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妹妹這般話鑫月可不依了,忙拉着人好好說道說道去。
“你莫妄自菲薄,什麼叫咱們這樣的人家,咱們怎麼了,窮的時候也不偷不強,靠咱們手藝和體力吃飯,眼下又全族擡旗,脫開了包衣奴才的出身,阿楚琿也謀了正經的差事,雖是品級低了些,這不是還有我,我眼下好歹也是貝勒側福晉,在京中不如咱們的可多了去了。”
“再看他鈕祜祿氏,保善也不過是有這麼個好出身罷了,家裡又無高堂,還帶着年幼的弟弟,不然他也不會拖到這般年紀,不過今兒來的路上我同阿楚琿也商量了,皆覺得他上無高堂也是好事,你嫁過去了便是當家太太,不消得看公婆的臉色。”
“如此你在人前兒也能硬氣些,我同阿楚琿如此爲你打算,便是不想看着你自輕自賤的,萬事有姐姐有阿楚琿給你做主,你不必害怕什麼,更不必自卑,若是過得不順心,那便將保善蹬了,咱們再尋好的去!”
鑫玉被姐姐這話逗樂了,笑罷之後摟着姐姐也是好一番感嘆:“姐姐真是變了好多,不光是好看得叫人不敢認了,性子更是比以前不知開朗多少,我以前還總擔心你在十四爺府上忍氣吞聲呢,眼下再瞧也是我擔心多餘了。”
鑫月笑笑,好拍了拍鑫玉的背,其實妹妹擔心的倒也不差,若是換作原身,別說入十四爺府上了,能不能好好在宮中活下去都是個問題,姐妹倆都是一般的謹小慎微,日日做點兒什麼都擔驚受怕呢。
也是她來了,又有十四爺縱容着,這才叫她越發地能做了自己,不過在天家裡規矩頗多,到底是叫人稍有些不痛快,鑫玉嫁給保善這樣的人家就正正好,一來能自個兒做主家事,二來也比她自由得多。
“你擔心我作甚,我什麼都好,你只瞧我比誰都早懷上第二個孩子便知道了,十四爺是極在乎我的,只是姐姐沒你幸運,是給人做小的,不過有姐姐再,斷不肯你和三妹妹再給人當了妾室,咱們都擡起頭來,做了正頭娘子去,下頭的孩子們總能比咱們得更好。”
一說這話,鑫玉紅着眼睛險些要落淚,只念着着句妾室,到底還是嚐到姐姐的苦楚了。
不過顧忌着姐姐懷着身孕呢,她怎好拿淚惹了姐姐的情緒去,緊忙又撿了些家裡開心的事兒說,諸如弟弟讀書好,幾個月後便可參加童試了,又說家裡置辦的幾處店鋪都經營不錯,她年前還跟着額娘一道算賬呢,今年一年竟進賬二三百兩,放在以前着誰敢想。
如此說說笑笑,好似沒一會子便午膳了,家裡人齊聚一堂,好好熱鬧了一場,用了膳鑫月也顧不上歇,又帶着阿楚琿和鑫玉出去逛了逛,若再小憩,這一歇便也該回府了的。
阿楚琿親自駕馬,帶着貝勒府的六名侍衛一道護着馬車,外頭雖冷卻極熱鬧,鑫月和鑫玉都沒怎麼出來逛過,阿楚琿便直接帶着姐姐和二妹妹往棋盤街去了。
這會兒時間不早不晚的,前頭人多坐馬車也走不動了,姐弟仨便想着下了馬車先隨處逛逛,逛累了正好用用些湯食。
正陽門內大清門前街,最數棋盤街最寬爽熱鬧,街兩旁除了買各種鋪子,還有不少挑擔叫賣的,或是尋了不礙事兒的角落擺幾個小桌籃子,要說想吃些地道的,還得來尋這樣的小攤兒。
周圍香味交織着,鑫月只恨自個兒在家吃得太飽,這會子竟再騰不出地方吃了,便只得恨恨地,叫小滿去買些能放的包好帶走,眼下只得多逛逛過過眼癮去。
前頭不遠處還有家裡的一間布匹鋪子呢,高端和尋常的料子都有,生意很是不錯,此店也是家裡進項的大頭,鑫月少不得去看看。
進了店,因來買東西的人多,便也不消得掌櫃招呼東家,鑫玉來過幾回,自是熟門熟路,鑫玉在前頭挨着個兒的介紹着,鑫月便靜靜的聽着,也是這會子了,才見二妹妹活潑精幹的一面,也不盡是軟弱可欺的樣子了。
