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顏……”秦王妃嘆了口氣,她太瞭解自己的女兒,她這話一擺出來,劉家公子,怕是真的不再可能了。
只是,究竟是爲什麼呢?
她既已放下了陳寰之,也未曾與其他的人私定下終身,爲什麼要拒絕一個這般愛她的優秀男青年?
“郡主看來並不瞭解城昱的爲人,城昱求娶不成,定然只會在自己的身上尋緣問由,改善與昇華自己,以期他日,能夠得到郡主青睞,又怎麼會有嫉恨之舉呢?家父很是喜歡郡主,家母更是時常希望您來家裡做客,城昱心悅郡主甚久,就算被拒絕,也不會有怨憤。城昱是不會放棄的,會繼續等待下去,希望有一日,城昱可以走進郡主的心。”劉城昱笑,面容略帶苦澀。
然後便給秦王施了一禮,恭敬道:“城昱告辭,禮就不跟着城昱一起告辭了,都是些郡主喜歡的東西,只當城昱的一點心意。”
秦王點頭“你是個有心的好孩子,只是犬女一向頑劣慣了,着實辜負了你的一番心意。”
“老王,你去送一下劉公子。”秦王妃招呼着。
“是,小的遵命。”老王慌忙跟了上去。
門,再一次關上了。
安靜如斯的內室裡,獨獨剩下了三人,面色各異。
秦心顏起身,亦準備拜別離去。
“等等,心顏,爹想知道,你的心裡,是否還有陳寰之那小子?若是還有,爹就是豁出去這張老臉,也將這親、給你重新定回來。”
秦心顏一聽,便知爹誤會了,趕緊解釋道:“不不不,陳寰之與女兒斷無可能了,而且,陳寰之有水仙這樣的青梅竹馬,女兒亦覺得他們很是般配。女兒出於各方面的考慮,這才做出了退親的這個決定。
但女兒之所以會拒絕劉公子,絕非是因爲對陳寰之餘情未了,只是倦了那男女情愛,天下間不是所有感情,都能跟爹孃這般順暢美好的。女兒知道爹的一片心,今時不同往日,上門求親的,這段時間也肯定特別多,爹能擋的都擋了。
而爹肯讓女兒與劉公子見面,想必也是深思熟慮之後的結果,想來,那劉公子定然是個可依附終身的可靠之人。
但是,恕女兒不孝,女兒這次卻要忤逆爹孃了,女兒暫時還不想嫁給任何人,爹孃可不要動了轟走女兒的心思纔是呢。”
“誰要轟你,你這丫頭,白學了這麼多規矩,竟還是跟以前一樣,這麼不會講話。”秦王妃看了她一眼,嘆了口氣。
“罷了,爹早就說過,你的婚事,你自己做主。”秦王說着,揉了揉秦心顏的頭,然後推門出去了。女大不由爹,本就是常事,更何況,心顏現在已經是個懂事的姑娘了。
“可是,這女兒家,總歸是要嫁人的……心顏你現在是如花年齡,但是女人的歲月可是不容蹉跎的,你若總不嫁,也不是個辦法。”秦王妃嘆了口氣。
秦心顏蹭在秦王妃的臂彎裡,撒嬌道:
“娘啊,您這麼想把女兒嫁出去啊,那女兒偏偏不要如孃的願,可就賴着不走了。”
“你這頑皮丫頭。”秦王妃被她鬧得沒法子,笑道:“你爹從小的教育就不對,總說什麼女子要自立,要自強,萬萬不要成爲男子的依附品,婚姻並不是女子唯一所圖之事。這敢情好,將你教成了這樣。現在你這拒絕家人的樣子,你爹瞧見,腸子都悔青了。”
“哈哈,讓爹後悔去吧。”秦心顏笑着靠在秦王妃的懷裡,輕輕玩着她的頭髮。
秦王妃哭笑不得,“你呀,就是個磨人精。”
“那孃親,可是不喜歡我這樣的磨人精麼?”秦心顏眨巴着眼睛,俏皮的問道。
“不喜歡你,還能將你扔了不成?”秦王妃道,‘畫風’突轉,沉了聲:“我也養了你這麼多年了,這一生氣,就將你給扔了,那我可虧大發了。”
“……這”秦心顏尷尬的撓了撓頭,笑了笑。
庭院深深,風吹皺湖面,空攪亂一番情思。
歲月靜好,其實不過就是你在鬧,她在笑。
…………
恰是春日時節,楊柳飄飛,海棠初綻放,而田野間的油菜花,也正是綻放的季節,在暖陽的薰染之下,茂盛生長,營造出一片別有風味的絢麗多彩。
秦心顏纔剛偷得半日閒,在外頭玩耍,看着眉若釣魚、綠荷撲蝶,笑的不亦樂乎,便見王管家匆匆跑過來,一邊喘着氣一邊說道:“郡主,宮裡頭傳旨,宣你進宮。”
秦心顏微微一愣,這不逢年不過節的,太后壽宴也不需要秦王府出力,這個時候皇帝伯伯找我,又是爲了什麼呢,便問:“可有講,是爲了何事?”
