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幻想着面前放滿金銀的樣子,自己呵呵地傻樂。虎頭從廚房出來,看到滿臉開花的我,說:“妹子,想啥呢?那麼開心?”
我擡起頭,虎頭高大結實的身體爲我遮去刺眼的陽光,我一臉乖巧的笑意,輕輕說道:“在想以後賣茶葉賺了錢,讓虎頭哥和大娘過上好日子。”
“這幹葉子真能賺錢?”虎頭拿手捏起一片制好的茶葉一臉不相信地問我。
我奪過他手裡的茶葉,說:“等着瞧吧,將來妹子賺錢了,就給你娶一個漂亮媳婦。”我說完,得意地看着虎頭,成功地在他臉上看到兩片緋紅。
“俺,俺纔不要。”虎頭說罷就轉身走了,把一臉奸笑的我留在院中繼續包茶葉。
這些日子以來,和虎頭慢慢熟悉,我閒來無事的時候就會跟他開些無傷大雅的玩笑。說的最多的就是找媳婦的問題,每次一談到這個,虎頭就會紅着臉地躲到一邊去。而我總會笑的陽光燦爛,比自己要出嫁還開心。不過我說的倒是實話,虎頭確實該娶親了。他只比哥哥顏英辰小一歲,早到了娶親的年紀。只是因爲家中太窮,又沒有合適的姑娘,才耽擱下來。往後若是能賺到錢,一定好好給虎頭做個大媒,像他這樣的老好人,就得要一個好姑娘來配。
我把茶葉都一一包好,收在筐子裡,準備明天拿到鎮子上去做宣傳。“虎頭哥——”我亮開今日來練出的大嗓門,對着虎頭的房間喊他。
“啥事啊?”虎頭從門裡探出半個身子問我。
我拍拍手,從小矮凳上站起來,笑嘻嘻地說:“明天咱倆去鎮子上,把這茶送出去。”
“啥?送出去?咱不賣了?”
“你就別問那麼多了,聽我的沒錯。”我自信滿滿地看着虎頭,他撓撓頭,說:“行。妹子說啥就是啥。”
中午我突發奇想地包了頓餃子給虎頭和張大嬸吃,做的是胡蘿蔔土豆餡。這還是以前上大學的時候,範珍告訴我的。她說她曾經在一位親戚家吃過這種餡的餃子,味道十分不錯,所以我就大膽地拿來嘗試了一下。沒想一試之下,確實讓人回味無窮,虎頭一下就吃了三大盤。作爲廚師的我,在一旁直笑得合不攏嘴。
吃過午飯,我照例一個人在村外散步。自從到了凡村,我就養成這麼一個怪習慣,在別人午睡的時候,我跑出來午練。我最初的目的也不是爲了鍛鍊身體,只是不知爲何睡眠越來越少,中午若是在家裡一直坐着,就覺得悶得發慌,出來溜達溜達反而舒服些。
春天來了,凡村也不再顯得那麼蒼涼蕭索。路邊小草破土而出,毛茸茸的翠綠一片。突兀的老樹枝杈上,也開始有細嫩的小芽。我慢慢踱着步子,心裡有些不安分。從本質上來說,我並不是一個安於現狀的人,我喜歡在紛繁的世界裡穿梭,但久了又會嚮往平靜。所以心情總會是很矛盾,就像現在,我的生活過於平淡,心中多少會覺得不甘。
向前走着,快到徐伯家的時候,我突然腳步一頓,一種熟悉的恐懼感涌上心頭。這種被監視的感覺,曾經在哪裡有過?我轉過身來回看看,身後並沒有人。又往前走了兩步,心裡愕然一驚,是了,曾經我從馬上摔下佯裝受傷,澈揹我回沁園時,就是這樣的感覺。我嘴角掛上一絲嘲弄的笑,終究還是找來了嗎?看來女人的第六感確實不可以小覷,在這種事情上的洞察力同樣強大。
我原地站住,緩緩地回過身,用我的大嗓門道:“還請出來說話。”久久地,只有微風拂過我耳邊的碎髮,再無其他動靜。我站着不動,負手等着那人自己走出來。我相信自己的直覺不會錯,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澈的人。
又僵持了一會兒,想來那人是不想再躲,只見我面前不遠處的一棵古樹下青色袍腳一動,我便看見了那日從風自如客棧絕塵而去的羅炎。
我脣角的笑意更深,果然不愧是漓,我的一舉一動他竟掌握得這樣清楚,卻又按兵不動。是啊,如果是澈,又怎能這樣沉得住氣,恐怕早就把我綁到臨盛國了吧。想到澈,心頭滑過一片暖意,也不知他現在過得好不好。
“小姐。”羅炎對着我單膝跪地,垂首道。我回神,語氣有些生疏地說:“不必多禮了。”
“什麼時候來的?”我淡淡問羅炎,如果說他一直都沒離開,我也不會覺得奇怪。漓培養出來的人,必定是這樣小心謹慎,有一絲不苟的人。
“回小姐的話,有一個月了。”
“是漓讓你這麼做的嗎?”
“爺命我暗中保護您。”
“這是漓什麼時候的命令?”
“離開樑城時,爺交代我的。說若是小姐不願回樑城,就一定要護得小姐周全,但切不可讓小姐知道。所以我與屬下那日離開風自如客棧後,就一直住在隨郡。”
“但意外的是,我卻離開風自如客棧逃走了?”
