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潺潺流動的溪水,我心裡對離開南原國以後的生活是無限憧憬。算算時間,離我計劃逃婚的日子是越來越近了。幾個月前沒有立刻離開是因爲盤纏不夠,現在不離開,是因爲捨不得。我捨不得顏英辰,捨不得先生,捨不得逸,捨不得很多東西。記得一個朋友說過,當人有了牽掛的時候,腳步就難以走遠。現在的我就是這樣,我總覺得再多一天,再讓我多一天在哥哥身邊,我的內疚和難過就會少一些……
“心怡,我們到前面走走吧。這麼美的風景,不要浪費了。”澈站起身來,看着我說。
“好啊。”好久沒聽到人喊我心怡,一瞬間非常感動。
澈俯身將我從地上拉起來,幾縷碎髮打在他的額前,竟讓他看起來十分文雅。不過我對澈的看法始終根深蒂固地難以改變,儘管他很多時候也像漓一樣優雅地不像話,但我還是覺得他很臭屁,是一個性格奇怪的傢伙。
我和澈沿着溪岸溜溜達達地往前走,我時不時看到地上好看的石頭就會撿起來,然後抱在懷裡。澈看到我抱了一堆石頭,眉頭微微地一皺。我沒理他,我知道他愛乾淨,肯定是嫌這些地上的石頭髒。一擡眼,又看到不遠處的一片野花,可是苦於已經沒有手拿了,我只好碰了碰身邊的澈,說:“喂,那邊的花幫我採幾朵來吧。”
“自己爲什麼不去?”澈一臉“事不關己”的表情說道。
“你怎麼那麼沒風度啊?剛正常一會兒又開始發神經。沒看到我手裡有東西嗎,我能去幹嘛叫你啊。”這個臨豐四皇子的腦袋是怎麼長的,他爲什麼不斷地在摧毀自己的形象啊。
“反正我不去。”這次他乾脆不理我,直接向前走去。
“你……你,你回來。我有話說。”一着急,我話都說不利索了。
“關於採花的事,免談。”澈原地轉身,繼續用氣死我的口說道。
“臨豐澈!你要是不去我就再也不理你了。”唉……話一出口我自己都快吐了,沒想到我堂堂的龍心怡竟也會說出這麼沒水準的話。可是我還得扛住,不能自己先撂倒了。於是我就把臉一側,用眼角的餘光斜睨着對面的敵人。
“你不會的。”澈站在那裡氣定神閒地吐出這麼一句話來。
“你怎麼……”我話還沒說完,就看到澈突然臉色大變,然後下一秒就到了我身側,一把攬住我的腰把我帶向一邊。我下意識地抓住澈的手臂,卻摸到一片溼粘。
澈攬着我急速後退,站定後,我纔看清發生了什麼情況。原來在我和澈的周圍,已然立着十餘個手持利刃的黑衣蒙面大漢,看架勢是準備將我和澈就地結果了。我心下一緊,不禁將手握了起來,這才又感覺到手上黏黏的。擡起手來一看,手掌上竟都是血跡。我猛地一驚,這纔看見澈右肩上刺目的鮮紅,他米黃色的衣襟已經浸溼了一片,然而血還是不停地往外涌。
“四殿下,您還是別反抗了吧,省的您身邊這位如花似玉的姑娘受到不必要的牽連。”黑衣人裡一個看似像頭目的人開口說道。
澈聽後微微勾起嘴角,露出一絲嘲弄的笑容,說:“是大哥,還是三哥?”
