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之旅(熙朝大公主)
康師傅掃了一眼跪在一旁的兩個奴才,對蓉玥冷聲道:“擡頭,看着朕,想清楚再說。”
蓉玥不得已,擡頭望了一眼康師傅,目光瑟縮了一下,再次對上康師傅的目光時,似有萬分委屈地道:“皇阿瑪,這事兒明明是奴才們值更睡過頭,您爲什麼非說是我的意思?您要不信,可以問這兩個奴才啊!”
這個蓉玥,看來是打算死賴到底。她大概以爲,康師傅既然還這樣問她,說明這兩個奴才還沒有說出實情。卻不知道,康師傅這是在試探她呢!
“好,很好。”康師傅竟然笑了一下,可這笑容看上去卻令人不寒而慄。“苟三笑,你來告訴朕和你主子,那天把三公主關在門外,到底是誰的意思?”
“回……皇上,是……是二公主的意思。”苟三笑的口氣甚是絕望。
蓉玥一聽,惱羞成怒,起身踹了一腳苟三笑,怒罵道:“狗奴才!竟敢誣陷我!”
“放肆!跪下!”康師傅猛拍了一下書案,對蓉玥一聲怒喝。
“皇阿瑪……”蓉玥還要爭辯,康師傅瞪了她一眼,喝道,“你給朕閉嘴!”
“來人!”康師傅開始發佈判決。“將苟三笑發往翁山,永不得再入大內敘用,小包子改往打掃處效力!”康師傅這一道旨算是判了苟三笑無期了,雖還留有一命,但翁山那地方比辛者庫更辛苦百倍,能不能活下來,也就看苟三笑自己的運氣了。
苟三笑和小包子被帶離了南書房,人少了,書房內越發顯得肅靜。
“把二公主帶下去,笞十下,以示懲戒!”康師傅冷盯了蓉玥半晌,竟下了這麼重的判決,我還以爲最重也就是打打手板呢。
“皇阿瑪,兒臣不知犯了什麼錯,您要笞責我?兒臣不服!”蓉玥立即提出了抗議!
“你手下的奴才都已招認,當着朕的面,你還敢抵賴!真是死不悔改!”康師傅終於勃然大怒。“你平日也是讀聖賢書的,‘溫良恭儉讓’,你做到了哪一條?平日也曾聽說你跋扈,卻不曾想你竟跋扈至此!都是你額娘把你寵得目中無人了!你眼裡,還有你姐姐,還有你妹妹嗎?”說到這裡,康師傅貌似很激動,又“嘭”地猛拍了下案几,蓉玥嚇得抖了一抖。“樑九功,還愣着幹什麼,還不快把她給朕帶下去?!”康師傅的怒氣似乎控制不住,連帶着樑九功也被罵了。
戲看到這裡,我心裡的鬱積之氣算是得到了舒展,我自然很希望蓉玥得到應有的懲處,可我既然坐在這裡,不幫她求一下情,似乎顯得有些無情,於是便對康師傅道:“皇阿瑪息怒,二妹她也是一時胡塗,經過這一次她應該能吸取教訓了,您就暫且饒她這一回吧。”
“誰要你‘貓哭耗子’?”蓉玥橫眉冷目地嗆了我一句!丫的,這丫頭還真是不知好歹,我好心好意替她求情,竟然被她當成了“驢肝肺”。
“蓉玥!”康師傅怒目圓睜,大聲地呵斥。
“嗚——皇阿瑪,你偏心!”蓉玥怔了一怔,隨即嚎啕大哭起來,“她在百官面前光着腳亂跑,不僅有悖禮法,還大失皇家顏面,您爲什麼不罰她,卻只打我!嗚——”
死丫頭,這個時候還不忘拉我下水!我可真後悔剛纔給她求情了。
“放肆!”康師傅猛喝一聲,這回就差青筋暴起了。
正在這時,樑九功稟報道:“啓稟皇上,巴林郡王世子烏爾袞求見。”
康師傅看來真的是盛怒,像沒聽見一樣,指着蓉玥對樑九功厲聲吩咐道:“把她……把她給朕帶下去,笞二十!誰都不許給她求情!還有,執刑之人若有玩忽職守,被朕查出必將嚴懲!”
蓉玥就這樣在哇哇大哭中被帶走去領板子了,可以想象,等會兒更有她哭的!
“皇上,榮妃娘娘在書房外請求覲見。”樑九功又一次進來稟報。
“讓他們都回去,朕乏了,誰也不見。”康師傅雙眉緊鎖,揮了揮手,下了“拒客令”。
南書房裡,只剩下康師傅和我兩個人。康師傅顯然還沒從剛纔的盛怒中恢復過來,坐在案几後,仍是滿面怒容,不發一言。過了半晌,我怯怯地試探着問了聲:“皇阿瑪?”
“嗯?”康師傅回過神,怔怔地望了我一會兒,笑着對我道,“禧兒,皇阿瑪現在就帶你去南苑看兩隻小老虎好不好?”
