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十一,你夠狠。找誰不好,偏偏讓她來,這不是成心讓我難堪,艾瑪,糟糕了,今天忘記帶着搓衣板了……上官安奇他固然心裡無比忐忑,面上卻是一臉淡然,好整以暇的打量着面前的這個女子。
衆人也看着那女子,哦不,應該說是少女,陌西望族?神魔谷?落家?什麼時候有這麼一位小姑娘了?瞧瞧這膽大妄爲的,當着這諸多人(都能稱之爲是天下之人)的面前,也敢對着男子拉拉扯扯……
哎喲媽呀,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喲……
“安奇,十年之約,你是不是已經忘記了!”女子繼續開口道。
“嗯?”上官安奇一臉懵逼,卻不着痕跡輕輕揮開她,目光向場中一掠,突然與一雙剛剛探出帳篷縫裡的明眸對了個正着,那目光微有笑意,卻又清凌凌的若寒水籠月,在看他看過去的瞬間,她卻狡黠的一眨眼,看似俏皮,閃過的,卻是陰寒無比的利刃。
上官安奇目中光芒一閃,看了看對方的手勢,只覺得自己的後心一涼,愈發向後退了兩步,跟面前這女子保持了一定距離。
而那女子卻沒看見,只顧糾纏着上官安奇,視在場的人於無物。
“卿羽嵐,請自重。”上官安奇冷冷道。
“哎呦,桃花,紅果果的桃花!”赫連海扒開帳篷縫給姚博瑋看,讓他瞧個仔細,道:“哥們,這下有好戲看了,卿羽嵐跟她姐姐卿羽洛的性子可不一樣,接地氣的很,認準了一個事情就會死磕到底,而安奇又是個最不堪擾的脾氣,哈哈。”
姚博瑋搖頭,微笑不語,最近幾天他十分沉默,基本能不說話就不說話,而且,這有什麼稀罕的,迷戀上官安奇的女子,本就諸多,每個國家都有,只不過,知道了秦心顏的存在以後,還死心塌地的,似乎,也就那麼幾個。
子銘,就是其中一個。
子銘,你自打那一次從萬曆回來之後,就再也沒有出去過,也不曉得,她對安奇死心與否。也不曉得,她是否安好。
秦心顏看了他一眼,冷冷道:“其實這兩人挺配的,骨子裡都是一樣的,執着……”
“嗯,國師大人說的是。”藍心迎上秦心顏不悅的目光,道。
“喂,你幹什麼……”赤心慌忙拉住藍心,阻止他。
可是看破某人心思的藍心,卻大着膽子,繼續開口道:“不如國師大人再加把勁,把陌西也給吃了吧,讓陌西的皇室成員也成爲你的治下之民,你便可以讓陛下下旨賜婚了。”
秦心顏莞爾,道:“本國師一定親自寫這道旨意,賜婚?哪這麼便宜他,我還要給他賜上十七八個美妾,叫那個羽什麼爛什麼的女人,整日雞犬不寧,哈哈。”
藍心跟赫連海,皆是一臉看好戲的表情,默默的爲上官安奇捏了一把汗。
不遠處的上官安奇,毫不客氣、毫無形象的打了一個
噴嚏。
這廂秦心顏的笑聲方了,帳外卻忽然起了喧譁,再一看,上官安奇已經下了馬,走到了鬼谷老人的身邊,而卿羽嵐,傳聞中的陌西七公主,貌美有天仙之名、高傲如天鵝的嵐公主,也老老實實的站到了一邊,認認真真的對着鬼谷老人叩首行禮。
前方的山壁忽分,現出來的是葳蕤大道,寬闊且又軒朗,道路的盡頭,隱約見到的是碧湖林木,屋舍櫛比,一層層的,沿着那山脈之勢,分佈着築上去,最上端巔峰之處,有白色的屋舍,高曠且闊大,沉默而又平靜的俯瞰着深翠大地,於煙霧繚繞、雲飛風起之間,這個素以陰詭聞名的神魔谷,竟然生出了幾分仙家的意境。
此時,恰是初晨微雨,山勢空夢,碎雲之間,羣鳥起舞,舞姿有飛天之態,隱約間,遠處佛音遙唱,恬淡且又深遠,諸位到來的江湖人士,已經齊齊神色莊嚴的躬下身去了。
赫連海與姚博瑋對視了一眼,不想這蠻荒山谷之地,遍野林木之間,居然真的別有洞天,也不知花費多少人力,方闢出這一方世外天地。這裡,應該就是一個縮小版的洛迦島了,落家,真的有兩小子。
世外天地裡面,白袍男子衣着輕簡,白色的衣料,質地、式樣都不算華貴,卻令人看了覺得舒服得如同陷進了一團雲裡面,那團雲潔淨素雅,卓朗從容,淺淺一揖的姿勢,也令人如沐春風。