“好像是淑妃娘娘要生了,情況不大樂觀……”王管家的話還未曾說完,秦心顏便已然衝了出去,翻身上馬,揚長而去。
得虧了和惠郡主這個品級,秦心顏才能一路策馬進宮,加之手握皇帝緊急傳下來的聖旨,更是無人敢擋,直到在儲秀宮門前見到了寧玉寧公公,秦心顏這才勒馬,一躍而下。
“怎麼了?淑妃娘娘怎麼樣了?”秦心顏拉着寧公公的衣袖,開口問道。
寧公公嘆了口氣,皺緊了眉頭,道:“難產,御醫全都聚在一起想法子呢,請來的有經驗的嬤嬤與穩婆,也都束手無策,一直給淑妃娘娘加油鼓勁,可是肚子裡的,就是出不來。娘娘疼的一直喊叫,陛下站在產房外頭,急的沒轍了。方纔淑妃娘娘身邊的一小宮女,說您學過一點這方面的醫術,之前還曾爲虢美人助產成功,陛下二話不說,趕緊宣您進宮來了。”
“娘娘這樣,已經多久了?”秦心顏問。
“快一整天了都,眼看着,快要不行了,唉。”寧公公的聲音低了許多。
生孩子就是女人走鬼門關,皇帝的子嗣少,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嬪妃沒能生產順利造成的。若是姨母邁不過去這一關,很可能就是一屍兩命。
秦心顏顧不得其他了,直接跑了進去。
剛邁進殿門,便聞到了彌散在空氣之中的濃厚的血腥味,一羣宮女都在忙活,進進出出的,有端血水的,有遞毛巾的,有守護在牀邊的。緊皺着眉頭的皇帝,背對着屏風,看神態都覺着他心情糟透。秦心顏慌忙請了安,就進了房內。
只聽得宮殿內,震耳欲聾的嘶喊聲,接踵而至,那種如泣血一般的聲音,聽者都覺得觸目驚心、煎熬不已。隔着簾子,也能感受到一個身影,在顫抖,在抽搐,疼痛難耐。
“御醫,淑妃娘娘情況如何?”秦心顏開口問道,面色焦急。
“回稟郡主,淑妃娘娘的情況很不好,她這是頭一胎,胎位不正,故而難產;如情況好些,大人小孩能保其一,若情況不好,可能一屍兩命。”御醫如實回答,語氣格外的沉重。
躺在牀上的淑妃娘娘聽見了御醫的答覆,傷心的一口氣沒能提上來,險些暈厥了過去,嚇得宮女白薇慌忙的撫其胸口,在旁邊輕聲勸着,淑妃這才緩過去一口氣。
“太醫,我求求你,不論如何,都要救救我女兒。”淑妃的母親,也即秦心顏的外祖母柳夫人大哭着說道。
不過片刻光景,宮女白芷便滿手鮮血的跑了出來“不好了,不好了,淑妃娘娘大出血,又暈過去了!”
空氣中的血腥味愈發的濃重了起來,撲鼻而來,讓衆人都面色抽搐,忍不住吐出來。
“心顏,你面色不太好,要不你先出去透透氣。”柳夫人不忘關心自己的外孫女。
秦心顏搖了搖頭,正欲開口獻策,卻不想皇后突然走了進來,問站立在屏風後面的皇帝道:“陛下,您快些做決定吧,是保大人還是保孩子,倘若再耽擱下去,小皇子就會憋死,無一線生機了。”
雖然皇后這話很刺耳,也很殘忍,但是,皇帝心裡也清楚,自己總歸是要做一個決定的,但是這個決定,如何做得。
淑兒,她可是自己最心愛的妃子啊……
時間在這一刻,似乎靜止住了,皇帝皺着眉頭,久久不語。
衆人的目光,似乎都集中在了皇帝一人身上。
他原本深不可測的面容之上,被深深的疲倦與無力所覆蓋,糾結掙扎了好一會,他才微微張開嘴,說出了四個字“保小皇子。”說完之後,他整個人都有些站不穩,扶着一旁的椅子,坐了下來,低下了頭。
簡簡單單的四個字,便等於宣判了淑妃的死刑,作爲母親而言,她是稱職的,爲了保護自己的孩子,犧牲性命也在所不惜。
是啊,他是皇帝,寵妃再如何,也不過是個妾,秦心顏的心,倏爾緊了,一種沉重的壓抑感,襲擊着自己,久久無法平靜下來。
“陛下……”柳夫人暈倒在地,慌忙趕來的秦王妃趕緊將自己年邁的母親扶了起來,但卻半個字都不敢講,這就是嫁入皇家的女人的宿命,君要臣死,臣如何敢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