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這個魔咒一般的聲音,毛子直直的僵在了門口,跟一個冰塊一樣,被對方搬開。
這不是剛纔連環破陣的那個人麼?
他真是好腳力,這麼快就……
想說出的話,也梗在了喉嚨裡,毛子看着這件屋子裡的三個人,只覺自己同這些人就不是一個世界裡的,他們的武功極高,心智博深,心機深沉難測……
今夜村子裡的浩劫,真的是一場浩劫,非人力可阻攔的……
毛子的瞳孔睜大,全身發起抖來。
不過,這個灰黑衣人卻並沒有看毛子,他的目光慈憫深遠的看向秦心顏與上官安奇,人卻靜靜立在門口,聲音裡面透出微微笑意,輕輕道:“兩位還真是高人,這般好的定力。”
“嗯~”一氣將水喝乾的上官安奇,覺得自己的聲音應該會好上許多了,一笑擡眉,道:“你好本事,誒,我們見過,你叫落雲帆。”
你這過目不忘的記性,還真是可怕,看來,今日無論如何,也是留你不得了,灰黑衣人笑道:“上官小王爺過獎了,在下汗顏,不過只想來送兩位上天,不曉得二位前輩,可否成全在下呢?”
他並不走近,隔着門到牀的距離,突然單手一遞。
驚鴻一現,宛若是那漫天飛雪降臨人間,寒光一閃。讓人無法反應,讓人驚駭不已的,不過剎那,就到了秦心顏的喉間!
他或者說他們所有人的目標,從來都不是上官安奇,而是秦心顏。
因爲,只要秦心顏死了,少主就能無牽無掛的跟他們走了,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一直掛心於這個女人,甚至派出這麼多人去搜尋,一定要安安全全的將秦心顏給帶回去,可想而知,秦心顏的存在,將會徒增多少的麻煩。
而上官安奇卻一直粘着秦心顏,讓人下手的難度陡增,但是,現在卻是個好機會。
只是,天不遂人願。
在落雲帆以爲自己成功偷襲的時候,不遠處,卻突然響起來了一聲長嘯。
驚破月色,震懾雷電,驚起雲層,自九天而下,扶搖直下,駕臨於萬物之上,如那擎天之柱,直直要戳心滲骨,將人騰翻。
扭轉星河之舞,一聲蕭起,那是令人心驚神搖的絕世長嘯。
也不知是怎樣的隔空打物,竟然硬生生的將他偷襲秦心顏的鐵鏢,調轉了個頭。
灰黑衣人慌忙閃避,但還是被自己丟出去的鏢給擦掉了半截衣袖,臂上帶出一道血痕,不由大駭。
“誰?是誰?”
那人卻並未回答他這個問題。
嘯聲裡,似乎有人遠遠喝道:“殺人嗎?我還沒同意呢。”
嘯聲裡,有人於近處靜靜道:“你最好住手吧,這不是你可以殺的人。”
只是,聲音在後,動作在先!
窸窸窣窣的聲在暗夜裡,顯得更加的突兀,更加的攝人心魄。
聽起來似乎有十來個
人齊齊逼近,但你仔細再聞,那腳步聲,卻是齊整如一人,風行雲卷,依言佈陣,隱約見得外頭有什麼光在緊急撲閃,飄搖不休,陣勢初起,立時隱約風雷之聲,隱約可以聽見慘呼,秦心顏微微笑起來——
而上官安奇也已經反應過來,來者是誰了,只是,他這麼短的時間之內,就已經練成這樣,果然非常人,的確是個實打實的、變態!
雨聲稍稍弱了些,此刻,風卻猛了起來,一陣又一陣,敲打在這破屋的小破窗戶的風聲裡,有人隔着窗,靜靜問道:“閣下生於顯貴世家,無心練武卻歸於武學大宗門下,縱有極高天賦,心不靜,終難成大業。建立在傷害別人的基礎之上的急功近利,只會是自取滅亡。我奉勸你一句,今日你面前之人,你殺不得。”
灰黑衣男子見他一直不出來,而只是在耍嘴皮子,一下子戒備之心卻又放下了,遂淡淡道:“哦?是嗎?”
“殺之,是違天命之舉,必遭天譴。”對方的語氣淡漠、而意味堅定,令人只覺這話再無虛假,無需違背。
秦心顏卻是笑了,他竟也有這般可愛的一面,話說,這麼吊炸天的臺詞,按理說,也該由我秦心顏來講纔是,殺了本郡主,你會遭天譴,哈哈,如此霸氣!
灰黑衣人卻只微笑如常,作勢眺向遠方,輕問道:“敢問閣下何人?”
