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老大和山匪們全都仰起了臉,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緩緩策馬而來的綠衣少女。
陽光淡淡的灑落在她的發間衣上,爲她的整個人鍍上了一層淺金色的光暈,她就像是畫中走出來的人物,雖然揹着光,衆人看不清她的容貌,但她騎在馬背上的風姿儀態,軒然若舉,讓人不由自主地心生仰望。
程老大不知不覺地膝蓋一軟,再次跪了下來,對着若水滿懷虔誠的磕下頭去。
那些山匪們全被若水的容光氣度所懾,一個個跟着程老大的身後,齊齊下拜。
每個人心中都在想,這就是太子妃麼?簡直像畫裡的觀音娘娘一樣端莊美麗,自己好好拜她,她一定會大慈大悲,出手解救他們這些深陷在苦難中的百姓。
鄭錚和楊昊對視一眼,都是又驚又喜,又是由衷地驕傲。然後兩人把視線齊齊的轉向若水。
哇靠!這太子妃實在是太威風、太牛氣了!
她這輕描淡寫的一出馬,比自家殺氣騰騰的大將軍還好使啊!
大將軍的神威凜凜,能讓對方膽顫心寒,可太子妃卻如春風化雨,將對方的戾氣化爲祥和。
就這手讓這夥桀驁不馴的大老粗山匪們,人人心悅誠服虔誠下拜的功夫,自家大將軍再練個一百年,也及不上人太子妃啊!
若水策馬行到離程老大五十步的距離,便勒住了馬繮,停了下來。
程老大他們擡起頭,現在離得近了,連對方什麼表情都能瞧得一清二楚。
當若水的容貌映入山匪們的視線之時。
山匪們的眼睛全都睜大了,嘴巴也張得大大的,全都看直了眼。
這、這馬背上的姑娘就是太子妃麼?
天底下怎麼會有這麼好看的姑娘?她、她可不是從畫裡走下來的觀音娘娘罷?
是了,一定是!
於是衆人再次對着若水砰砰砰地磕起頭來,嘴裡亂七八糟地嚷道:“觀音娘娘,救命!”
“太子妃,您一定是觀音娘娘下凡,求大慈大悲的觀音娘娘救我們一救,救我們的兄弟一救。”
楊昊和鄭錚忍不住嘿嘿直樂,他們分左右護在若水的身側,對着衆山匪們指指點點,嘻嘻哈哈。
“喂,程老大!別滿口胡言亂語的亂叫,這位是我們太子妃,不是觀音娘娘,好好的睜大了你們的眼睛瞧清楚了。”
“哈哈,說句心裡話,我們太子妃可比那畫上的觀音娘娘好看多了,你們這些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
若水翻翻白眼,這兩人的馬屁拍得也太過了吧!
她瞪了鄭錚和楊昊兩人一眼,兩人登時訕訕地閉上了嘴巴,同時心虛地驅着馬退後了一步。
若水秀眉微微攏起,看着那羣猶自磕頭不絕的山匪,提氣朗聲道:“程老大,你們都給我站起來!剛纔一個個都像個鐵骨錚錚的好漢子,現在怎麼腿軟了?全都起來!”
她的聲音並不甚響,卻帶着一種說不出的威嚴,程老大他們聽了,全都不由自主地照作,一個個從地上爬起身來,目光怔怔地看着她。
“程老大,你告訴我,你的弟兄們得的是什麼病?一共有多少人患病?”若水直視着程老大,目不轉瞬。
從一個人的眼神中就可以看出他的心地是否光明磊落,這一點若水深信不疑。
這程老大有沒有說謊,她一眼就能分辨出來。
她曾經研讀過有關心理學方面的書籍,當人說謊的時候,他的眼珠會不由自主地先向上方飄移,然後轉向右方,當他思考或是回憶的時候,則恰恰相反,眼珠會先向上,再向轉向左。
雖然這個變化發生在一瞬間,但絕大多數人都會不自覺地遵循着這個規律。
只有心中坦蕩真誠的人,纔敢於一開始就直視對方的眼睛。
程老大聽了若水的話,先是一呆,馬上毫不猶豫地回答道:“太子妃,俺們一共有好幾百名弟兄得了病,至於是什麼病,俺也不知道,從城裡請來的大夫一個也瞧不出來,只是說他們都病得快死了。太子妃,他們都說你是神醫啊,你一定有法子救他們的,俺相信你!”
