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墨白如此詆譭自家王爺,小杏不禁鼓了鼓腮幫子,第一次大着膽子表達了一下自己的不滿之意。
若水仔細打量着陶罐子,若有所悟。
看到這個破陶罐的時候,她的心中就隱隱感覺到像是抓住了什麼。
十三皇子絕對不會無緣無故用這種粗劣的器皿來盛放香茶,其中必有緣故。
陶器和瓷器相比,優缺點顯而易見。
陶器粗礫,瓷器細膩,爲了保持茶香,一般大戶人家都喜歡用瓷器,而絕不會選用陶具。
可是十三皇子卻偏偏用的是陶罐,而不是瓷罐。
這纔是一個有趣的謎題,等着若水來揭開它神秘的面紗。
墨白彷彿也意識到了什麼,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陶罐上,不再像剛纔那樣滿臉的譏誚,而是若有所思。
“小杏,你去外面僱輛馬車,越快越好。”若水從懷中取出一小塊碎銀子,交給小杏。
“是,姑娘,咱們要走了嗎?”
“讓你去就去,哪這麼多廢話!”墨白一瞪眼,小杏立刻噤若寒蟬,飛快地轉身跑走了。
打發走了小杏,墨白挑了挑眉毛,直接一把從若水手中搶過陶罐,倒了些茶葉出來。
“果然是幽冥花!”
就連墨白都聞了出來,這茶葉裡有一種淡淡的幽冥花的味道,想必這纔是十三皇子爲什麼會用陶罐的原因。
“現在你還有什麼好說的?你還相信那個鬼王爺對你是一片好心?”墨白斜眼睨向若水,想起這幾天那十三皇子在若水面前表現出來的那一幕脈脈溫情,他差點想吐!
這個男人長了一顆什麼樣的心哪!
比最毒的蠍子王還要毒上三分!
“那也不一定就是惡意。”若水不以爲然地搖搖頭,拿起一撮茶葉,放在手心裡研究了一會,“墨白,你只道這幽冥花是有毒的,是害人之物,是不是?其實只有大量的幽冥花混在一起的香氣,纔會讓人中毒,少量的花香不但沒毒,反而可以增加茶葉的清香,保持茶香持久。這纔是十三皇子在雲霧茶裡混合了幽冥花的真意。”
“是麼?”墨白壓根就不相信,他反問道:“那你說,這泡茶的水沒毒,這茶葉也沒毒,小杏也沒下毒,這逍遙散的毒是哪裡來的?難道是從天下掉下來的不成?”
“要想下毒,還不容易?這燒茶用的器具都放在院子裡,他隨便在哪兒都可以放入逍遙散,這種毒無色無味,又無形跡,誰能發現得了?如果真是十三皇子對我起了殺心,他又何必等到現在?在沒來帝都的時候,誰也不知道我和他在一起,他隨時都可以要了我的命。那個時候他沒有動手,現在就更不會動手。”
若水把手中的茶葉放回陶罐裡,然後蓋好了罐蓋,抱在懷中。
她覺得有一種模糊的感覺,可是她卻抓不住,這罐茶葉或許會幫她解開疑問,所以她準備帶回去好好研究一下。
墨白瞪眼看她:“你要把這有毒的茶葉帶走?”
若水有些無奈:“我剛纔不是告訴你了嗎?這茶葉裡的確是混有幽冥花粉,但是這少許的分量對人無害,只會增加茶葉的清香,我很喜歡這茶的味道,自然是要帶走。”
“你是喜歡茶葉的味道,還是喜歡那送茶葉給你的人?”墨白語氣尖銳。
聞言,若水登時臉一沉。
不知怎的,墨白看到她板起來的臉,心中突的一跳,登時好生後悔說了那句話。
不過他又不肯認錯,仍是一臉倨傲地仰起了下巴。
“墨白,如果你想繼續留在我身邊,就管好你的嘴,這種話,我以後不想再聽到。”若水冷冰冰地道。
她一般很少生氣,可是墨白總是很容易就觸及她的底線。
“怎麼,是不是因爲我說中了你的心事?”墨白繼續冷嘲熱諷。
他明明知道自己越是這樣說,她就會越生氣,卻偏偏管不住自己的舌頭。
他也不知道怎麼了,只要看到那十三皇子對她獻殷勤,他就渾身不舒服。
他都能看出來那十三皇子對她不懷好意,她是那麼聰明的一個人,難道就瞧不出來?
除非是她眼睛瞎了。
能讓一個女人眼睛瞎了的,就只有一個原因,因爲她喜歡上了那個男人。
墨白一想到這個,腹中一股酸氣就直涌上來。
那個十三皇子憑什麼?年紀又老,心眼又壞,她怎麼會捨棄小七那樣一個人纔出衆、風華正茂的太子殿下,而看上了這麼一個老男人?
