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水不閃不避,靠在車壁上,擡起頭,懶洋洋地道:“老八,你這樣玩法,有意思嗎?”
“你、你怎麼知道是我?”黑衣人愕然,圓圓的孔洞中露出驚異的眼神。
“你以爲你變了嗓音,套上了頭套,手上擦了藥水,我就認不出你來了嗎?”若水似笑非笑地瞅着他。
她的眼神瞅得老八訕訕的,不好意思地縮回了手,摘下了頭套,露出一張脣紅齒白的俊美臉龐來。
“啊,原來是你!你、你就是那個偷看姑娘換衣的壞人,你……你不是死了嗎?”小杏發出一聲驚訝地呼聲,從地上爬了起來,睜着圓溜溜的眼睛對着老八上下瞧着。
她想起來什麼似的,指着老八,轉頭看向若水,吃吃地道:“姑娘,原來、原來你們認識?原來,你真是我家姑娘的親戚啊。”她恍然大悟。
“她是我七嫂,你說我們認不認識!”老八白她一眼,沒好氣地道。
想起這個丫頭當時喂自己服藥丸的情景,他就有氣。
要不是七嫂給自己的是傷藥而是毒藥,現在早就已經見閻羅王了。
“老八,你怎麼會在這兒?幹嘛打暈我的車伕?”若水向那車伕瞟了一眼,見他兩眼翻白,胸口一起一伏,顯然只是暈了過去。
“哼,要不是我來了,你被人家賣了還給人家數錢呢!”老八氣忿忿地瞪了那車伕一眼,又在他身上重重補了一腳。
那車伕像條死魚似的動也不動。
“他有問題?”若水狐疑地又看了車伕一眼。
“你說呢?”老八露出一個,他要是沒問題,我打暈他幹嘛的表情。
“哦。”若水點了點頭,便不言語了。
老八瞪眼道:“你爲什麼不問他是誰派來的?”
“好吧,他是誰派來的?”若水笑笑,順着老八的意思問道。
“我不知道。”老八老老實實地答道。
“你不知道爲什麼就說他不是好人?他是我花了一兩銀子僱來的趕車大叔,他不是壞人!”小杏忍不住插嘴道。
“趕車大叔?嘿嘿,也就是騙騙你這種沒見過世面的小丫頭罷了。”
老八扁了扁嘴,俯身一扯,將那馬車伕外面破爛的衣襟扯了個稀巴爛,露出裡面一身青色的緊身衣來,那衣料閃閃發光,竟是上好的絲緞所制,要是說一個趕車的馬伕能穿上這種衣料的服裝,恐怕找遍整個帝都也找不出第二個來。
小杏看着這一幕,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她眼睜睜地看着老八三下五除二,將那青衣漢子扒了個精光,只留下了一條牛鼻短褲,露出了毛聳聳的四肢。
小杏忍不住滿臉飛紅,早就轉開了頭看也不敢看,心中忍不住在想:他爲什麼要脫了那人的衣服,難道是、是想……
若水走出車廂,看着老八在那人扒下來的衣服裡細細搜索着,忽然從那人的衣袋裡摸出來一樣東西,託在掌心。
“這是什麼?”老八找出來的東西是一塊玉牌,巴掌大小,散發着玉質特有的瑩瑩玉暈。
他拿在手裡翻來覆去地看了看,見一面刻字,另一個刻着一個圖樣,卻瞧不出來是什麼東西。
“給我瞧瞧。”若水卻是眼睛一亮。
從老八手中接過玉牌,若水只看了一眼,就心中有數。
這塊玉牌上面雕刻的紋樣她似曾相識。
甚至在她的身邊也有一塊類似的玉牌,那是大祭祀阿索臨上天葬臺之前留給她的,是阿索的記名師父送給他留念之物。
而據看守皇宮庫房的小添子說,來庫房中取走讓聖德帝中毒的和羅香是一名太監,他的腰間也繫着一塊這樣的玉牌。
眼前她看到的玉牌,分明和小添子描述的,還有她自己身邊的是同樣的一塊。
難道這名車伕會和謀害聖德帝一事有關?
他就是那名神秘的太監?
