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舞臺上的杜繡玉揚袖折身,隨着琴聲舞動的越來越快,如玉的素手婉轉流連,裙裾飄飛,裙襬上繡着的朵朵蓮花像是活了般競相開放,吐出幽幽清香,震驚了整個場面。
琴聲戛然而止,杜繡玉籠身合掌,低眉垂眼宛如合攏的蓮花,而腳下的蓮花瓣緩緩收攏最後將她掩入其中。
迷霧漸漸消散,而那絕美的一曲一舞卻如餘香宛然在鼻,更甚當年百里蘭依的一舞。
夜慕華眉眼舒開,拍掌道:“好曲,好舞,真正是朕前所未見!”
百里蘭依笑道:“皇上,臣妾也以爲然,平妃,真是恭喜你了,竟然有這麼個傾國傾城的人兒藏着掖着。”
杜錦平勉強笑道:“我這妹妹最是怕羞,臣妾曾和父親說過,今年的桃花節可是皇上和宮裡姐妹們看重的,得好好準備一番,幸好尚能拿出一點能讓皇上和衆位姐妹看得過去的,也不枉臣妾擔心一場。皇上,”她轉向夜慕華,“您瞧着可是滿意?”
夜慕華聽說是杜家的女士微微皺眉,想起杜家還有個庶女杜繡玉,微笑道:“平妃的妹妹總是不同凡響的。來人,宣杜家四女士覲見!”
“是!——皇上有旨,宣杜四女士覲見!”
在別人羨慕妒忌甚至是意味深長的目光中杜繡玉娉娉婷婷地拾階而上,她生來體型嬌小,容貌細緻清麗,而因爲剛纔的曲舞如玉般的臉頰上暈染上酡紅,眸子氤氳着水汽,映得那櫻脣如丹,美得不可方物。
跪伏在地毯上,她叩首道:“小女子杜繡玉叩見皇上,皇上萬歲萬萬歲!”
夜慕華已經被她擾得心蕩神搖,竟然親自下了臺階扶她起來,道:“果然是傾國傾城的佳人啊!”
杜繡玉沒有想到對方會來扶她,微愕。擡眼看他,正撞上對方眼中毫不掩飾的驚豔和慾望,不由地心如鹿跳,臉紅如霞,低了頭不敢再看,而那淡淡的龍涎香的氣息縈繞在鼻息間久久不散。
夜慕華哈哈大笑,丟了手,轉身回坐到龍椅上,道:“杜氏女杜繡玉一舞傾城,一曲再傾國,傾國與傾城,朕怎捨得佳人獨立?宣,封杜氏爲傾昭容,另有祁氏姐妹封爲珍貴嬪和寶貴嬪,擇日入宮。”
待王公公尖細的聲音一字一句地傳達着皇上的旨意,所有人都是一愣。
昭容是從二品,與妃品級相差無幾,夜慕華這一封賞是告訴所有人他對杜家四女士的看重,卻也是將杜錦平徹底無視。
杜家,要換了個天地。
雙胞胎姐妹花歡喜地叩頭謝恩,杜繡玉再次拜倒山呼萬歲。
杜尚喜不自禁連忙跪倒謝恩,上官氏跪在他的旁邊,將咽頭泛上是一股子腥甜生生地壓住。
既然杜繡玉即將入宮,按照慣例,宮裡派了兩個嬤嬤專門
教習宮廷禮儀。上官氏表現出大家主母最溫和大度的一面,恭敬地接了人,安排在杜繡玉的繡園,一切妥當後回到正房。
一進門便見杜尚悠閒地坐着喝茶,見了她淡淡地道:“都安排妥了?”
上官氏瞪着他,冷笑道:“杜尚,你越發地硬氣了,這種事情也一直瞞着我?”這是多年來上官氏第一次連名帶姓地喊他,有種盛氣凌人的味道。
杜尚皺了皺眉,並沒有多責怪,擺手讓其他人出去,站起身走近兩步道:“這一點確實是我的不是,但是,我若是同你說,你會同意嗎?說不準還會在裡面動手腳。”
上官氏一口氣憋在心頭上下不得。
杜尚長出了口氣,得意滿面,道:“還好,繡兒終究不負我所望,我杜家起復之時不遠矣!”
上官氏嗤地冷笑道:“你想得太過於天真了!試問,這些年你待她如何?哼,我只怕她一旦入宮得了寵怕是踩上杜家一腳!”
杜尚惱道:“我知道你心裡不舒服,但是她畢竟是杜家的女兒,杜家好,她便好,就是再得寵也得有孃家支持不是?更何況平兒在宮中也需要個幫手。”擺擺手,不耐煩地,“此事已經成了定局,你安心準備着繡兒的入宮事宜,萬不可怠慢了那兩個教養嬤嬤。”
說完甩手去了。
上官氏瞪着他的背影,咬牙道:“卑鄙小人!當年我真是瞎了眼!”坐在椅子上直喘氣,卻不禁悲憤交加。
這就是她選的夫君,在他的眼裡唯有權勢富貴卻無半點真情!她沒有想過,當年廢后身死,杜錦平獨霸君寵,他面對那對母子的慘死不也是不聞不問?
