鑫月一聽十四爺明日或是後日就要走,心中說不失落是假,然十四爺中間能回來一回,能一回來就瞧了她,鑫月心中便也沒什麼不滿足了,只是安心伺候着十四爺用膳,看着十四爺狼吞虎嚥着實滿目心疼。
“爺可是幾日都未曾用好膳了,怎麼這樣急,您慢些用,小心傷了胃。”
十四爺用了一碗麪壓根兒不夠填飽肚子的,當即又叫小滿去續了,用湯時這才緩着些。
“爺不瞞你,爺半道上聽說皇阿瑪出事兒了,這才緊趕慢趕的回來,路上別說吃了,就是連歇都不敢歇,回府前夜實在耐不住了,這纔在路邊用了些吃食,然外頭的哪兒有府上的好,爺只覺得沒吃飽,這會子甭管多晚,爺都得一口氣將之前欠下來補足纔是,實在是餓極了的。”
鑫月心疼着,忙又給人夾了些易克化的小菜過去,另又叫七巧給十四爺沏了消食的山楂茶,這才細細問着。
“那如今萬歲爺可安好?您貿貿然回來不打緊罷?”
十四爺只顧着搖頭,見縫插針的說話:“不打緊,是皇阿瑪允爺回來的。”
鑫月點頭,這便放心了,旁的爺不多問了,只看着十四爺吃好喝好去。
不過就小滿這一趟趟去膳房的動靜也瞞不住人,十四爺這頭還沒吃完,那頭正院、舒舒覺羅氏同伊格格、章格格的人便過來給十四爺請安了。
十四爺疲累着,也懶得應和,只打發人明兒再一道用了團圓膳,旁的便不多說了。
待用完膳已然快四更了,別說十四爺累不累,鑫月已然是熬不住了,十四爺豈能叫鑫月跟着他熬夜,即便這會子正撐着,十四爺也拉着鑫月躺在榻上去了,待鑫月睡着了,十四爺這才起身在屋裡走動走動,聽見偏間又動靜,十四爺這才知道二阿哥從宮中回來了。
十四爺也是想兒子想狠了,少不得抱着二阿哥親近一陣子去,這孩子難得不認生,被十四爺抱着只睜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瞧着人去,一點兒不害怕,十四爺一逗,他還笑,一笑便露出兩個小牙來,真真是可愛至極的。
十四爺抱着二阿哥頗有些愛不釋手,期間也忍不住會想到大阿哥的情況,也不知大阿哥可長大了,可會說連串兒的話了,不知還及不急得他這個做阿瑪的,別明兒一見着他又哭,好似他們父子有仇一般。
不過這念頭只是一閃而過,十四爺很快將注意力又放在二阿哥身上了,二阿哥長大了,小臉兒張開了些,那眉眼真真同他一模一樣的,唯那嘴脣兒像了鑫月,有些肉肉的,比他的長相少了幾分疏遠感,十四爺越看越歡喜,末了也不叫下頭的奶孃帶孩子了,直拐帶着孩子回了榻上,放在他同鑫月中間護着去。
二阿哥吃飽喝好,很快也犯困了,一家三口睡得香甜,快天亮時十四爺才隱隱覺得不對,身邊人的臭小子開始哼哼唧唧哭了不說,他挨着孩子的身側也溼漉漉的難受,裡衣都貼在身上了。
十四爺一手攬着孩子輕輕拍撫着,一手胡亂一摸,竟摸得一手溼,他這才猛然驚醒,懷裡的臭小子竟尿牀了!