羅炎沒說話,我笑得有些苦楚,漓,他還是這樣隱忍。我語氣一緩,道:“羅炎,辛苦你了。”我也沒再多說,要知道,只用兩個月的時間就在這窮山僻壤中找到我,費了多少心神,那是不言而喻的。
“沒能保護好小姐,是羅炎無能。”他垂首,語氣誠懇,滿含自責。我微微動容,漓和澈,究竟是怎樣的男人呵,竟都能讓如此優秀的男子這般忠心不二。
“你將事情全部一五一十地告訴我,不會受到責罰吧?”
“爺交代對您對不可有一句隱瞞。”
我深深嘆了口氣,難道我真的就逃不開這些嗎?不,我不要這樣,我一定要過屬於自己的生活。
“羅炎,我不會跟你走的,你回去吧。回去告訴漓,現在的生活就是我想要的,我很好,讓他不必再掛念,請他與家姐完婚,我會永遠祝福他。”
聽完我的話,羅炎黑白分明的眼仁中掠過一絲不忍,但還是跪下行禮,起身後就頭也不回地走了,一點都不拖泥帶水,利落得讓我簡直懷疑自己的眼睛。這就是漓交代的不可強迫我做任何事情嗎?
壓抑住心裡的苦澀,我往回走去,本來閒散的散步,被這突如其來的偶遇攪得頗覺心神不寧。回到張家,我就自己帶了筐子準備晃到山上去採茶。正準備出門,虎頭卻從屋子裡推門出來,看到我的行頭,微微一愣,隨即笑笑說:“俺跟你一起去。”
我臉上掛着比哭號不了多少的笑容,和虎頭一起出了門。也許是我心情低落的緣故,一到山上,我就開始對着茶樹發起猛攻。左右開弓,不一會兒就在筐底堆了一個小山一樣的堆。虎頭看到我愁眉苦臉的樣子,還幾次想開口,但終還是把話吞進肚子裡。我假裝沒有看到,自顧自地繼續採茶。我怕我一旦開了口,就把事實和盤托出,那樣的話也許我就真的該離開了。
一整個下午,我都有點恍惚,老覺得有人在盯着我。可是心中也清楚羅炎已經離開了,不可能再有別人。我不知道我在凡村這樣平靜的生活還能過多久,羅炎既然能找到,那麼澈,還會遠嗎?該面對的,終究還是避不過去。
第二天,我心一橫,勇敢地同虎頭去了鎮子上。我倒不是不怕遇到澈的人,只是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我這樣一直畏首畏尾的,畢竟不是辦法。
我和虎頭支了一個小茶臺,其實就是租了旁邊食肆的一張桌子,又向他們租用了茶杯和熱水。我真是不得不感慨,有錢能使鬼推磨,這話在什麼代都一樣,真是不變的真理。
我唆使虎頭在一邊幫我叫賣,“免費品嚐,免費品嚐。”果然,不要錢的東西就是能吸引來客戶。我笑的一朵花似的把茶葉遞到大夥手裡品嚐,碰到覺得好喝的人再拿出提前包好的茶葉出售給他。不過一天下來,買的人並不是很多,嘗的人倒是不少。收攤的時候虎頭臉上不禁有些黯然,我拍拍他,說:“虎頭哥,這才第一天,咱們再多試幾天,一定能成功的。”
虎頭點點頭,給我一個溫暖的笑意,我們倆就提着剩下的茶葉準備往回走。剛走沒兩步,就被後面追上來的人叫住,我轉身一看,是我們租桌子、茶杯那家食肆的老闆。
“兩位小哥請等一下。”
我有些疑惑地看着他,“周老闆有什麼事嗎?今天的租金已經都結清了啊。”
“不是不是,小哥你誤會了,我是想問問你能不能賣給我一些你的茶葉?”
我沉思了一下說:“周老闆,我有個提議,不知你可否答應?”
“請講。”
“我們的茶葉拿到您的店裡賣,由您出售。賺得的錢我們三七分,若是不賺,便算我們自己的如何?”
“行倒是行,不過我還行聽聽小哥提出的條件。”
“第一,這茶出售時須得以我張家茶莊的名號,第二,若是有顧客願買,也請您大力舉薦。這另外售出茶葉的錢我再與周老闆二八分,您看可好?”
周老闆沉思了一下,似是覺得自己也無甚虧損,就一口答應下來。隨後我便去了他的店裡,同他簽下賣賣合同,爲期半年。然後留下一部分茶葉,我就與虎頭回凡村了。
“妹子,你爲啥要答應那周老闆呀?”
“我之前看過,周老闆的食肆在鎮子上生意很是不錯,來往客商也多。所以一開始我纔要在他的鋪子旁支攤子,以吸引更多人注意。現在他主動要求買我們的茶葉,當然就不能放過這個機會讓更多的人知道我們,以後有了名氣和口碑,茶葉就會更好賣。”
虎頭似懂非懂地說:“還是妹子想的周到。”
“虎頭哥,明日我還要上山製茶。你到周老闆的鋪子裡去顧着點,切不可讓他們怠慢了咱們。到了那裡,虎頭哥你不要多與他們攀談,多看看他們如何行事,這樣以後若是我們自己有了鋪子也好打點。”
虎頭認真地點點頭,其實我心裡還是擔心的,虎頭這個人太老實,像周老闆那種老奸巨猾的人,難保不會欺負他。但是他現在若是不受些歷練,我怎麼好放心幫他開了茶鋪,把鋪子全權交給他打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