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晃到了第二天,夢白最早起,依次叫醒所有人,玲瓏和秋月燒水,燙乾糧,儘量節省着用,畢竟從這裡出去,還不知道要多久。
雪下了一夜,時而傳來清脆的啪擦聲,樹枝被積雪壓斷了。
林天霸休息了一夜,精神似乎好了不少,但剛結束辟穀,身子虛弱,勉強能走路而已。
等吃完早餐,外面已經冰天雪地了,大雪再次來襲,地面的雪較昨天更深,外面仍在下,洞口的雪都堵到裡面來了,越堆越高,夢白和夜月用工具鏟推了幾次,但剛清掉,馬上就堆積起來,重複,再重複。
終於,夜月說道:“不行,再這樣下去,洞口會被堵死,我們現在必須馬上撤離。”
夢白叭了一下嘴巴:“出去有風險,留下可能餓死,拼了,出去搏一搏,夜月,就按咱們昨天看的方向走。”
說走就走,衆人馬上收拾東西,準備撤退,夜月依然將林天霸背在背上,林天霸死活不同意,非要自己走,可雪下得這麼深,以他的體力,走幾米就要歇一陣子,夜月直接說這樣影響效率,林天霸只有妥協,趴在夜月背上,由他處置。
一行人出去沒有多久,雪就停了,四周一片寂靜,啪噠,又有樹枝被折斷了。
玲瓏忽然小聲說道:“糟糕了。”
“怎麼了?”林傾城問道。
“你們看我們身後,那座山的斜坡正好朝向這裡,現在雪堆得太厚,很容易發生雪崩,從現在起。說話也不要太大聲,情況危急時,哪怕是一個咳嗽,也會引發雪崩。”玲瓏小心翼翼地說道:“怎麼辦?”
夢白厲聲但放小了音量:“玲瓏說得沒錯,山坡上的雪已經有下滑的趨勢,發生雪崩的可能性很大,豎起耳朵聽着。如果聽到動靜。不管誰聽到咔嚓一聲,都要迅速地提醒大家,所有人用盡全身的力氣往前跑。不要管其他人。”
他尤其強調不要管其他人,關鍵時刻,一兩秒也足以葬送性命。
大自然就是這麼奇妙,在感嘆於它的美妙之時。殊不知它背後隱藏着莫大的危險。
林傾城他們曾經經歷過雪崩,知道它有多危險。所以小心翼翼的往前走,每一步都踩得格外小心,大家也不敢對話,一路保持沉默往前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眼看離身後白雪覆蓋的山坡越來越遠,空氣中清晰地傳來一聲——咔嚓!
衆人的心一緊,夢白大喝一聲:“跑!”
所有人都用盡全力將腳從雪裡拔出出來。奮力向前奔跑,山體上的雪就呼嘯着往下奔跑。帶動着四周的白雪一起垮塌,就像山體原本披了一件白色的衣裳,現在這件衣裳正緩緩褪去,雖然緩慢,卻是千鈞之力,它們噴涌而來,就似洪水猛獸,濺起無數白色的飛沫,然後以萬軍莫擋的氣勢朝着山下而來!
雪呼嘯着滾下來,越滾越大,直到形成一個雪球,轉瞬間的功夫已經到了半山腰,眼看就要來滾到山腳,再朝衆人殺過來……
只需要輕輕一滾,就能將所有人埋在雪裡,凍成冰柱,唯一的好處大概是屍體不會腐爛,被封存在冰裡,在這冰天雪地裡長眠!