一旁的鑫月也迷迷糊糊醒了,見二阿哥在榻上還未覺得意外,平日裡她也時不時地帶着孩子睡,聽見孩子哭聲便自然而然的醒了,下意識的叫來七巧了奶孃點燈收拾。
十四爺很是有做阿瑪的自覺,也不叫鑫月動手了,親自打開二阿哥的小包被一瞧,好傢伙,這臭小子一泡童子尿直將玉琭榻上的褥子都給澆透了,好險沒發水災。
十四爺私心裡是有些嫌棄的,可自個兒親生孩子呢,再髒也不能丟開不是,又聽孩子哭得難受,直叫十四爺也跟着揪心,也跟着手忙腳亂,跟前兒也沒包被給他換,又怕貿貿然將孩子光着抱出來着涼,可叫十四爺暈了頭去。
好在伺候二阿哥的奴才就在外頭,聽見吩咐便直接進來了,十四爺緊忙將二阿哥交給她們伺候去,見伺候得有條不紊,十四爺這才放心,緊忙又帶着鑫月收拾自個兒去了。
收拾得乾乾淨淨了,二阿哥又回到了十四爺懷裡,榻上還沒收拾好呢,他們只能暫歪在一旁的羅漢牀上。
饒是十四爺沒跟着伺候這臭小子,也是急了一頭細汗,可再看懷裡這破孩子,竟嘴裡吐着泡泡又睡過去了,真真像是個小沒良心的。
十四爺看着懷裡的孩子忍不住露出些笑意來,再苦再累的,她看着孩子好竟心頭滿滿的知足,真真是奇了怪了。
這一折騰,天也矇矇亮了,十四爺看着鑫月精神不濟,自個兒也困得難捱,只得將孩子交給奶孃伺候去,二人又睡了個回籠覺去,這一覺再醒可就日上三竿了,若再不起,只怕要錯過了十四爺開了口的團圓宴去。
外頭王端輕輕叩着門,好歹是叫主子們起身了,二人睡得久了,頭還有些微微發沉,也沒什麼要用膳的心思,便一道捧着茶小口小口抿着,十四爺這才問了鑫月近來府上的事兒。
也無非是問府上可安穩着,十四爺將王端留在府上了,知道的也大差不差,只是怕有些小事王端主意注意不到,怕鑫月受了委屈。
鑫月豈有什麼委屈可守,十四爺一走,她仗着有孕便不怎麼出門了,福晉還是照常關切着,時不時的同其它府上的太太們走動着,也算是忙碌,舒舒覺羅氏倒是常請孃家太太帶着她那小外甥女來。
鑫月拉拉雜雜說了會子,末了又點了這事兒,算是叫十四爺心裡有底兒,她先前請弟弟阿楚琿查了舒舒覺羅府上的事兒,確實發現了不少端倪,只是還缺少個契機,她倒是不着急,只暗暗給十四爺埋下懷疑的種子便是,一旦時機何時,她將舒舒覺羅氏的事兒給捅出來。
十四爺邊聽邊應着,聽着聽着竟又睡着了,可見真真是累極了,尋常睡眠壓根兒就不夠人補的,鑫月有心圈十四爺再好生歇着,然眼看着還有不到半個時辰就該去正院用宴了的,接下來只怕十四爺也不能近賴在她這兒,想來有福晉操心着,也不必她心疼什麼了。
思及此,鑫月心中微微酸,然到底是耐住了情緒去,輕手輕腳的給十四爺蓋上一層薄被,便自顧自梳妝打扮去了,十四爺自是不消得費心打扮的,一會兒醒了,二人便正好一道走。
待時辰差不多了,王端又來叩門,十四爺這才轉醒,用了半碗涼茶纔算是解了困,拉着鑫月一道兒去了正院。
正院內,後院女眷們已然都在了的,皆是翹首以盼着,待見了十四爺,個個面上隱隱激動,忙給十四爺請了安。
“妾身恭迎阿哥爺,給阿哥爺請安。”
十四爺情緒便安穩得多了,親自扶了福晉起身,關切了一句:“福晉辛苦了,爺這連月不在,多虧福晉操持着上下,昨兒爺回來的晚,便在側福晉哪兒歇了的,也是聽側福晉不住的謝你的關切,爺得好好嘉獎你纔是。”
這話說得違心,也是無中生有,十四爺不過是替鑫月恭維完顏氏兩句,叫人好好的待鑫月幾分,免得心生嫉妒不滿。
完顏氏一愣,也是沒想到十四爺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她瞥了十四爺身側的鑫月一眼,也是不信鑫月能在十四爺跟前兒說出這樣的話,然十四爺都這麼說了,她不能不維持着和氣,忙又笑意盈盈的誇了鑫月兩句,直言府上若是無塔拉側福晉和舒舒覺羅側福晉幫襯也是不成的。
