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朝臣前來暢春園議事,說起湖灘河朔修整河道一事,凡此之事,必然撥大筆銀兩過去,銀子經一道手,便肥一人的荷包,且不知這肥差要落在誰頭上,衆阿哥聽了都有些心動。
八爺站出來要領了差事,太子爺不甘示弱,康熙爺似在考量着,又問下頭還有誰要毛遂自薦,六爺見四爺不動便也不動,五爺七爺更不是愛冒頭的,便是想要着油水有不會痛太子和八爺爭。
有等了一會子,場上爺只有太子和八爺競爭去,趁着昨兒對太子的“關愛”,自薦康熙爺也不多猶豫,這便將差事派給了太子。
“當年同噶爾丹幾經較量,論起河防,唯湖灘河朔最是緊要,保成辦事穩妥些,便交由保成去做吧,該擇了誰代你去,你心中可有章程?”
八爺面上略有不服,可既然皇阿瑪話出了口,便沒有在收回去的道理,且看太子有沒有那個管事的本事,還是隻想着謀錢財的。
太子已不是跟人較勁兒衝動,顧頭不顧尾的年紀,湖灘河朔他是必不能叫旁的兄弟染指的。
一來這事兒是大大的有利可圖,二來他此前聯繫幾位軍中重臣,對皇阿瑪略有“打算”,故自前月以來,沒少挪了銀子過去養人。
養的可不是美女孌童,而是實打實的軍隊,雖只才六千餘兵馬,可若是能謀劃得當,亦能出奇制勝。
只是銀子流水似的砸進去都不帶有個響的,他便是有再多的銀子也覺捉襟見肘,在他看來湖灘河朔壓根兒就不需要修整,這筆銀子挪去養他那六千兵馬倒是正正好的。
太子心思一轉,立刻從自己的擁躉中擇了個人去:“兒臣心中已有成算,覺託合奇正是合適,當年皇阿瑪三徵噶爾丹,託合奇也曾作爲副將前往,故對湖灘河朔相當熟悉。”
“除了託合奇這個會辦事的過去,還得派去幾個會管銀子的,免得有人中飽私囊,耽誤了河務,戶部的諸位大人兒臣不甚熟悉,只知道戶部尚書沈天生是個極好的,且這二人必能配合得當,儘快事了,亦不會耽誤了朝中的事兒。”
康熙爺深深看了太子一眼,聽到太子的話,懸着的心到底是死了,便也不再多問,只管叫太子全權處置,他只言自己近來精神不濟,該是太子多出力的時候了。
太子聞言心中自然歡喜,這便應下去辦了差,倒也是個迅速的,上午領了差事,下午便擬好了名冊送到了御前。
這會子御前沒旁人,只有康熙爺和四爺對坐下棋。
康熙爺掃了一眼上頭的名字,忍不住嗤笑一聲,遞給四爺看去:“你二哥當真是極好的盤算,生怕露出半點兒馬腳,統共派出去十位,十位都是他的人,也好,這夜方便朕一網打盡了。”
四爺細細看罷,似還不敢相信他二哥真能做到那一步去:“皇阿瑪,下頭人當真是查清楚了?二哥真在湖灘河朔藏了一支兵馬?兒臣想不明白,二哥已然是太子了,何必再多此一舉行謀逆之事?”
康熙爺聞言,並不覺得四爺心軟,反而是忒正直纔會有如此疑問,心中不免對人更加滿意。“你素來知足常樂,自然是不明白的,你二哥的胃口猶如無底洞一般,無論朕對他怎麼好他也不知感激和滿意,哈,也都怪朕,是朕太過仁慈,甫一開始就給的太多了、、、、”
話還沒說完,康熙爺便忍不住咳了起來,爲太子之事,康熙爺近來確不少動怒操心,甫一入秋忽冷忽熱的,康熙爺隱隱得了風寒,當真是比不得年輕時了。
四爺緊忙倒了熱茶遞過去,手掌一下一下給皇阿瑪順着背:“皇阿瑪莫惱,二哥如何做怎能是您的錯,兒子如今也做了阿瑪,才知道阿瑪不是那麼好做的,兒子也不知如何做個好阿瑪,想着您怎麼教導我們長大的,這才知道怎麼做,然也不過是比着葫蘆畫瓢,想超過您還不知要幾十年纔好。”
“您已然給了二哥夠多的機會了,此前的試探是,這次的湖灘河朔也是,只要二哥把握機會,自然還能同從前一般,只是二哥不肯,料想他也想過種種可能,自然什麼結局都接受得了。”
“路是二哥選的,也是二哥走的,既如此,您還何必爲他傷懷,反而傷了自己的身心。”
康熙爺抿着茶水好一會兒不回話,吃完了茶這才拍了拍四爺的手臂叫他不必此後只管坐下。
“朕以往覺得你正直純實,處處都令朕滿意,只是有一點,你幾次爲大阿哥和太子求情,朕便覺得你有些優柔寡斷,然而今再看,你卻是個能拎得清的,比朕強。”
四爺連道不敢:“兒子在阿瑪您跟前兒不過是關公前頭耍大刀,算不得什麼本事,兒子的一切都是跟着您學的,您叫兒子重視血脈親情,兒子便學會了重情重義,然不管如何,誰也不能排到您前頭去。”
“兒子不該說兄長的不好,可二哥如此傷您的心,兒子要還爲二哥求情,當真是個不孝的了。”
康熙爺擡手摁了摁發熱的眼角,他被保清和保成傷透了心,餘下的兒子們也沒幾個心思純正的,好在有老四。
若不然,他真不知這偌大的天下該託付給誰了。
康熙爺看着跟前的胤禛,看着他親自淨手爲他試湯藥的認真模樣,心中忽得有了決定。
也罷,保成都不曾念父子之情,他何必再久放不下,關愛和用心該給值得給的纔是。
翌日,太子派去的人就動了身,一行人浩浩蕩蕩離去,可他們不知道的是,六爺早領命先他們一步帶兵出發了,眼下湖灘河朔已盡在康熙爺掌握,就等着太子的人往裡鑽了。
託合奇和沈天生等人還不知自己已然被人盯得死死的,因去的都是自己人,出了門也不遮掩了,連謀劃也不避着人,甫到了湖灘河朔,一行人應付般的去看了圈河務之事,趁夜,託合奇便帶着兩名親信直奔太子私兵的藏身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