他說不出是替小七不值,還是爲自己生氣。
尤其是看到若水的言語之間還在處處迴護十三皇子的時候,他就氣不打一處來。
人家都一聲不響地就拋下她,自己走人,還想下毒殺人滅口,要不是剛纔她機靈,現在他和她已經屍橫就地了。
可她卻偏偏對那個老男人深信不疑,不但不相信是他要害她,反而對他留下來的物事那般看重。
憑什麼!
墨白越想越氣,他突地伸手,一把搶過若水手中的陶茶罐,推開窗戶,狠狠地丟了出去。
“哐啷”一聲。
陶罐四分五裂。
墨白心裡舒服了。
他的怨氣好像也隨着那陶罐的破裂而渲泄而出。
“啪”地一聲脆響。
墨白愣了。
他愣愣地轉過頭來,似乎在懷疑那一聲脆響的由來。
眼角一掃間,他看到了桌上的古鏡,光滑的鏡面清楚地映出了他的臉。
他右邊粉白如玉的臉頰,多了五條紅紅的手指印,看上去很是醒目。
不疼,一點也不疼。
可是一股火辣辣的感覺,由臉皮開始迅速的蔓延到了全身,然後燃起了一把熊熊大火,燒得他全身都沸騰了。
“你打我?你敢打我?你憑什麼!你以爲你是誰,居然敢打我!”
他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一張臉鐵青鐵青的,下巴上的肌肉都繃緊了,他一把攥住了若水的右手,用力地擰緊,那模樣恨不得一口把她吃掉。
這個女人實在是太可惡了。
他墨白是什麼人?
今天居然被一個女人給重重地打了一記耳光。
老天哪,這事要是傳到了江湖,他以後還有臉在江湖上混嗎?
堂堂第一高手墨白,居然被一個女人給打了。
都說揭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臉。
但這可惡的女人卻偏偏打了他的臉!
他這張俊美無匹,天下無人能及的俊臉!
她怎麼下得去手!
墨白的鼻子裡重重地噴着氣,高高地舉起了右掌。
他……他要打回去!
“打你?”若水半點也不畏懼地迎視着他要殺人般的眼光,輕蔑地一笑:“如果你再敢往我身上潑髒水,我就毒啞了你,你別不信!”
墨白的心中一凜。
他知道她是認真的。
她的眼神明明白白地告訴了他,她真的想毒啞了自己。
“我……”
他的氣勢一滯,一下子就頹了下去。
他也沒說什麼過份的話啊,不就是氣不過,砸了那個王爺送給她的一罐子茶葉麼!
“你兇什麼兇,你稀罕那雲霧茶,我賠給你就是,哼,什麼破草根子也拿來當寶貝,真是沒見過世面!”
他順理成章地給自己找了個臺階下,然後脫手鬆開了她的手。
若水簡直無語了。
這是一罐子茶葉的事麼?
這有關於她做人的尊嚴和她清白的名聲!
但她對墨白這種避重就輕的辦法也很無奈。
算了,只要他以後管住他的嘴,他愛怎樣隨他去好了。
“姑娘,馬車僱來了,咱們現在就走嗎?去哪裡呀?”
小杏推開門走了進來,還沒進房間就開始說話,等到她進了房門,看到若水和墨白像鬥雞似的對視着,墨白的臉上還紅紅地多了五條手指印,分明是被若水打的,不由吃驚地“啊”了一聲。
“看什麼看!沒看過長得好看的男人麼!”墨白沉聲喝道,陰沉着臉掃向小杏。
小杏馬上嚇得縮起了脖子,一眼也不敢向他瞧。
墨白揉了揉有些發麻的腮幫子,自覺這副模樣走出去有些見不得人,他斜眼看着若水,打鼻子裡重重哼了一聲,推開窗戶,一縱身跳了出去,只見白影一閃,飄上了屋頂。
看到墨白離開,小杏才悄悄地鬆出一口氣。
“走吧。小杏,帶上那面鏡子。”若水對屋裡環視一圈,兩手空空地往外就走。
“等一等,姑娘,等等我。”小杏從後面追了出來,一手拿着古鏡,一手提着一個大大的包袱。
若水奇怪地看着她,又看了眼那大包袱,問道:“這是什麼?”
“這是王爺留給你的,他臨走的時候吩咐我,讓我一直跟着姑娘,服侍姑娘,直到姑娘煩了厭了趕我走,否則就算是死,也讓我死在姑娘身邊。他還讓我把這個包袱交給你,剛纔……剛纔……”
她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小聲道:“剛纔我一害怕,就給忘了。姑娘,你不會怪我吧?”
“沒關係,我不怪你。”若水好奇地看着那包袱,裡面鼓鼓囊囊的,不知道放的是什麼。
但現在不是查看的時候。
“咱們走吧。”她再不回顧,帶着小杏走了出去。
上了門外的馬車,若水對車伕道:“去城西,回春堂。”
她義父周青的回春堂在帝都鼎鼎有名,幾乎人人皆知,那車伕自也不例外,他答應了一聲,道:“好咧!”
一甩鞭子,打了個響哨,馬車緩緩啓動,向城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