“這殿下就不必知道了,反正最後的結果就只有一個。”
“你真的以爲我出門在外會一個玄衣衛都不帶嗎?”澈依然笑的淡定,可是臉色卻愈發地蒼白了。
那個蒙面漢子聽了澈的話,目光一緊,似乎猶豫了一下。就趁着這個空擋,澈拉起我的手,在我手裡塞進一個東西然後輕聲說:“找到機會就使勁扔出去。”然後他頓了頓,又道:“等會兒我會拖住他們,你抓緊時間快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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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擡起頭對上澈的眼睛,輕輕地搖了搖頭,說:“一起來的一起走。”說完反手將他的手用力握住。澈身子一震,漆黑的眸子裡揚起一片化不開的溫柔。我看着澈柔柔地一笑,然後對着周圍的黑衣人喊道:“喂,黑人們!”“刺客”們沒想到我突然發話,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別看了,就是叫你們呢。你們也太不濟了,竟然利用我來傷害四殿下。怪不得大白天的還要擋着臉,果然是見不得人,嘖嘖。”
“你個小丫頭片子,還挺牙尖嘴利,待會兒送走了四殿下,我再好好收拾收拾你。”說罷,那人便將色眼一眯。想必他是覺得澈必死無疑,所以半點顧忌都沒有。我趁着他們正得意,就趕緊把手裡澈遞給我的東西,加上一個手裡一直攥着的石頭,使勁全身力氣扔了出去。就在石頭落地的瞬間,一道紅光直竄上天。
領頭那人看到紅光,目光一跳,便不再多言。一擺手,所有的黑衣人立刻向我們聚攏過來。
澈將我護在身後,把我擋了個嚴嚴實實。我卻有點心不在焉,因爲他的傷口還在一直流血,這樣下去,他非流乾了不可。可是我現在真的是束手無策,我對於外傷這種東西本來就不怎麼懂,而且像這種嚴重的刀傷我更是見都沒見過,一時之間連個止血的辦法都想不到。
我只知道在這種情況下,澈是絕對不能同他們動手的,不然牽動傷口,血流的更多,他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喂,各位好漢,請等一下。”我顧不得多想,就在黑衣人們準備把我們亂刀砍死的時候,我努力地從澈的身後鑽出來,伸出兩隻手阻止了他們。
“你要幹什麼?”領頭那人警惕的看着我。
我白了他一眼,說道:“大哥……我都要被你紮成紗窗了,你說我能幹什麼?我無非就是想在死之前,跟你提個小小的要求罷了。”
“將死之人,哪來那麼多廢話!”說着那人就要舉刀砍下。
“哎……你等一下會死啊。殺人你着什麼急,反正我和四殿下也跑不了,你早殺晚殺還不都一樣。聽聽我想說的話,沒準你會覺得有趣呢?”
“大哥,不妨讓她說來聽聽。反正他們也跑不了。”領頭黑衣人身邊蹭出來一個賊眉鼠眼的傢伙,陰陽怪調地說道。
領頭那人想了一下,說:“有話快說,我這可是看在四殿下的面子上特別優待你了。”
“多謝這位大哥,那你就聽好了。”就在這時,我突然看見幾個玄色衫的男子慢慢地向黑衣人靠近。同時,澈在身後按了按我的手,示意我接着說,我當即就明白了,是他們所說的玄衣衛到了。
“快說,老子沒耐性等。”
我燦然一笑說道:“小妹這裡有一個賺錢的法子,不需要各位過着刀頭舔血的日子,也不需要各位聽命於他人。不知大哥有沒有興趣?”我一眼掃過去,看到玄衣衛其中的一人對我和澈點點頭。
“什麼賺錢的法子?”那個賊眉鼠眼的人迫不及待地問道。
“那就是……”話沒說完,我向後猛退一步,靠在澈身上。澈攬住我向後急掠,等到黑衣人反應過來時,我和澈已經離開了最危險的地方。而他們,已經沒有機會向我和澈追擊了。
