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殿裡靜靜的,甚至連呼吸的聲音也聽不見。嶽纖靈喝下不知名的**之後,便覺得一股衝氣從丹田處飛快的升起來,還來不及反應,這股氣就在丹田爆炸,然後她便跪坐在地上,感覺身上一點兒靈力也無。
嘯陵向她走近了兩步,居高臨下冷冷的看着她,“看來這瓶藥水效果不錯,是不是一點兒靈力也沒有了?”說完這句話,他就自己兀自的笑了一聲,聲音陡然變得溫柔得不正常,“你放心,我不會取你的神魂,我會讓你一直活着。若你死了,那該多無趣。你想要乾紫藤,就在玄宮裡待着,也許哪一日我會給你也未可知。”
嶽纖靈已經明白了嘯陵想要折磨自己的意圖,這也是她來的路上就已經想到的,不然他也沒有必要非給她傳書。他要想要的,就是她主動來玄宮,她也就來了。有一線的希望,她也不會放過。
嘯陵俯下身一隻手很輕的捏起了嶽纖靈的下巴,與她四目相對,神情說不出的詭異,“你和風暗胤相識這麼久,想必從未被他劍氣傷到過,不過我沒有他那樣深的修爲,一會兒你若是躲不過去,那就不要怪我。若你真被我劍氣所亡,你猜我會不會把乾紫藤送到蜃羅門去呢?”
說完這句話,嘯陵毫不遲疑的拔出了他的佩劍,稍稍後退一步就直接向跪坐在地上的嶽纖靈刺了下來,鋒利的劍氣如電光一般襲來,一點兒多餘反應的時間都沒有。
嶽纖靈沒有任何辦法,只能連滾帶爬十分狼狽的躲過去。即使如此,她仍然被劍氣所傷,身上多了好幾處傷口,血絲都染上了衣衫。
看見她這樣子,嘯陵卻笑得十分暢快,同時第二劍揮下,“若是讓風暗胤看見你這樣子,可不知會作何感想,真是有趣。”
想到如今在自己院中無知無覺的風暗胤,嶽纖靈遍體深寒。她也瞭解風暗胤,若今日之事被他知曉,日後必要踏平玄宮。心底一陣酸澀,嶽纖靈不敢再想,只是低垂着頭狼狽的躲閃,只盼願嘯陵早些放手賜她乾紫藤。
一連揮下數劍,嘯陵終於收了佩劍,朝嶽纖靈走近幾步低頭看着她,目光生涼,潤着北國隆冬的雪。只是片刻,他便拂袖而去。嶽纖靈幾乎已經動彈不動,血流了很多,好在自身還慢慢的恢復,不過到底是緩了半晌才勉強坐起來,身上的衣裳以及被血染得七零八落,有些血痕已經乾涸。
宮殿裡黑漆漆的,沒有聲音也沒有光亮。嘯陵走之前一句話也沒有說,嶽纖靈不敢貿然動作,就屈起身體雙手抱住自己的膝蓋靠在角落裡。地上鋪的不知是什麼玉石,絲絲的冷意從石縫間一縷一縷的透出來,讓她打了一個又一個的寒噤。最後竟然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在夢境中嶽纖靈意外回到了桃源秘境,卻不是現在的桃源秘境,而是許多年前的桃源秘境,是風暗胤被禁錮七十年那時候的桃源秘境。好像之前無數次一樣,她幽魂一樣飄蕩在空中,看過瑰麗的山水,看過巍峨險峻的山崖,然後在一處料峭的山峰上停下來,呆愣愣
的看着站在山峰上的人。只是一個遙遠的背影,但是她依然一眼就能看出是誰,眼淚瞬時溼潤了眼眶。
他的背影看起來十分孤寂遙遠,彷彿永遠觸摸不到似的。嶽纖靈小心的走上來,才走到他身後就見他轉過身,寒潭一般的眼底竟然映出了她的樣子,“你來了。”
“你看見我了?”嶽纖靈有些難以置信,很傻的問。風暗胤沒有回答這句話,只是伸手握住她冰涼的手,將她指尖置於自己手掌心中,“我一直都知道你在。”
嶽纖靈不知道他說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只是太久沒有看見他這樣鮮活的樣子,近乎貪婪的深深看着。
風暗胤似乎嘆了一口氣,衣襬被山峰上凜冽的風吹起一角,他的手指很輕很輕的落在她發心,繾綣的拂至髮尾,最後握住,“纖靈,我知道你一直在。”
當年桃源秘境兩人訣別,嶽纖靈自己不知道,甚至世間除了風暗胤再沒有人知道,嶽纖靈當時神魂已經分隔,硬是留下一縷纏繞在他身上,也所以嶽纖靈纔會時不時在夢境中看見桃源秘境和他,那些她以爲的夢境都是真實的。誰都知道修煉者的神魂有多重要,風暗胤當初雖然犧牲自己救了嶽纖靈,也沒有想到嶽纖靈會分隔了自己的神魂。無法可想的七十年,他也是靠着這一縷神魂的陪伴才堅持過去了。
