旁邊整理書。
片刻,她放下書道:“你不該跟我解釋些什麼?”
我也放下手中的書道:“格格要聽什麼?”
“你跟十四弟是怎麼回事?爲何一直要我誤解你跟四哥有情?”
“我跟十四阿哥在十三爺府上認識的,兩人互生好感。我跟四貝勒,確實全然不是您想的那樣,想都未想過。”
“就這樣?”
“恩,”我點頭。
“那你爲何不跟我說?我一直拿你和四哥開玩笑你都不做解釋。”
“讓格格誤會確實是暮唸的錯。和十四阿哥的事,是因爲還沒個定論我不想宣揚。就像現在我們倆不可能在一起了,早些告訴格格又有何意義?”
“不可能在一起是什麼意思?昨日你被德妃叫過去是因爲這個?”
我點頭。
“我原想德妃娘娘和別人不一樣,卻也是個如此有身份地位偏見的人。完顏氏家是比你家勢力強大,完顏氏的阿瑪也是個侍郎,德妃要皇阿瑪給十四賜婚,也是看中了她的家世。”
他要結婚了,德妃娘娘竟然這麼快,想來四阿哥的事只是催化劑,她早就看中了身家比我好得多的完顏氏。阿星現在怎麼樣呢?皇上賜婚他沒有不答應的理由,他現在的焦慮應該不低於我吧。
本想可以與他說明一切,現在看來已經毫無機會,我怎麼會讓他違背皇上的旨意,拋棄養育她的德妃,跟我走呢。若真的他願意,也說不定有一天他會怨我。我不能這麼自私,他還有他的天空,我所能做的只能是幫你飛得更高了,阿星。
“你夢裡叫的阿星,可是十四弟?”清雨問。
我點頭。
“你發燒也是爲了他?那爲何不去跟他講明白,那日我看你拉着他的衣服,他的表情也很是痛苦。”
我跪下:“格格,暮念求你,這件事不要讓任何人知道,若以後十四爺來了,你只叫我避開。暮念知道自己高攀不上,只願能守本分做個宮女。”
“哎,也不怪你,這皇宮是不太多的規矩,太多的不能,纔有這麼多分離,你我相好一場,我會幫你。”
阿星的婚禮定在了中秋,雖然還有數月,宮裡就已經忙起來了,德妃那裡最忙,我也不知道,都是書墨聽來說的,她是個快嘴巴,又愛到處跑,哪裡的好事壞事她全都繪聲繪色的講給我和清雨聽,講到了了德妃這裡,清雨就叫她別講了,她也是個靈巧的人,清雨說了幾次她就隻字不提阿星的婚事了。
其實我更願意她多講些,雖然每次聽得都心疼不已,但總歸能聽到些他的消息,能在別人的口中聽到關於他的隻言片語,也許好些,若是我自己想起和他的事,那就要流淚了。原先最討厭自己流淚,這幾天卻是常常淚流不止,好像前些年攢下的這次全都要用光。用光就用光吧,把以後的也用光,那就不會再有傷心的事了。
和我想像的不同,阿星並沒有來找我,也沒有問我爲什麼放棄。十阿哥倒是來的勤,每天嬉皮笑臉,我和清雨只拿他沒辦法,來熟了,書墨都和他都鬥嘴了。
這日我送十阿哥出去,他給了我一封信道:“德妃以死相逼,十四弟也是迫不得已,那日見你夢中還在囈語,喊着他,他又何嘗忍心,現在無法來見你,只好讓我帶封信給你。”
我接過信,原來這就是他不來見我的原因,德妃沒有告訴他四阿哥求賜婚的事怕他們倆反目,只是以死相逼,所以阿星他覺得是自己對不起我。
“十四弟,對你是真心的,我看得出來,這幾日他如你一樣難過,只是也沒辦法,就叫我常來見你,過去告訴他你的情況。”
“謝謝,十爺。暮念知道該如何。”
“你我就不言謝了,早前在十三弟府上見你,就只你同其他深閨小姐不同,幾次下來,更覺你有男子的大氣,我早當你是朋友。”十爺笑着,我想我們一樣,我也早把他當哥們,“暮念,這次十四弟確實被逼,你若真對他有心,往後嫁給他,雖是個側福晉,但是憑他對你的那份心,也不會虧待你的。”
也許在初來清朝時我還貶低一夫多妻,認爲側室都是小三。可是現在我怎麼還會在意那麼些,只要能待在阿星身邊我就足夠了。但是老天並不如我意,我跟阿星只怕是不可能了。德妃已經用小姨和父母威脅我了,我也不想讓阿星誤會我。