夜月揹着林天霸,自然落在最後面,林天霸閉緊嘴巴不吭聲,但提了一口氣以減輕自己的重量。
夜月緊繃着神經,兩條腿大力地拔出再拔出,身後有雪花飛濺過來,後背涼涼地,他也不敢回頭看,只顧着往前逃。雪層在動,幾人接連鑽出雪層,一頭一臉的雪渣子。
回頭一看,他們加緊趕路,所以距離山坡已有些距離,雪崩之後,雪球一路咆哮下來,但是因爲坡度的原因,近到身前的時候,雪球已經散架,餘力不足,因爲只是殘雪的力度,所以窒息的感覺只是一刻,只要儘快鑽出來,就逃出生天了。身子有些僵硬,夜月將林天霸的身子從雪裡拔出來,衆人幫忙擡到一邊,夜月喘着粗氣說道:“大自然的力量太可怕了。”
檢查了一下裝備,夜月揹着林天霸繼續趕路,先拿羅盤定位,繼續往着東南方向走,一路上不敢停,中間雪又下起來,但一行人已經下了山坡,往一片寬闊的平地走去,而溫度也隨着時間慢慢提高。
這讓林傾城興奮不已:“我們好像走對了。”
中間休息兩次,下了一座小山峰,眼前的情景大不一樣了,溫度回升,白雪慢慢褪去,離雪線越來越遠,當路兩邊的綠草露出頭,夢白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我們走出來了。”
重新回到雪線以下,夢白一邊脫衣服,一邊說道:“先找到最近的地方。”
肚子咕咕直叫,大家都餓得不輕,秋月耳尖,聽到水聲,馬上提議和玲瓏去找食物,其餘人在這裡休息,兩人往水聲傳來的方向走去,果真找到一條小溪,溫度已經有初夏的感覺,秋月脫了衣物,褲腿挽起來,直接跳進溪流中。
“你幹嘛?”肖麗有些愕然。
“抓魚。”秋月舔舔嘴脣:“幾天沒沾葷腥,肚子裡沒一點油水,走不動道了。”
玲瓏淡淡地一笑:“上來。”
“上來?”秋月說道:“還要捉魚。”
“傻丫頭,先上來。”玲瓏說着從懷裡裡掏出飛刀:“看我的。”
眼看玲瓏要拿着飛刀擲進水裡,秋月趕緊爬上岸,她剛一上岸,玲瓏往小溪裡仔細看了一眼,掃到魚尾在動,飛刀嗖地扔進水裡,然後一收,飛刀砍進一條魚的身子裡,多半砍到骨頭,直接收線,飛刀回來,魚兒也落在地上!
秋月看得目瞪口呆,玲瓏說道:“愣着幹嘛,收起來。”
兩人帶着魚回去,這下子可樂翻夢白了。咕咚嚥下口水:“可惜,沒有鹽。”
“將就一下吧。”秋月說道:“野生魚有股天然的甜味,烤出來味道不會差,找東西升火。
大家一鼓作氣架起火堆,爲免起火,將周圍的易燃物刨開,只留土。野魚散發香味。引得夢白的舌頭恨不得舔進火苗裡,一直問熟了沒有,直到魚兩面烤得焦黃。秋月纔將烤魚拿出來,一人分了一條,再架在火上烤第二輪。
林天霸沒有什麼食慾,再加上辟穀太久。不敢輕易嘗試葷腥,只是吃了饅頭泡水。夢白他們一人啃了兩條,還有些意猶未盡,玲瓏說道:“再去抓幾條過來。”
“過猶不及,算了。”林傾城轉頭問林天霸:“爸。咱們現在走?”
“不用再揹我了,我現在感覺好多了,可以自己走。”林天霸說道。
林天霸堅持自己走。一開始還有點腿腳不便的感覺,後來步子越來越輕盈。林傾城暗暗稱奇,長時間的辟穀之後,父親的氣息幾乎細若遊絲,讓人完全察覺不到,步子也是格外輕。
走了幾個時辰後,衆人終於回到了雙花鎮。
幾個人大搖大擺地走進胖老闆的客棧裡,前臺沒人,夢白直接殺進院子裡,見胖老闆正獨自睡在躺椅上,睡得忒香了,呼嚕聲一陣又一陣。
夢白一時興起,伸手捏住胖子的鼻子,捂住嘴,正在熟睡的胖子猛地睜開眼睛,看清楚夢白的臉,也不知道是嚇得,還是憋得,臉都綠了!
“唔……”胖子嚇得兩條胳膊掄起來,兩條腿也胡亂蹬着,夢白松開手,沒好氣地說道:“別演了,咱不是來滅口的,住店!”
胖子得以重新呼吸,狠狠地吸了一口氣,苦巴着臉看着眼前的六個,不對,咋成七個人了?