“你自然知道我是誰,”對方的聲音比他更靜更淡,淡若深冬時節天空裡的月色,卻又染了幾分夏夜薄荷草的沁人心脾的味道:“所以我說出來的話,你自然知道,該不該聽。”
“你不說你是誰,我爲何要信你?”灰黑衣男子繼續笑,俯仰之間氣質清貴如聖,“你這多管閒事之人,何必要躲躲藏藏呢?你風雨之夜,跑出城,來到這個窮鄉僻壤救人,說罷,你要救的人,是誰?”
“無論是誰,我說你殺不得就殺不得,”對方漠然道:“你若此刻收手,我可以饒你不死,否則你生死難保,終無葬身之地,你今日行此殺戮,本就有違天命,更是私下叛主之齷齪之舉,無人容你,而且你現在多殺一人,不過也是在多造罪孽。而你不管動了他二人之中的誰,都將給你造成極大的麻煩,這是你承擔不起的。”
他話音未落,遠處有人已經不耐煩了,嘟囔道:“哎,跟他囉嗦什麼,他就一個敗類,是時候幫師伯清理門戶了。”
“也是,我最近真的是善良許多。”
話音剛落,白光一閃,如流星曳過天際,滾滾光柱,驚天而掠,如碧落神山之下的那洪水般,一瀉千里奔騰而來,又似飛鳳夭驕於天,燦亮着華麗而炫目的劍光,一路颯然前衝,勢不可擋之勢,被那罡風紛紛捲起,左右倒跌開去,剎那間便披風激雨,奔至眼前。
來者似是有意展示威勢,飛光掠電,來勢驚人,人未到手一擡,一線銀光如月色光耀,剎那間便到了灰黑衣人胸前,長笑道:“我知道你真要動手,以你的速度,誰也來不及。只
是,現在我僥倖搶了先機,你手指不妨用力吧,但是隻要你一旦分心於手底,我的劍立刻便可以刺穿了你,你要不要試一試?”
暴雨裡,白衣人一個旋轉,單足立於屋檐之上,身姿優雅瀟灑,他身周起了淡淡光暈,生生將瓢潑大雨隔在光華之外,俯首睨笑的姿勢,宛如一抹遙及千里照過來的溶溶月色,傾世美顏,轟然乍現,讓人心動不已,讓人移不開眼。
問世間還有幾人有此風華氣度?
洛迦島長流門落十一。
灰黑衣人落雲帆見到他的瞬間,整張臉都宛若失了生機,與死人無異。
“啪噠”一聲,有人推開後窗,黑色油紙傘下,一個穿着紫衣的小孩子,探出頭來,快步跳了進來,他的目光詭譎而清冷,身後水晶牆般的雨幕裡,看起來秀麗清美,傾國傾城。
雲般的輕,雪般的寒,容如仙渠之水,冰若冰晶之花。
人稱紈絝雪娃的落雲生。
兩個人齊齊出現,面色氣質卻是不一樣,一個神情冷漠的打着傘,另一個卻是一臉壞笑,手指扣着飛弩的弩機,箭尖如森冷的黑暗之眼,直直逼向落雲帆的咽喉處。
落雲帆就算是反應速度再驚爲天人,但還是硬生生捱了一擊,一條臂膀便被卸了下來。
“呵,掌門師兄,你這弓弩可真好用,跟那砍人的大刀一樣,都不需要怎麼用力呢。”落雲生笑了笑,道。
“喜歡的話,以後你就拿着玩吧。”落十一淡淡道。
秦心顏聽了這話,忍不住偏頭去看了一眼落十一,他還真是心大,這麼可怕的武器,竟然就跟個玩具一樣,扔給落雲生玩,好像在說,就算天塌下來,都有師兄來給你扛一般,而他那一雙斐麗的眼眸之中,盡是寵愛。
看的真是讓人欣羨,天啊,這難道不是國欠哥系列的現實版……
見到秦心顏看落十一,上官安奇的鼻子冷哼了一聲,落十一這個變態,除了會裝叉,還會幹嘛。
落雲帆自知完蛋,卻在此刻,突然輕聲一笑,道:“看來,我的運氣實在有點不太好啊……竟然碰上掌門師兄微服私訪。”
秦心顏慢條斯理的站起來,理了理袖子,順便彈了彈手上的灰,笑吟吟看着他,一柄長劍,擱在了他的脖頸之間,輕輕道:“你的人,應該已經死光了吧,你若是再不收了你殺人的念頭,你應當現在就要去地獄與他們團聚了吧。落雲帆,洛迦島八袋長老落清逸的關門弟子,洛迦島輕功最好、速度最快的人,就要死在這窮鄉僻壤了,還真是可惜。你是個聰明人,你自己想,是殺了我重要?還是你自己的命重要呢?”
“我真的很想殺你,”落雲帆一雙猩紅的眼睛,死死的盯着秦心顏,幾乎是咬牙切齒一般的開口道:“不過,想你死的,絕對不止我一個,秦心顏,你以爲,你逃得過去嗎……”
說時遲,那時快,他竟然一躍而起,反身就向着上官安奇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