正說話間,鑫月餘光一閃,竟瞧見了略微眼熟的人,她雖不至於對人過目不忘,可好歹見人總能留下幾分印象,若她沒記錯,對過兒挑線的兩個小丫頭當是舒舒覺羅氏孃家的奴才。
舒舒覺羅氏家的太太常來看舒舒覺羅氏,一來二去的也不少打照面,鑫月便覺得眼熟,她背對着人去,也不好直接露面,便打發阿楚琿湊過去聽聽,看看是來作甚的。
說來一般府上,吃穿用度皆是靠下頭採買,不消得主子跟前兒的奴才跑到外頭買什麼,若真出來買,也定然是要了極不常見了,而布店能有什麼布匹、花樣、針頭線腦的零碎東西罷了,能有什麼打緊的。
鑫月只覺得有鬼,少不得叫弟弟探聽些。
那兩個小丫頭倒也沒在布店待得太久,買了兩捆子金絲銀線便走了,可就這麼會子工夫,小丫頭們探討的話倒是不一般。
阿楚琿回來了,緊忙帶着鑫月和鑫玉去了後院廂房說話,哪兩個小丫頭沒說旁的,討論的正是那個像極了十四爺的格格呢!
先說格格病了,連日發燒也不見好,二爺和夫人這當阿瑪額孃的也不見得關切自個兒的女兒,每日着人去正院問候格格情況都是多的,唯老夫人關心,衣帶不解的照顧格格,眼下才將將見好,太太又聽說一偏方,說是孩子年紀小生病多是因出身高貴卻神魂不穩,且做個類似百家衣的小衣穿着便好得多了。
這百家衣還有講究,料子不同就罷了,還得用金絲銀線縫在一處,這才勞得她們幾次出府,太太還挑剔,這個不行那個也不好的,也不知挑剔到什麼時候纔是個頭。
其中一小丫頭便說二夫人不像格格的親額娘,她是外院的奴才,雖沒伺候主子,可也沒怎麼聽說二夫人有孕的事兒,莫不是二爺外室的孩子記在夫人名下養的。
另一個丫頭想來是知道得多些,緊忙叫人住了口,可不能再多言了,若再多言,那便要命了。
只聽這兩個小丫頭的話,便知舒舒覺羅府上也並非鐵通一塊兒,就那格格的來歷有得是人懷疑呢,只是下頭下了死令,沒人敢說罷了。
如此一來,只要真鐵了心想撬開舒舒覺羅府上的嘴,也不是不能了。
“阿楚琿,你可記得那兩個小丫頭的臉?”鑫月忙問,既是今兒碰見了,就沒得放過的理兒,想來那兩個丫頭便能做了突破口。
阿楚琿點頭:“自是記得,姐姐的意思是想收買了她二人作眼線?”
鑫月點頭,不過這事兒倒也不急:“那個外院的倒是可利用些個,不過眼下不急,你線去打聽打聽兩個丫頭的背景,若是家生子,只怕不好收買,咱們若輕舉妄動反而打草驚蛇,如若是外頭買來的奴才,你再慢慢行事,這事兒圖穩不圖快。”
阿楚琿忙應下了,他眼下雖是官職不高,然好歹也算是正經旗人家的小爺,還在直隸謀了差事,身邊兒還是很有幾個可用之人的,今兒因掛心鑫月的安穩,也都一併帶着,這會子正好吩咐了去。
外頭有阿楚琿看着,鑫月便也沒什麼不放心的,接下來只還安心帶着弟弟妹妹逛街去,末了還尋了一酒樓用了膳,天都擦黑了,才帶着一堆小玩意兒和府上沒有的點心回去。
白日裡走動得多了,夜裡鑫月睡得極踏實,翌日日上三竿才起身,半夜連二阿哥哭都沒聽見,她這頭兒用着點心粥飯,還收着阿楚琿遞來的信兒了。
只一夜的工夫便查明瞭那兩個丫頭的底細,這兩個丫頭俱不是家生子,全是舒舒覺羅府買來的,其中外院那個都不是奴籍,只是幫襯做活的,如此跟主家不一心,便也極好買通了。
兩個丫頭一個在外院幹活,另一個在內院,然到底不是極信任之人,那個在內院伺候的丫頭也只是二等灑掃跑腿兒的罷了,想來便是有心打探知道的也不多,鑫月琢磨着,末了還是給阿楚琿回了信兒,叫人先聯絡着,說不得什麼時候就能發現端倪了,知道一點兒總比什麼都不知道強。
