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天我一直在忙東忙西,把入宮的事情完全就拋在了九霄雲外。看着擺在面前的羅裳紗裙,心裡一片愁苦。
坐在身邊的小懷書,看到我愁眉苦臉的,就一本正經地說:“姐姐,不要總是皺着眉頭,看起來都不漂亮了。”
聽罷,我就輕輕笑了出來,摸摸他的頭說道:“你這小傢伙,還挺會說話的啊。”其實說他是小傢伙,我這身體也不過比他大了三歲,只是自己還總以爲是二十三。
於是繃起臉,假裝嚴肅地說:“懷書,昨天教給你的詩都背一遍給我聽聽。”
自從懷書跟了我,我就每天都寫幾首詩給他,讓他背下。還從顏英辰那兒拿來好些書給他看,我始終覺得男孩子,還是應該有內涵有修養纔對。這樣以後追女朋友,也方便。
“夏日出東北,凌天經中街。朱光徹厚地,鬱蒸何由開。
上蒼久無雷,無乃號令乖。雨降不濡物,良田起黃埃……”一首杜甫的《夏日嘆》被小懷書朗朗背出。
“嗯,不錯,再把《山居秋暝》背給我聽聽。”
“空山新雨後,天氣晚來秋。明月鬆間照,清泉石上流。竹喧歸浣女,蓮動下漁舟。隨意春芳歇,王孫自可留。”
“懷書,姐姐講給你的詩意可都還記得。”
“懷書記得,《夏日嘆》的意思是……”剛要說,懷書卻突然停了下來,眼睛看向門口。
我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只見顏英辰和南宮漓二人在門前長身而立。
哎,這兩個男人,真是不肯讓我多休息一刻。
“懷書,你背的很好。今天就先背到這吧,時候不早了,你該睡覺了,明天我們再繼續。”
繼而我看向子琴,子琴會意地帶着懷書離開了。
牽動嘴角,給那兩位雕塑似的男人報以大大的笑容。“兩位請坐,不知深夜造訪,有何事啊?”
於是兩人就都面色嚴肅地坐了下來,坐定後,顏英辰慢慢地說道:“爹要把你嫁出去,嫁給逸王做側妃”他竟語氣平和的就像在問“你吃飯沒有”一樣。
“哦。”我簡單地回答了他,我想這個單音節的詞已經足以表示我的心情。
接下來就是長久的安靜,靜的我覺得自己都快睡着的時候,顏英辰才又開口說:“漓,還是你來說吧。”然後長長地嘆息了一聲,就走出了屋子。
我看向漓,我猜測我的表情一定是哀怨的,儘管我心底很不喜歡自己像個怨婦。
“卿兒,這幾天我沒有來看你。是因爲朝中有些事情,讓我實在脫不開身。你的傷,好些了嗎?”
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卻用自己都詫異的平靜口氣說道:“漓,我知道皇后娘娘設宴是爲了給太子和皇子們選妃,”這好像是個慣例,所以當我知道這件事的時候,就已經明瞭。“可是,我爹是如何這麼早就決定我的去向的?你和我哥又是怎麼知道的?”
“因爲……你是庶出,逸想要你這個側妃,只需明日請父皇賜婚,這件事就自然不會有問題。”對啊,我竟一時間忘記了自己的出身,那下一個問題就迎刃而解了。顏修不想留我在身邊,於是就找到逸王把我塞給他。
“呵,我爹真是深諳女大不中留的道理啊。”語氣帶着深深地譏諷,心裡也在盤算着怎麼讓顏修的如意算盤打不成。
南宮漓沒有接我的話,說道:“這件事是逸告訴我的,逸已經答應你爹了。”
“呵,是嗎?我又沒見過南宮逸,他怎麼就知道我一定不是個醜八怪?”
“卿兒……逸,你是認識的。他,是我一母同胞的弟弟,你已經認識他十年了。”南宮漓說這話時,語氣有些深深地嘆息。
“什麼?那他怎麼還能答應這樣荒唐的事情?”難不成南宮逸也看上顏念卿了?這個顏念卿真是沒少招惹人,平白給我添了些麻煩。
“千味閣開張那天,逸本是要同我一起去的,但是卻被父皇詔進宮去。你捱打那晚我是打算去找逸,告訴他你那邊的情況,之後的事你就都知道了。”
不知爲何,聽完漓的這些話,我就覺得腦袋一瞬間發熱,傷人的衝口而出:“南宮漓,你今天來就是想勸說我嫁給南宮逸,是嗎?那我現在就告訴你,不必多費口舌了,你們南宮家,無論是誰,我顏念卿都絕不會嫁!”
“念卿!”南宮漓低吼出聲,目光沉痛地看着我。
我裝作視而不見,心裡卻像針扎着一樣疼。我忍着馬上就要滾落的眼淚,對漓說:“你走吧,我們已話無可談。”
漓優雅地起身,轉過身的時候,用堅定的語氣說:“嫁給逸。”
一滴眼淚滑過臉頰,打溼了我疊放在桌上詩句。
我久久地坐着,心裡一片蒼涼。在這裡,在這個我不熟悉的世界中,我能依靠的,只有我自己。明天,我不會委曲求全讓你們任何一個人滿意的。
顏修,顏梁氏(大夫人),你們是打算讓顏婉如嫁給太子吧?想讓她舒舒服服地嫁給太子,就不該這樣逼我。
南宮漓,我亦說到做到,南宮皇室,我誰都不會嫁……
定定心神,我就草草地上牀睡了。
早晨我醒來,子琴告訴我顏英辰已在院外等我多時。
我披着頭髮來到顏英辰面前,他眼睛紅紅,看來也是一夜無眠吧。是在爲我擔心嗎?