“你們,你們怎麼回來了?”胖子一頭汗。
“死胖子,你命夠大啊!居然還活着。早和你們說了,我們進山找人,和你們的事兒一點關係也沒有。人找到了,能不回來嘛。”夢白說道。
“找的是這位?”胖子好奇地看着一頭白髮的林天霸。
“少廢話,給我們四間房。”夢白說道。
林傾城他們租了四間房,洗漱換衣服忙得不可開交,幾人幾天沒睡過牀,一躺在牀上,便倒頭大睡起來。
衆人大睡一場,醒來後吃到胖老闆精心做準備的一桌飯菜,經過山裡的事情後,胖老闆對衆人的態度可用恭敬二字,甚至諂媚。
“幾位,我們這裡沒什麼好吃的,就是一些山裡的土特產,嚐嚐。”胖老闆坐下來,給他們倒酒。
林天霸的身體弱,只是聞聞酒味就好,也儘量撿清淡的食物進食,並不敢沾肉,見他們吃得差不多了,胖老闆說道:“幾位還不回去?”
“不回去,繼續在山裡走走。”夢白斜他一眼:“怎麼,你心急了?”
“不急,不急。”胖老闆連忙說道:“這不是覺得這裡是麻煩地,越早離開越好嘛。”
“放心吧,我們會走的。”夢白說道:“明天就走,去冰天雪地裡走一走。”
“去冰天雪地裡?”胖老闆說道:“你們不會去冰棺材吧?”
“冰棺材,啥玩意兒?”夢白聽出一點味來,頗有興味地問道。
“這個冰棺材離我們這還有一陣子路,聽說裡面有很多珍罕藥材,靈芝、人蔘啥的,所有些不要命的藥商進去採藥,結果一去不回,說是裡面有雪怪,死的人一撥接着一撥。”
雪怪是生活在雪山、寒冷氣候裡的怪物,據說他們有着猙獰的面孔,長長的利爪,襲擊人類。
“聽說裡面有三大殺器,一是雪崩,裡面的山坡陡,而且密集,一旦發生雪崩,八成死掉,二是雪怪,有雪怪傷人,三是有鬼,聽說裡面有惡鬼,鬼哭狼嚎,聽到的人眼睛看不到,耳朵聽不到,自己走到山崖跳下去。”
胖老闆越說越邪乎:“所以,那個地方有個別稱叫冰棺材,進去的人,死在裡頭,整個地方就是個大棺材!還是冰的呢!”
“哼。”夢白悶哼一聲,胖老闆馬上激動地說道:“這事在我們這裡傳了幾十年了,從爺爺的爺爺開始就有。對了,還有人看到雪山上有東西在移動,你說,要是人,怎麼可能在雪山上那麼走?”
說完了,胖老闆又補了一句:“我勸勸你們,別找死。下次還能有上次的運氣?”
玲瓏冷冷地說道:“我們上次逃出來是靠自己的能力。不是運氣。”
胖老闆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我錯了,我不會說話。”
幾人對視一眼,越是不尋常的地方越有各種可能。不管怎麼樣,必須去闖一闖。
吃完飯的幾人的已經在小鎮上溜達起來,主要購買乾糧和進山用的必備品。
林傾城和夜月還去找了鎮上的老人家打聽冰棺材和五連峰的事情。
回到店裡,幾人去了夜月的房間。林天霸正盤腿坐在牀上吐納中,好讓氣力盡快恢復。衆人進來,他睜開眼睛:“回來了?”