“老八,你把他翻過來,我想看看他的臉。”
老八點頭,飛起一腳,將那人踢得翻了個身,仰面朝天。
若水凝神瞧去,那人臉上也是黑黝黝地,不知道是塗了煤灰還是戴了面具,根本看不出來本來面目。
老八眼珠子一轉,噗噗兩聲,在那人臉上吐了兩大口唾沫,然後扭頭對小杏道:“你來給他擦乾淨。”
小杏老大不情願,可是一看到老八的臉,她的心就突突地跳了起來,從懷中掏出帕子,幾下就把那人臉上塗的煤灰擦了個一乾二淨,露出一張眉清目秀的臉,看模樣很是年輕,不過二十出頭。
若水和老八瞧了幾眼,都搖了搖頭,這人的面孔很是陌生,不過若水心頭忽然一動,這個化妝成車伕的年輕人,極有可能就是從庫房中取走和羅香的假太監。
“老八,你點了他的穴道,等他醒了,我有話要問他,很重要、很重要的話。”
若水神色鄭重,眼底閃過一抹明亮的光芒。
找了這麼久,終於找到了一個極爲重要的人物,而且這人居然會自投羅網,還真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呢。
“好。”老八並不多問,伸指在那車伕身上一口氣連點了他十幾道大穴,有如在他身上捆縛了十幾道重重的繩索,就算他有通天的本事,也無法全部解開穴道,脫身逃走。
雖然若水沒有明說,他也知道這冒牌車伕是個極爲關鍵的人物,當下抓住那車伕的衣領,手一揮,將那車伕拋進了車廂裡,轉頭對若水道:
“七嫂,你放心,現在他就是條落在咱們手裡的魚,有我看着,絕對跑不了他。”
若水點了點頭,對老八道:“你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老八嘻嘻一笑,答非所問地道:“七嫂,你請先上車,讓小弟來給你當馬車伕趕車。”
若水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凝視老八雙眼,道:“說。”
“……”
老八撓了撓頭,嘿嘿地笑了兩聲,左顧右盼,好半天才不好意思地道:“七嫂,是父皇和皇祖母想見你,特意派我來請七嫂入宮。”
“父皇和皇祖母?”若水聞言,眉頭一皺,瞪向老八:“是不是你在他們二位面前說過什麼?”
她已經明白,定是聖德帝和鄒太后得知了自己和小七在鬧彆扭,所以纔會宣自己進宮,目的就是想爲二人調和。
生在帝皇家和嫁於帝皇家,總是有這許多甩不開的煩惱和包袱。
“我哪兒敢啊!我對天發誓,你和七哥之間的事,我一個字也沒說,我也不知道父皇和皇祖母是怎麼知道的,但我敢保證,絕對不會是七哥說出去的,七哥是那麼驕傲的一個人,就算是你真的把他甩了,他也絕對不會說七嫂你一個字的不好。”
聽到老八誇讚小七,若水心裡覺得很是受用,白了老八一眼,心中琢磨。
小七不會說,老八也沒說,那就肯定是聖德帝在小七的太子府裡也派了密探,所以探知了這一切。
她心中不禁浮起了一抹悲哀。
這就是帝皇,就算是連自己最寵愛的親生兒子,他也不會百分之百的信任。
小七,不知道他得知真相之後,對他的父皇是否還會一如既往地尊敬和愛戴……
“好。我隨你進宮去便是。”若水搖了搖頭,把腦海中這些煩事雜念通通拋掉,這條路是她選擇要走的,她就一定要堅持走到底。
“七嫂,請上車。”
若水答應進宮,老八立刻變得殷勤起來,他招呼着若水上車,又對小杏瞪了瞪眼,小杏哪裡還用他說話,乖乖的爬上馬車,鑽進了車廂。
老八坐在那馬車的位置上,手持馬鞭,像模像樣地吆喝了一聲,啪地甩了一聲馬鞭。
他哪裡會趕什麼馬車,只是做個架勢罷了,幸好那馬極爲溫馴,聽到鞭子響,便邁開四蹄,緩緩前行。
老八大爲高興,他好像是孩子發現了一件新玩具一樣,操縱着馬車往東往西,玩得不亦樂乎,忽然之間,他聽到車廂裡的若水發出了一聲驚呼。
“怎麼了?”
老八的心一緊,馬上丟掉鞭子,一頭鑽進車廂。
只見若水好端端地,他登時把心放回了肚子裡,又問了一聲:“怎麼了?”
語氣卻已經變得輕描淡寫。
只要若水沒事,便不會再有什麼大事了。
若水面色凝重,走到那馬車伕面前,伸出一根手指搭在他的頸中,只一探,就擡起頭來盯住老八,神情嚴重無比。
“他死了。”若水一字一字地道。
“什麼!不可能!”老八一下子跳了起來,滿臉的驚異,腦袋在車廂頂篷重重地撞了一下,忍不住雪雪地呼痛。
“他真的死了。”若水定定地看住老八,“你剛纔點他的是哪些大穴?”
“七嫂,你這是什麼意思?你懷疑是我下毒手殺了他嗎?”
老八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怪叫一聲,若水的話刺激得他渾身一個激靈。
他有些生氣地回瞪若水。
若水不說話,只是靜靜地看着他。
“好,我告訴你,我根本就沒殺他!我只是想制住他,所以用五分力道,分別點的是他的檀中穴,玉池穴……”他一口氣連說了十幾個穴道的名字,最後又補充道:“我再說一遍,我只用了五分力道,你也是懂得武功的,五分力道根本不會要了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