顏英辰心疼地揉揉我的頭髮,說:“怎麼不梳洗一下,都這麼大的人了。”
“哥……”突然間竟想大哭一場,“我答應,嫁給逸。”
淚珠滾落,朦朧中看到顏英辰臉上有一絲如釋重負的笑,但很快又被苦澀替代。
他輕輕將我帶入懷中,柔柔地說:“念兒乖,很快這一切就會過去的。”我趴在顏英辰的懷裡,被他的溫暖包裹着,眼淚卻還是一直一直地涌出。因爲我知道,我要失信於他了。
軟弱只能帶來更多傷痛,這是很早我的父親龍泰就告訴我的道理。所以我在飽餐一頓過後,就開始準備入宮的事宜。
這古代女人是相當麻煩的,不僅衣服很多層,頭上戴的東西也很多。子琴和兩個臨時來幫忙的丫頭幫我打理的差不多後,我照照鏡子,妝容確實精緻的誤可挑剔。就是覺得頭上戴的身上穿的,實在俗不可耐。就又讓她們把那些累贅從我的頭上取了下來。
那兩個丫頭被我弄得十分不耐煩,於是我就一擺手把她們解放了。
後來在子琴的幫助下,我終於把三千煩惱絲在腦袋一側鬆鬆地挽住。然後挑了一支步搖斜插上去,左右照照,很不錯,簡潔大方。
頭髮搞定後我又把衣服一層層剝下,自己重新穿了一遍。我把裡面的鵝黃色的抹胸裙給束成了高腰線,爲了顯得我高挑些。
南原國這個地方的穿衣習俗類似於我們的唐朝,女子不用包的像糉子了。所以我就放心地穿上那件淡藍色絲綢曳地衣裳,然後將寬口衣領鬆鬆地搭在肩膀處,最後再把白色紗衣一樣的方式穿上,雪膚香肩便若隱若現了。
穿好後,子琴用驚豔的目光看着我,喃喃地說道:“小姐真是太美了。”
我輕笑,這就是我要的。
“二小姐,該出門了。”顏賦沉穩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這就來。”嘴裡應了他,手上又拿起硃砂筆在眉間隨手勾出一朵似焰非焰的花形。
拉開門,顏英辰正揹着手站在門前。看到我出來,目光一跳,隨即說:“可與日月爭輝。”
我笑笑,便由着他帶我穿過道道迴廊,來到前廳。
到了前廳,所有的人都已經等在那裡。
“妹妹今日好生漂亮,真叫姐姐自愧不如了。”顏婉如走過來,拉住我的手說道。
“姐姐這話倒叫妹妹慚愧了,姐姐天生麗質,妹妹是望塵莫及啊。”我一席馬屁拍完,顏婉如精緻的臉上不漏聲色地綻出高傲的笑。
“老爺,你看她們姐妹感情多好啊。”顏梁氏又不失時機地放出一個屁。
顏修嚴肅的臉上依然沒什麼表情,說道:“時候差不多了,你們二人既準備好了,就隨爲父入宮吧。”
“是,父親。”我和顏婉如齊齊應聲。
然而,就在我準備出門的瞬間,卻突然掃到顏菲凰、顏恬瑜投來的嫉妒和鄙夷的目光。於是我回身衝她們嫣然一笑,就徑直走了出去。
在馬車上,我細細地觀察了顏婉如。她確實很美,一襲紫衣更是將她襯托的美輪美奐。
只可惜,她身上還是有着掩不去的顏梁氏的影子,那種小肚雞腸,陰險不容人的氣息。
嘴角掛起嘲弄的笑,顏修,你的如意算盤怕是要打空了。
一路無話,馬車搖搖晃晃地到了宮門前。
下了車,由內侍們引着向宮內走去。這南原國的皇宮雖不如紫禁城那般氣派,卻也處處透着皇家的威嚴。
走了一會兒,便到了一個殿門前。我擡頭一看,上書三個大字:元宸殿。
走進殿中,大家依次落座,子琴立於我身後。
我招招手,子琴俯身下來,我輕聲說:“箜篌帶了嗎?”
“帶來了,小姐放心。”
我點點頭,子琴永遠那麼讓人放心。
略微坐了些時候,就聽內侍長聲道:“漓王殿下到----逸王殿下到---”
隨後就看到漓淡定的身影在眼前從容地走過。漓身邊的南宮逸和他有着幾乎一模一樣的面容,只是眼眸中多了些玩世不恭。從我身前經過時,南宮逸衝我飛快地眨了眨眼睛。
我一愣,待反應過來時,他們的身影已經遠去。
漓和南宮逸落座後,二皇子、啓王殿下(五皇子)、六皇子也逐一來到殿內。
“太子殿下到-----”
隨着話音落下,太子南宮賢身明黃的身影出現在衆人面前。我眯起眼睛,仔細地看了這位儲君。
明眸皓齒,面如白玉,一身儒雅氣質中又不失剛毅。衆人起身行禮,他伸出手虛空一扶,盡顯皇家氣度。
再看身邊的顏婉如,目光定定地望着遠處的南宮賢,一臉嬌羞。
待各家到齊後,皇帝才攜皇后娘娘、雲妃娘娘來到元宸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