“真的啊?!”我興奮地一下子從椅子上蹦了起來,卻忘了膝蓋還有外傷,這一跳牽動了傷處,忍不住“嘶”了一聲。
“哦,對了,你纔剛磕了膝蓋……”康師傅皺眉擔憂地看着我的腿。
“沒事,沒事!您看,已經好多了,不妨礙行走的!”我說着,特地走了幾步給康師傅看。
“你這丫頭!”康師傅搖頭,輕笑了一聲,道,“好,那你去換套衣服,回來咱就出發!”
“是!”我滿心歡喜地答應了一聲,剛要走,康師傅卻又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叫住了我。我回身一瞧,康師傅的手上不知從哪兒又多出一封信來,笑吟吟地交給我道:“拿去吧,是班第的信!”
我瞄了一眼,果又是熟識的——“大公主親啓”六個柳體字,不禁面上一熱,朝康師傅微一蹲身,轉身飛快地跑出了南書房。
我一邊走,一邊急不可待地撕開了封口,將信紙抽了出來,一片火紅色的楓葉從信封裡飄了出來,打了個轉,飄落在地上。小穗急忙跑過去將它撿了起來,交給我。
這楓葉上又是一首七絕:“梧桐葉落黃花綻,金風吹動夜增寒,樓高清冷休獨倚,待等春來捷音傳!”
小穗也將頭湊了過來,瞄了瞄,還唸唸有詞:“梧桐葉落黃花定……”
我抽空教小穗認了不少字,這丫頭還是很努力的,現如今也認識了不少,卻也落下了“秀才認字讀半邊”的毛病。
“定你個頭!”我忍着笑,順手拿手中的厚厚的一迭信,敲了下小穗的腦袋,指着楓葉上的字,糾正道,“這個字念‘綻’,讀音跟‘站’立的‘站’一樣,是花兒盛開的意思。”
“哦!知道了,綻!呵呵!”小穗捂着頭,不好意思地跟讀了一遍。
我展開信紙,班第秀麗的字體又映入眼簾。我纔剛看了兩行,卻發現小穗這丫頭又笑嘻嘻地伸長了脖子湊了過來!我含怒瞪了她一眼,小穗將脖子縮了回去,“嘿嘿”笑着道:“主子,您看,您看!”
我暈,這個愛八卦的丫頭,就她這樣,我還能看的下去嘛?我收起了信紙,快步返回晨曦閣,進了小書房,才攤開信紙,速速地瀏覽了一遍。
開頭的一句是:“禧兒妹妹:見字如面!盛京一別,已有月餘,心中惦念時常,未知近日可好?”——文縐縐,酸溜溜!快酸死我了!看到這樣的文字,誰能想到他是個帶兵打仗的人呀?簡直就是個酸秀才!
問安過後,他說忽然收到我的信,欣喜異常,雖然只是一首詩,他卻每天都攜在身邊,一有空就拿出來讀一遍。時已入秋,他那邊已是朔風漸起,草木盡凋,京城應該也天氣漸冷,讓我要注意身體,完了還說什麼今年菊花開,螃蟹肥,月兒圓的時節,他不能陪我一起賞菊賞月,但是,等明年他打完羅剎回來後,到了夏天,一定陪我去塞外圍獵,到了秋天就陪我去賞菊,到了冬天,就陪我坐在暖爐邊給我講很多很多故事。
看到這兒,我不禁莞爾:這人,看不出來呀,還挺能自說自話的,我什麼時候說要讓他陪我幹這個幹那個了?真是!
“主子,班第臺吉在信裡說了什麼讓你高興得都合不攏嘴啦?”小穗這傢伙不知什麼時候又到了我身旁,湊了過來!
我將信紙塞進了抽屜,給了她一個爆栗子,嗔道:“你這丫頭,讓你去給我找衣服,你跑這兒來幹嘛?”
小穗“哎喲”了一聲,挪揄道:“奴婢一早就準備好了,叫了您好幾聲兒了,您那心全在班第臺吉身上,根本就聽不見呀!”
我臉上一熱,大步邁向臥室,吩咐還在傻笑的小穗:“死丫頭,傻笑什麼?還不快過來服侍我換衣服!”
我和康師傅一起坐在他的豪華車攆裡,在前前後後數不清有多少人的侍衛,護軍的簇擁下,從南苑回紫禁城。
昨兒下午康師傅陪我到了南苑,我親眼看到兩隻小老虎在那裡的生活狀況後,這心終於放了下來。南苑的虎房比晨曦閣的那個大多了,爲了給“一隻耳”治傷,康師傅竟還特地派了個大夫常駐虎房附近,直到“一隻耳”痊癒爲止。南苑除了有草場,還有一片樹林,足夠兩隻小老虎平日裡散步嬉戲了。也許,離開紫禁城對兩隻虎仔來說,還真是“是福非禍”。康師傅知道我對兩隻小虎崽的感情很深,特地在南苑住了一夜,今兒一早才啓駕回宮。
康師傅舉起手中的書,輕輕敲了我一下,道:“你這丫頭,想什麼呢,想得眉開眼笑的?”我可真服了康師傅,真正的手不釋卷!這車上設施齊全得很,竟然還有小型書櫃!就在車上這麼一會兒的功夫,他也要看書。我麼,雖然隨手拿了一本《論語》,但是看了幾眼,就開始開小差了,不知道怎麼回事,看着看着,就總想起班第的那封信和那首詩來!