如此說罷,十四爺點頭應了幾句,又挨個兒見了下頭的孩子們。
大格格自是不必多說,同十四爺那叫一個親近,同阿瑪見了禮便要阿瑪抱抱,十四爺緊忙將女兒攏在了懷裡,見大格格又長高了些,他也是十分感慨,而後又見了大阿哥去。
若非大阿哥就在他跟前兒,但凡在外頭見了,他是不敢認大阿哥是他的兒子的。
大阿哥眼下也有一歲多了,能說好些詞兒了,叫阿瑪更是叫得順口,然瞧着大阿哥着實不像是個聰明機敏的孩子,像是憨厚的長相,都一歲多了,也沒張開,也沒像了十四爺或是舒舒覺羅氏,皮膚還是略微黑的,單眼皮,眼睛也不大,鼻樑子也不高,嘴脣兒也厚實。
偏今兒下頭人還給大阿哥穿了一聲兒寶藍色的小衣袍,當即將大阿哥的膚色襯得更不像他家的人了,尤其是今兒鑫月將二阿哥也抱來了,兩個孩子一比對,差距便更是明顯。
十四爺沒多說什麼,聽大阿哥叫了他阿瑪,他便也親暱地抱了孩子去,問罷幾句簡單的話,十四爺無意間瞥見了舒舒覺羅氏的神色,見人好似隱隱的緊張,十四爺微微蹙着眉,心頭只覺得奇怪。
然對着這般場景,也不好多問,亦是聯繫不到大阿哥的身上,只管帶着人先落座開宴了去。
關切話十四爺必不少說,他不在府上,女眷們的思念他都知道,一來便先進了三盞酒全了女眷們的心,之後宴上便多是十四爺同福晉的交談了,其餘人皆是低着頭用膳,這時候可沒她們說話的份兒呢。
宴上,十四爺才知道額娘抱病的事兒,忙又問了完顏氏幾句,完顏氏自是妥帖,她帶着兩位側福晉入宮侍奉了幾日,再沒比她更瞭解娘娘情況的了。
“娘娘是有些頭痛的舊疾罷了,總受不得風,往年細細保養着也沒犯過幾回,只是今年照顧着咱們的二阿哥呢,娘娘多費心了些,下頭人也美伺候到,這才身子有些不爽,眼下已然好多了的。”
完顏氏細細說着,提起二阿哥時好似不甚在意,可在座的誰不知福晉這是給側福晉上眼藥呢,只盼着十四爺對側福晉不滿了。
然完顏氏卻是不知,當初要繼續留二阿哥在宮中並非十四爺相求,更不是鑫月的刻意防備,而是德妃娘娘自個兒的意願,病了只能說是下頭人伺候得不成,可賴不着鑫月的。
十四爺一點兒沒動氣,只是瞥了完顏氏一眼,心中微微嘆息,別看鑫月句句不言自個兒的委屈,然這日子到底是不好過。
福晉對鑫月是不滿的。
不過想想也是,鑫月都快有兩個孩子了,而完顏氏的肚子始終沒什麼動靜,她自是着急,自是看着鑫月心中不爽利了,十四爺琢磨着,還是不嫩叫福晉總盯着鑫月去,給人個孩子想來便安心了。
然對着福晉,十四爺到底不大樂意,他滿心在意着鑫月,只覺得同福晉親近好似背叛了鑫月一般,然他有不能不給福晉個交待,十四爺思及此,不由得心頭鬱悶,又連飲了兩杯。
旁人不知十四爺心中所想,看着十四爺只默默吃酒,還真當十四爺這是對側福晉不滿了,完顏氏見狀,心中自是得意,趁着這股子高興,還多用了幾筷子菜去,吃得倒是爽利。
末了散場時,十四爺便有些微醺了,鑫月關切得瞧了十四爺一眼,然完顏氏就在身側,她爺沒什麼資格關切去,便只得帶着孩子和奶孃回去,十四爺則是被完顏氏扶着進了裡間兒躺好。
完顏氏細細體貼着,又是給十四爺淨面又是喂人醒酒茶,十四爺被鑫月伺候管了,猛然換了人還十分不適應,躺的地方也生疏,便乾脆攥着完顏氏的手腕子,不許人動他了。
然不等十四爺想出拒絕的話來呢,完顏氏竟是誤會了,且紅着臉俯下身來挨着十四爺的身側躺了,一副乖順的樣子。
“求爺給妾身一個孩子吧,如此妾身也不寂寞了。”
福晉都拉下臉面這樣求了,十四爺豈能再說出什麼拒絕的話來,索性扯着帷幔遮掩了心頭的不快,圓了福晉的願望去。
十四爺勉強叫了兩回水便再沒什麼心思了,他先前趕路的疲憊還未消,眼下又勉強着,別提多難受了,完成了差事,他連沐浴都不顧,這便穿戴好去了前院,只說自個兒有事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