“澈,我們安全了。”我高興地轉過身,可是笑容卻瞬間在臉上凝結。因爲當我以爲一切都過去的時候,澈卻倒在了我的懷裡。他的衣裳被血染紅了大半,他那如星辰的眼睛更是失去了往日的光彩,一張雕琢似的臉更是白的幾乎透明。
澈倒下的時候,我根本支撐不住他的身體,只有用盡全力地托住他,和他一起跌在草地上。我抱緊懷裡的澈,因爲我覺得他的生命正在一點點的抽離。我怕的要死,嘴裡一直不停地念叨他的名字,重複了一遍又一遍,卻沒有人迴應我。
我發現自己感受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恐懼,繼而開始全身發抖,瘋了一樣地對着那邊混戰的人喊:“你們快來救救澈,他快死了。求求你們快來救他,求求你們。”最後我的聲音竟已經扭曲的不成樣子,嘶啞得像從地域裡爬出來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玄衣衛聽到了我的呼喊,就看黑衣人很快倒下了一大半,然後就有兩個玄衣衛向着我和澈飛奔而來。
兩人一直近前,看到澈渾身浴血,也顧不得禮數。就跪在澈的身側,將他衣服慢慢褪下。我這纔看清澈的傷口,傷在右肩鎖骨下,深深的一道刀痕。那兩人見狀,眉頭一皺,對視一眼後,便從懷裡掏出五六個白玉小瓶。我不知道那些藥有何功用,只得看着他們又給澈往嘴裡塞藥丸,又在他傷口上散藥沫。
過了一會兒,澈一直流血的傷口終於不再絲絲地溢血,他們二人臉上才露出了安心的笑容。
兩人起身退後對着我單膝跪下,朗聲道:“玄衣衛玄銘、玄寂見過小姐。”這時剛解決了黑衣人的另外幾個玄衣衛也走過來,行了同樣的禮道:“玄衣衛朱雀、冥劍、冥蕭見過小姐。”
神智終於恢復正常的我,淡淡地向他們看過去。果然一個個都氣度不凡,不但外表無可挑剔,身上更是英氣逼人。心裡止不住地佩服澈,也不知他是用什麼辦法,讓這樣的人死心塌地地做他的護衛。
“念卿不敢當,各位快快請起。”說罷五人起身,垂首而立。
“小姐,主上的傷已無大礙,只是失血過多。小姐不必過於擔心。”剛纔爲澈治傷,自稱玄銘的男子恭敬地說道。
“如此便好。”我頓了一下,接着說:“澈需要休息,我們回沁園吧。”
“是!”五人同時答道,聲音整齊劃一,乾脆利落。
然而最讓我驚奇的是,他們居然準備了一輛馬車。坐在車上,我向玄寂投去疑惑的目光。他有些靦腆地笑了笑,說道:“今天主上和小姐出門前,專門交代讓我們不可離的太近,說小姐感覺不適。又讓朱雀僱了馬車一路跟着,主上說小姐可能回去的時候就不想騎馬了。”看着臉頰上浮現的兩個酒窩,我也跟着樂了。可是心裡還是苦的,澈,爲我考慮這麼多,他卻因爲我受傷。如果不是那天我說感覺有人跟着不舒服,如果不是他今天要保護我,也不會如此。
看着我黯然神傷,坐在對面的朱雀道:“小姐,您就別難過了。爺要是知道,怕是要罵我們多嘴了。”
“你們……難道不是嗎?該不該說的,都說出來……”
“澈……你醒了?”我低頭看着枕在我腿上的澈,興奮地有點不知所措。
“主上、爺,屬下該死!”朱雀和玄寂見澈轉醒,也不管是不是在馬車上,“撲通”一下就跪在澈的身前。
澈舉起無力的手輕輕擺了擺,用弱不可聞的聲音道:“不是……你們的錯,是我……要你們別跟着的。”他停了一下,又吃力地說:“別跪了,都起來吧。”
可是兩人還是執着地跪着,無奈,我只好拍拍朱雀的肩,說道:“快起來吧,連我這個坐着的人都被顛的屁股疼,你們的膝蓋難道不疼嗎?嘖嘖,我看着都難受,快起來。”
說完他們二人互相看了看,雖然還是沒有站起來,但我看得出他們憋着笑憋的很難受。
“還不快起來,”澈彷彿醞釀了半天,終於有力量說出這一句話,我正準備表示一下贊同,他又緊接着說道:“想笑別憋着。”
於是,車內終於爆發出一陣笑聲。我知道女孩子不可以隨便說“屁股”,但是有這麼可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