如今她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上官氏倒了,一門慘死,只恨不得將那傅禹書碎屍萬段,所以她不惜動用上官氏在暗處的勢力想要他死,卻不料功虧一簣,不但損了所有的人手還誤傷了永安侯的妹妹,致使永安侯大動干戈,幾乎將自己的力量連根拔起!
於是她不敢再輕舉妄動,更是厭棄杜繡玉,也想過下毒手一勞永逸,但最終害怕杜尚察覺還是作罷。卻無論如何咽不下這口氣,便設計杜繡玉進香途中遇到那個有浪蕩之名的洪興滔。她設想得很好,無論是否成事,杜繡玉名譽受損,想嫁入豪門世家有些難度,總歸要依附杜家和自己,可以任意拿捏。
誰知道人算不如天算,杜繡玉安然無恙,洪興滔受驚致病到現在還窩在府裡出不了門。
更讓她痛恨和憤怒的是杜尚竟然瞞着自己蓄意讓杜繡玉進宮侍駕,這讓她心驚肉跳,坐臥不安。她清楚杜繡玉對自己的恨意,更有預感一旦杜繡玉得寵自己只怕死無葬身之地!
只是,杜繡玉如今得了皇上的眼,被封了昭容,自己再做些手腳是自尋死路,她到底該怎麼辦?
她按着太陽穴,那裡一跳一跳地疼。
這時,李嬤嬤悄聲進來,站在身後慢慢揉捏着她的頭,道:“夫人,您萬事看開些,總不能和自己的身子過不去。”
上官氏出了口氣,道:“是了,他舍了平兒,我卻不能,這世上除了平兒我再沒有可牽掛的了!”摸了茶盅在手裡,又放下,“不行,我不能讓這個賤丫頭進宮!”
李嬤嬤手顫了下,“夫人,您可不能莽撞,這,這可是殺頭的罪過……”
上官氏冷笑道:“你放心,我會安排得妥當,你過來,”她招手示意她貼近,小聲地嘰咕着。
李嬤嬤不住地點頭,手心卻都是冷汗。
三日後,杜繡玉入宮,天矇矇亮,杜府上下的人就起來了,前來賀喜和觀禮的同僚和至交紛迭而至,一時間曾經門可羅雀的杜府門前車馬挨挨擠擠,熱鬧非常。
閨房裡,教養嬤嬤和十全奶奶爲杜繡玉梳洗上妝穿衣。
杜繡玉端莊地坐在銅鏡前,由着十全奶奶用細細的絨線絞了臉上的絨毛開臉,絲絲的痛卻不及心底的歡喜忐忑和如釋重負。
她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自己能夠如此風光地出嫁,而且嫁的是當今的皇上,縱然知道後宮中艱險一旦踏入或許有一天會屍骨無存,但是在卑微中掙扎長成的她卻沒有絲毫懼意,前進與否她沒有任何退路!
一襲桃紅色的喜服,以金絲銀線繡了鳳穿牡丹,裙裾層層疊疊,映着她纖腰不盈一握,映着她描畫細緻的眉眼嬌豔欲滴。
門簾一響,上官氏笑微微地走了進來,屋裡的人往旁邊退了退,她如平常的慈母一般細細打量了她一番,用絹子拭了拭眼角道:“想不到繡兒也長這麼大了,要出嫁了,母親這個心……”
她神情中有哀切還有喜歡,聲情並茂,讓旁邊的人不禁暗想,這杜府主母倒是個有情義的。
杜繡玉忍着心中的嫌惡,配合着表現出恰如其分的依戀和傷感,低聲道:“母親,女兒從此不能承歡母親和父親膝下,往母親多多保重,女兒無論如何忘不了母親這些年的養育之恩。”那養育之恩是咬着牙齦說的。
上官氏釋然:“你好好的,母親便開心了。”伸手接過十全奶奶手裡的梳子,“今兒母親爲你梳頭祝福。”
十全奶奶滿臉是笑,道:“杜夫人真是個心慈的,您放心,昭容娘娘必然是個福厚待!”
上官氏笑,笑得雍容大方,執了梳子慢慢梳理着那長長的的青絲,態度極爲認真。
十全奶奶嘴裡唸叨着,“一梳梳到頭,富貴不用愁;二梳梳到頭,無病又無憂;三梳梳到頭,多子又多壽;再梳梳到尾,舉案又齊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雙飛;三梳梳到尾,永結同心佩。有頭有尾,富富貴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