“十爺請回吧,還有幫我帶句話給十四爺,只說暮念自知高攀不上,以後都不再妄想,請十四爺好好珍惜福晉。祝新婚愉快。”我說完便轉身走了。
十爺喊了我兩聲,我也不回頭,只因我已淚如雨下。阿星,對不起,如同你放不下德妃,我也有我的家人,小姨她那麼愛着我,我不能讓別人傷她分毫。我更不能讓自己自私的佔有你。
只那次發燒後我就一直沒怎麼好,整日覺得頭暈乏力,到了晚上也有發燒的時候。這幾日還咳嗽起來,太后心疼我,叫了太醫。
給我把完脈,御醫道:“還是上次的病根沒除,我開幾服藥,按時喝了,可緩解咳嗽。”
“病根沒除,你除病根呀,開幾服藥緩解,又不能全好,要你何用?”十爺急道。
那太醫連忙行禮:“十阿哥,老臣已經盡力了,這姑娘是心結不開,所以不能根治,若要全好還是須得她自己放寬心纔是。”
“十爺,暮念謝過您,只是李太醫已經盡力,其他暮念會慢慢好的。”
“你自己明白就好。”
“書墨,送李太醫。”清雨道,又跟我說“你這病我最是清楚,你自己不要老往壞方面想,多想些好的,就不用受這般苦了。”
我笑着答應,我知道,我會努力的,有你、十爺還有太后這麼關心我還怨什麼呢?再說,還有阿星,我要幫他,這一生雖不能愛他在明處,但我要在背後幫他成就偉業。
中午清雨他們都睡了,我便坐在院裡曬太陽,已經好久沒有這麼享受太陽了,想着太陽若把我這病曬個乾淨就好了。自打上次病了我就搬出來同書墨一個房間,晚上咳得她一晚上醒好幾回。
書墨本性善良,她也出生江南大家,知書達理又有些小姐脾氣,性子直爽到像了北方女子。晚上我一咳嗽她就起來給我倒水,雖然口裡抱怨幾句,但每次都見我喝了水舒服了些纔去睡,苦的要命的中藥也是她每次監督我喝下的。
我現在手上的針線活就是書墨教的,她第一次看我拿針線,兩個瞪大的眼珠都要掉下來了:“我娘說我沒學好女紅,你倒是比我還差遠了。”
我羞愧,也是真的,來了這裡小姨教過我一些,只是我那時好玩不愛學。再說我一個現代人怎麼跟你這個江南錦繡之鄉的古代女子相比。
以前媽媽總愛在家裡的陽臺上一邊曬太陽一邊織毛衣,現在我是在清朝一邊曬太陽一邊刺繡,要是媽媽看見了不定怎麼誇我。又想到媽媽了,以前我大學離家裡幾千公里,大一的時候媽媽總擔心我,我說火車、飛機要是急了坐火箭也能回家,現在呢?我該怎麼回家?
人病了好像就容易想多了,我咳了幾下,看到四阿哥走進寧壽宮,身後沒有他人,十三爺陪皇上去了塞外,他要處理國事,也不知來這裡作什麼?這也是那日見的德妃後我第一次見他。
“給四貝勒請安。”我行禮。
“起吧。”
我低着頭不看他,這個人雖不是元兇,但他確實在我和阿星不能在一起的事上助推,若要像原先一樣,我做不到。
“八格格和太后都在午睡。不知四貝勒有何吩咐?”
他良久沒有說話,我只低着頭不看他。
“你剛跟我熟絡些,又這麼疏遠了。”
“四貝勒有何吩咐?”我重複道。
他遞過來一個上面雕花的盒子道:“這裡面專門止咳的花露,你早晚兌些水喝了,咳嗽就好了。這裡面有幾瓶,你要是喝完了,我再······”
“暮念是奴才,不敢要四貝勒這麼貴重的東西,四貝勒若沒吩咐,我要去幹活了,不然會被責罰。”
他沒有說話,我就行了禮,拿了針線就走了。
四爺,若我知道你是怎樣的心情,我便不會這樣了。我愛着一個人,因爲他傷心,卻把自己的痛無心的加諸在你身上,是我犯了錯。可是我現在一心只想着阿星,你的行爲讓我如何不去恨你?如何還有空餘的心去理解你?
我這一生註定要欠你的,這是我後來才知道的,請原諒我在人生還沒結束時,不能知道這一生所有的路徑,請原諒我沒有七竅玲瓏心,不能知道你埋藏心底的思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