如此一來,沒過幾日,倒也零零散散的送來了些消息,有關乎太太動向的,也有那格格身子情況的,總歸是聊勝於無的。
然鑫月很快便也顧不上外頭的事兒了,她快發動了,剛過了正月,鑫月肚子便隱隱發脹發墜了,到底是有經驗了,她便覺得多半是這幾日的事兒了。
日日便只爲自個兒生產作準備,接生人手還是先前的老人,皆是十四爺特囑咐過的,年前便在府上守着了,眼下也沒什麼好擔心的,福晉又有了身孕,當日不會來她這兒守着,舒舒覺羅氏想插手也不成,鑫月琢磨着,也不必再勞煩了四爺福晉或是十三爺福晉,她自個兒便行了。
然她這頭兒沒勞煩人家,沒過日裡四爺福晉烏拉那拉氏和十三爺福晉兆佳氏到底還是登門了,十四爺難得拜託她們的事兒,自是要上心些的。
完顏氏好生迎了這二位皇嫂,知她們爲塔拉氏二來,心中說不酸澀是假,她有孕這麼久了,也不見得十四爺來信關切,雖然十四爺的信想來是被雪堵在路上了,可到底叫人不爽。
這一心裡不平,完顏氏對鑫月也少了些關切,她且仗着有孕,只管叫鑫月招呼了烏拉那拉氏和兆佳氏去。
好在她們都是再平易近人不過的了,都這會子也不計較什麼規矩不規矩的事兒,只管同鑫月坐下來好好說說話,陪着些,二人還說好了,一人輪流着來,今兒是你明兒是我,二人都來也沒那個必要,總歸外頭有個能爲鑫月做主的便是了。
鑫月挨着個兒的謝了,便只靜等着孩子發動了,如此又等了七八日,孩子總算是有些動靜了,鑫月這頭纔將將吃了午膳,肚子便覺得有些疼了。
十三爺福晉兆佳氏正陪着鑫月呢,用罷膳正吃茶,見鑫月面上似有些忍耐之色,這便扶着鑫月去偏間產房躺好去,又是叫穩婆又是叫太醫,一聽穩婆說確是發作無疑,兆佳氏面上也見了喜色,緊忙吩咐人好生伺候着。
如此也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瞭。
也幸而又兆佳氏在呢,下頭奴才們皆有條不紊的,伺候鑫月更衣吃茶,或是扶着鑫月在房中走動,鑫月很快便迎來了密集的疼痛。
到底是經過了一次了,這一次比第一次輕鬆了許多,心態上也安穩許多,然到底是得熬時辰,從午時半一直到亥時,這才聽得一聲響亮的啼哭,穩婆連聲兒道喜,側福晉又給貝勒爺添了個阿哥!
兆佳氏面上掩不住喜色,緊忙進去看了孩子和鑫月,見母子均安她便也徹底放心了的,總算是不負十四爺所託,同時也是感嘆這位塔拉側福晉的福澤深厚,得了一個二阿哥不夠,時隔半年竟又給十四爺誕下了三阿哥去,這下子塔拉側福晉可是徹底在府上站穩腳跟兒了,除非福晉也生了兩個兒子,不然誰都壓不過塔拉側福晉去。
這次生產鑫月少受了不少罪,這會子生罷了雖是疲憊得很,可還不至於一下子昏睡過去,見兆佳氏便在她跟前兒安排着,她少不得少起身些,謝了兆佳氏去。
“若無姐姐在這兒替我把着,三阿哥不能這般安穩。”
兆佳氏緊忙扶着鑫月躺好去,面上有些嗔怪:“都這會子了你還同我客氣作甚,你好好的我便放心了,我也能好好給十四爺交差了,你旁的不必想,我再多陪你一日,明兒同四嫂一道走。”
“你餓不餓,若是不餓便趕緊的養足精神,以後兩個小子養在你跟前兒,可有得鬧騰了,我這便給你們貝勒爺寫信送信兒,也叫你們貝勒爺高興高興,趁着高興再多迎兩場,看看能不能早些歸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