他走出桃源秘境之後,自己要走上一條黑暗的道道路,便是斬斷曾經的一切,更要把她的神魂還給她,可是當真的看見她時,到底有多麼難以割捨也不會再有別人知道。七十年相依相伴,那一縷神魂早已經成了他自己神魂的一部分。
嶽纖靈不知道這些事情,風暗胤從未想過讓她知道。她只是覺得風暗胤忽然消除了兩人之間的隔閡,這樣的感覺讓她不安,好像是夢,一眨眼就會消失。
這確實是夢境……
嶽纖靈眨了眨眼,有些惶恐的抱住風暗胤的腰,整個人埋在他懷裡。她聞到他身上清冽的氣息,感覺到令人心安又溫暖的心跳,心裡的惶恐卻從來不曾減少。風暗胤很配合她的用另一隻手環住她的肩膀,巋然不動的仍她抱着,手指一下下在她背脊上輕輕安撫的划過去。
經歷了這麼多年和這麼多事情,之前一直橫亙在兩人之間彷彿永遠無法越過的天塹似乎也並不算什麼,只要人還在,就什麼都不算是艱難了。
風暗胤整個人爲嶽纖靈擋住了山頂所有的風,讓她不能被風吹到一點兒半點兒。嶽纖靈就靠在他懷裡,絮絮說着自己這些年的事情,甚至在蜃羅門之前的事情,和在蜃羅門初見到風暗胤的事情。說着說着,便要落下眼淚。風暗胤伸手極輕的把她的眼淚拭去,然後俯身吻落在了她單薄的眼瞼上,無比的溫柔憐惜。
不知道到底過了多久,嶽纖靈覺得只要一直這樣都好,一直不醒來都好。可是她卻無法忘記這只是夢境,她有必須要做的事情哪怕明知道將要面對什麼,還是不得不從這樣的溫柔溫暖中抽離出來,戀戀不捨的後退了一步
。
風暗胤好像知道她在做什麼,上前一步緊緊抓住她的手,低沉堅決的聲音卻透出一股格外悲涼的挽留,“不要去。”
“我不能讓你一直只以神識存在。”嶽纖靈狠心掰開風暗胤的手指,一根接着一根,看着他的臉笑着流出眼淚,“我一定要讓你醒過來,一定要拿到乾紫藤。”
她的話說完,周圍的一切就黯淡了,很快就歸於黑暗虛無。她深吸了一口氣,緩慢消極的睜開眼,就看見入門黑暗和宮殿冰冷的玉石。應該已經過了幾個時辰,可是嘯陵並沒有再出現。
這裡除了地上冰冷的玉石再沒有任何其他的東西,甚至連一個能坐着休息的地方都沒有。嶽纖靈身上發冷,傷口在剛纔睡夢的時候都已經養好了,可是她還是抑制不住的覺得冷,就更用力的抱住自己,縮成一小團。
在蜃羅門很多弟子,尤其是新晉的不知道當年那些過往的弟子眼中,嶽纖靈都是一個天之驕女一樣的人物。所有人都知道門主愛重她勝過任何一個回春軒的弟子,甚至連況晶藝這個大師姐也不能相比。還有一些人知道,流火軒卓絕的大師兄朗煥其實一直傾慕嶽纖靈,朗煥是衆多師妹一直傾心的人。所有回春軒的弟子都知道,藥田是嶽纖靈說了算的。所有人都羨慕嶽纖靈。
音簾被門主召來,低眉順首的跪在下面。她穿着絢爛的金藍色衣裳,重重絲絛翩然如仙。可是她現在的眼睛裡卻只有不甘和厭戾,一點兒也沒有修煉者的出塵和淡然。她當初拜入回春軒時,也是那一年所有弟子中優秀的。
門主坐在上首鑾座上,臉色冰寒,一點兒沒有和其他弟子說話時的和顏悅色,“我一直縱容你,這一次你竟然私通玄宮殘害同門。”
“你一直縱容我?”音簾猛地擡起頭,十分猙獰的望着門主,“你一直縱容嶽纖靈!她自己做了多少不利蜃羅門的事情用我一一數嗎?殘害同門,風暗胤早就叛出蜃羅門,算什麼同門!”
“你說的話都沒有錯。”被她一說,門主卻一點兒也不否認,只是冷笑,“但你私自傳書嘯陵,難道是爲了蜃羅門嗎?”她施翎從未說過自己是大公無私的人,縱容嶽纖靈便縱容了,也不會狡辯隱瞞,不過也犯不着和音簾一個弟子去說。
音簾神情瘋狂,“我自然不是爲了宗門,我就是爲了自己痛快!任何能讓嶽纖靈難受的事情我都會去做,她不就是想讓風暗胤醒過來嗎,她做夢,嘯陵絕對不可能給她乾紫藤。”
門主很平靜的聽着她歇斯底里的話,等她說完了才微微點頭,也不知心裡如何想,“你當初一身修爲都是我教導的,如今我身爲你師父想要收回也不爲過。”
說完,門主直接擡起右手,連法訣都不用捏,潔白如玉的食指直接輕輕點向音簾,一道辨不清顏色的流光就飛中了她的身體。音簾慘號一聲直接倒在地上。
門主真的一點兒猶豫也無的剝去了她所有的修爲,如今以後她再修煉就只能從頭開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