“呵,沒想什麼,我繼續看!”我衝康師傅燦然一笑,就低頭又裝模作樣捧起了書。
康師傅“哈哈”一笑道,“行啦,傻丫頭,別裝模作樣了!書都拿反了,還看書!”
我仔細一瞧,果然如康師傅所言——手中的書,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拿倒了!糗大了!瞬間,我覺得臉頰燒的火辣辣的,忙把書正過來,不好意思地朝康師傅做了個鬼臉。
康師傅一伸手,將我手中的書沒收了,笑着問道:“說吧,剛剛在想什麼呢?”
我望了一眼康師傅,他那臉上的笑非常曖昧,彷彿已經洞悉了我心中所想。我面上又一熱,跺了跺腳道:“哎呀,皇阿瑪,你幹嘛呀!不是剛說了嘛,沒想什麼呀!”
康師傅臉上帶着笑,戲謔道“好啊,小丫頭片子,不老實,膽敢欺瞞君父!”
“是啊是啊,我就欺了,瞞了,您快派人把我抓起來吧!”爲了擺脫窘境,我乾脆用上了耍賴的口吻。
康師傅聞言“哈哈”大笑了一陣,故作無奈地道:“女兒大咯,有心事咯!我這個皇阿瑪也管不了咯。”
康師傅這麼一說,我更覺羞得無地自容,皺眉拋了個白眼給康師傅,“哼”了一聲道:“皇阿瑪,你取笑人!我……我……”一時間我倒不知道“我”之後的話要怎麼說了。
“你怎麼樣?”康師傅笑嘻嘻地望着我。
“我……我……”忽然間我就想到了說辭,很義正詞嚴地道,“我要告訴老祖宗去!”
康師傅聽了我的話,盯了我片刻,又是一陣爆笑。天呀,有這麼好笑嗎?這康師傅真是的!就他現在這樣子,要是被朝臣看見了,哪裡還會有平日裡的高大光輝形象啊?
就在康師傅樂不可支,我則窘得直想找地縫趕快把自己埋進去的時候,忽然車攆一陣晃動,害我一個沒坐穩,差點兒摔到了地上,幸虧有康師傅這個“保安”在側,才得以倖免。待我坐穩後,車攆竟然停了下來,不走了!
怎麼回事?我掀開車簾往外瞧了瞧,旁邊扈從的侍衛們俱已停止前行,從周圍的房屋來看,好像目前是在外城。
“殷達!”康師傅朝車外喊了一聲。
“奴才在!”一個雄渾的聲音立刻在車門前方響起。
康師傅神色嚴肅地吩咐道:“你去前面看看出了什麼事,速速來報。”
殷達“遮”了一聲,隨即就聽見一陣馬蹄聲漸行漸遠,片刻後,馬蹄聲又回來了,殷達的聲音再次響起:“啓稟皇上,是一個婦人攔了聖駕要告御狀!那婦人自稱是廣西道御史錢珏的夫人,要狀告山西巡撫穆爾賽貪贓枉法,還帶來了錢珏的親筆奏疏。”
我一聽這話,興致就來了。這事兒可透着蹊蹺。一般來說,各地御史的奏疏,應該經由督撫上交到都察院,由那裡的堂官整理別類後,再由那兒的頭頭,左都御史統一交給康師傅御覽。這個錢珏,還真夠“絕”的,不走尋常路啊!奏疏竟然讓他老婆帶過來,還要直接交給康師傅!而且,他告的竟然還是山西巡撫穆爾賽——二品大員吶,封疆大吏!這個名字對我來說,可也夠熟悉的了。
我望向康師傅,貌似他老人家對此也有興趣。只見他掀開了車簾,問道:“奏疏呢?”
容若立刻將一本奏疏雙手奉給了康師傅,康師傅接過來略翻了翻,那眉頭是越皺越緊,合上了奏疏後,又問殷達:“那婦人何在?快把她帶來見朕。”
殷達面露爲難之色,道:“回皇上,那婦人將奏疏交給奴才後,就暈了過去!好像她身上帶着傷……”
“樑九功!”康師傅立刻吩咐道,“即刻派太醫給那婦人診治,務必儘快治好!”
樑九功聽罷,領命而去。康師傅又低聲對殷達吩咐道:“你即刻找個妥當的地方將那婦人妥善安置,另選幾個人可靠武功又好的去保護她,不得有誤!”
殷達也神情凝重地“遮”了一聲,領旨而去。
康師傅放下了車簾,隊伍又重新前進。
我看了看康師傅的臉色,剛纔那爽朗明亮的笑容早已被陰鬱所代替,他又翻開了錢珏的那道奏疏,細細地看了起來,眼神也逐漸地開始變換:厭惡,憎恨,暴怒,痛心,陰冷……
我沒說話,只是安靜地看着康師傅,但心裡清楚,可能又有一件驚天大案要誕生了,朝中又即將掀起一場風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