“林老伯,我們打聽了一下,原來這地方曾經見到野人。”秋月連忙說道:“還有人說。遠處的鎮子上,有人看到過雪怪,兩者的描述有些相似。身高,體形。還有,據說雪怪在雪裡移動的速度非常快,如履平地。”
“我們找鎮上年紀最長的人打聽,這些都是老一輩傳下來的,據說有五十年以上的歷史,不會超過一百年,”夜月說道:“照時間推算,百年以前,這個怪物或是野人突然出現,那這個地生胎的歷史最多百年。”
默默聽着的夢白說道:“假如這個怪物或是野人就是他,豈不是他出現的時間只有百年,也就是說……”
“這隻地生胎化爲人的時間只有一百年。”林天霸說道。
“九成是這樣了。他百年前出現在這裡,與這裡傳說的雪怪和野人的時間不謀而合,還有,他爲什麼對生死薄感興趣,我也想通了。”林傾城說道。
“爲什麼?”大家異口同聲地問道。
“太簡單了,尋找自己生命的起源,自己從哪裡來,父母在哪裡,爲什麼自己和其他人不一樣。”林傾城說道:“陰間有陰陽書,可是他不屬於陰陽兩界,陰陽書上並沒有他的記錄,所以,他開始尋找新的線索,在這個過程中,他找到了林家封印的生死薄。”
“所以,他認爲生死薄中或許有他的來歷,想從中找到自己生命的軌跡。”林傾城說道。
“怪不得他一直盯着生死薄,”夢白說道:“原來是這個理由,我還以爲生死薄裡有什麼剋制他的殺手鐗,真是可笑。”
把簡單的事情想複雜,這讓大家絆了一跤不說,還繞了一個大圈子!
“他越胡來,就越把事情弄得複雜,既然他想找自己的來處,咱們幫他找。”夢白說道:“地生胎一定來自於裀褥,我們引他到那裡,再加上小城的生死薄,一定可以引他出現,
“爸,我們明天就要走,東西已經採購齊全,我在想……”林傾城說道。
“不用想了,我跟你們一起去。”林天霸斬釘截鐵的說道。
林傾城躺在牀上,林依玲的氣息就在耳邊,她有些睡不着,忽然想看看林依玲在想什麼,在做什麼夢?她合上眼,睡着後進了林依玲的夢。
在一套老房子前面,四周的場景陌生,兩扇對開的木門敞開,進去就能看到一張茶几,上面擺着一套茶具,一隻腳邁進去,不是夢白,而是夢天。
他還是年輕時的模樣,一頭黑髮,身姿挺拔,十分魁梧的樣子,他剛進去,一個俏生生的聲音響起來:“現在纔來?”林依玲與現在的優雅截然不同,赫然是個潑辣熱情的姑娘,她一個箭步邁到夢天跟前:“我和你講,昨天遇到一隻好喝酒的老鬼,你猜我幹什麼了?”
夢天只是笑:“幹什麼了?”
林依玲這纔將藏在身後的酒罈子抱到面前,拍拍:“泡酒了。”
搖搖酒罈子,裡面咕咚作響,還傳來老鬼滿足的呢喃聲:“真,真香!”
夢天無奈地拍着林依玲的頭,只聽到夢天說道:“小玲,如果有一天我突然轉身走開……”
“你不會走的。”林依玲說道:“你爺爺留下遺信,你們夢家的男人就得守着林家的女人,這是約定,兩家人的契約,姓夢的,我告訴你,如果你走了,我不會去找你,有本事走,就不要回頭!”
林依玲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就在此時,林傾城睜開眼睛,身邊的姑姑正翻身,這一翻身,剛纔的夢境就結束了。
退出林依玲的夢境,林傾城睜開眼睛,模模糊糊地自己睡過去,這一夜,無夢。
第二天早上,吃完早餐,夢白和胖老闆結賬準備離開,胖老闆恭敬地送他們到街口,拉着夢白到一邊:“不再回來了吧?”
“百分之九十不會再來了。”夢白說道:“自己保重。”
胖老闆苦着一張臉,這一輩子,山中發生的事情,七星血屍陣會永遠成爲心上的一根刺,只有學會遺忘,才能重新生活。
夢白正準備上車,感覺後腦勺一熱,扭頭一看,身後自然啥也沒有,只能看到閣樓,那裡供奉着肉身菩薩,他猛地想到身上的藥丸,因爲不知來歷,一直沒有服用,現在這種感覺難道是肉身菩薩傳給自己的?
他此時又想到一件事情,五爺被陰兵帶走時曾說自己有一個大劫!
兩件事情交加,夢白的後腦勺一寒,林傾城叫道:“夢大哥,還愣着做什麼,上車。”(米需.米.小.說.言侖.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