只聽他淺淺開口道:“諸位遠道而來,擎川有失遠迎,還望恕罪。”
衆人連忙紛紛回禮,秦心顏注視着那個梨花軟雲般的男子,腦海裡諸般紛繁猜想,接踵而至。
秦心顏的眸中愈發冷冽,那個暴雨殺人夜,是他……使詐自屋頂閃電擊下的長劍,是他……悍然破陣的蒙面黑衣人,是他……隔河相望對落雲生痛下殺手的中年人,是他……前幾日落十一會有此殺人之舉,想必也是跟他有關。
這些回憶,俱都電光般一閃。
看着衆人膜拜與崇敬的目光,秦心顏忍不住笑了笑,這人還真是披着羊皮的狼,夠狠。卻見上官安奇和落擎川正在見禮,兩人揖讓文雅、風度非凡,任誰也想不到,在去年的某個暴雨夜中,這兩人曾經千里追蹤、甚至生死相鬥,一個將另一個打下山崖,一個對另一個人痛下殺手。
落擎川微笑一讓,神秘的神魔谷,也終於對天下人敞開,衆人當然都不能亂哄哄的連隨從都帶進去,那也對主人太過不恭,故而,每門每派的頭臉人物,自覺依照身份與排位,依次入谷,上官安奇和落擎川在最前方,那是一個把臂而行、言笑晏晏,卿羽嵐一見到卿羽洛,瞬間就老實了,乖乖的跟在後面。
秦心顏回身對姚博瑋一笑,道:“好好休息,一覺醒來,我們就回來了。”
姚博瑋神色平靜,只道:“你們保重。”
不待秦心顏再說什麼,他已閉上雙目不再理會,秦心顏自然曉
得他的心情,然而無論他怎生喬裝,再不可能瞞過落擎川、落十一,畢竟之前他多次代表武陟出戰,而且因了上官安奇的緣故,他跟洛迦島的人打過不少照面。所以,這一路,他是再不可能陪伴了。也好,正好休息一番,也省的看上官安奇的囧樣。
秦心顏看着赫連海,意有所指的道:“走吧,鬧他個狠的!”
“老子早就憋着一股氣很久了,落十一他不在最好,不然,老子一定要打的他滿地打滾、求饒叫娘。”赫連海道。
一衆人,隨即跟了上去。
………………
世上的靈堂,都是肅穆寧靜的,正如所有的孝子賢孫,都面色嚴肅莊嚴悲痛一般。
哪怕孝子賢孫們之前已經爲了遺產、爲了利益而打架打得一塌糊塗,將死掉的那個人當做柴禾扔在一邊已經很久,但是到了送別的這一刻,也都紛紛的乖巧了起來,做樣子,也得做給外頭的人看。
寬闊靈堂之內,麻衣草鞋、儀容狀肅的神魔谷上下,個個姿態鳳儀的接待弔唁來賓,廳內燃着氣味濃厚的檀香,輕煙嫋嫋中,一口沉香木大棺、停放在那廳堂之中,巨大沉雄的奠字,筆筆泣血,卻不知道,究竟泣的是誰的血。
秦心顏滿臉悲容的看着那大棺材,心中卻在推算着陌西的財力――
沉香木,寸木寸金,能在這麼短的時間之內,搞出來這麼個標準且又華貴的棺材,神魔谷,這個與陌西皇室密切相關的地方,果然不簡單啊。
耳中隱約聽到、落擎川在絮絮陳述谷主如何得病,如何離世,如何死前遺命簡葬入土、絕不欲驚攏天下,不僅神魔谷,連帶着關係緊密的落家上下,又是如何感激諸位心意、不辭勞苦遠道而來,落掌門急事趕回洛迦島、特地委託他這個俗家弟子來主持喪禮,而落師弟他在九泉之下亦感哀榮云云,語氣沉重之中,卻也不失了緬懷。哀傷之中,也不失頌揚,分寸言語,皆拿捏得恰到好處,聽得諸人頻頻點頭,不勝唏噓。
上官安奇無聲冷笑――
得病?離世?不欲驚擾天下?
文筆不錯,好一篇孝子的文章。
秦心顏懶得聽那些沒用的鬼話,誰家哭喪不是作口水,能夠哭出來講出來的喪痛,那就不是真的痛,假的可以。
她的心思,除了在陌西的兩位公主身上之外,便在仔細觀察着這裡頭的地形,最頂端那白色宮殿般的建築,只在半山腰,廳堂極大,佈置隱約有陣勢存在,卻又似是而非。看得出來,神魔谷上下看來對來的諸位、尤其是上官安奇的防備極深,所有人,都有意無意都卡在他面前,每一行動,上香拜祭,也都緊緊陪侍在側。
鬼谷老人最不喜這般被人粘着,故而專門到一邊上香,客套交集的事情,全部交給上官安奇,反正他來,也只是幫自己的徒弟打個照面開個路,等下沒事了他自然會離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