“那你描述一下,他們病發的時候,是什麼樣的症狀?”若水點了點頭,這程老大的眼神坦坦蕩蕩,說的不是假話。
“他們一會兒喊冷,一會兒喊熱,身上明明滾燙的在發燒,卻又全身都在打着擺子,就算是放在火堆旁邊烤着,一個個都嚷嚷着說冷,他們身上全都起了一個個大濃泡,一抓就破,膿水流過的皮膚,很快就爛了,我們沒辦法,只好把他們全都捆了起來,不讓他們抓撓。”
程老大的眼珠向左上方微微一斜,馬上轉了回來正視着若水。
若水不由點了點頭,再次認同了他說的這番話,眼珠往左上方移,這是在回憶思考的明顯標誌,程老大沒有說謊,而且他說的症狀,和軍營裡得了食物中毒的士兵們一模一樣。
原因,肯定是同一個!
他們全都食用了那種黴變的陳米,從而中了黃麴黴菌的毒!
“太子妃,他們得的病,和咱們營裡的人一樣啊?”鄭錚張大了嘴,看向若水,“那您真的要給他們治嗎?他們可全都是山匪啊?”
若水微微沉思,他們當真是山匪嗎?
“小將軍,俺們是山匪,可俺們沒搶過老百姓,俺們搶的不是貪官就是污吏,像樂大將軍和你們這些保家衛國的軍人們,俺們可是打心眼裡尊敬着的。否則,也不會你們進山十幾天,俺們還沒跟你們交手,雖然俺們打不過你們,但是俺地形熟啊,你們再厲害,也不一定能在俺們手裡討得了好去!”
程老大瞪了鄭錚一眼,牛裡牛氣地說道。
鄭錚和楊昊一聽就怒了,哎喲嗬!這小子說話牛啊,不服氣啊!
居然敢跟他們黑衣鬼團叫陣,可是沒聽說過他們的威名赫赫嗎?果然是一羣沒見識的土包子!
鄭錚立刻拍馬上前,對着程老大橫眉立目地喝道:“程老大,你們要是不服,等太子妃幫你們治好了病,咱們就明刀明槍的幹上一仗,讓你們這夥山匪流寇知道我們黑衣軍團的厲害!”
楊昊氣得反過刀背,在鄭錚的屁股上重重一敲,怒道:“蠢貨!你中了人家的激將之法了!這程老大貌似粗豪,沒有心機,可他那是擺了個圈套等着你往裡跳!太子妃要是進了他們的山匪窩裡,還有命活着出來嗎!蠢貨!沒腦子的蠢貨!”
鄭錚被楊昊一陣怒罵,不但不惱,反而冷靜下來,摸了摸後腦勺,覺得自己果然夠蠢。
程老大聽了楊昊的話,氣得臉都紅了,指着楊昊的手直哆嗦,他是個粗人,笨嘴拙舌的,一旦受了冤枉,只知道生氣,卻不知道該怎麼爲自己辯解。
但他身後的山匪們全不樂意了,心想這白臉小子說話咋這麼毒啊!咱家程老大哪像你這白臉小子這麼多的壞心眼!真是從門縫裡瞧人,把咱們全給瞧扁了!
於是紛紛叫嚷起來,爲程老大叫起屈來。
楊昊聽着他們七嘴八舌地爲程老大說話,眼神輕蔑,嘴角噙着一絲冷笑,心中半個字也不相信。
他現在認定了程老大是在玩花樣,耍心計,對他格加的提防起來,唯恐若水一個心軟,就墮入了這程老大的圈套裡。
“太子妃,末將送您回寨去吧,這程老大的話,您千萬不要相信,您可千萬別一時心軟,上了這惡賊的當。”楊昊湊近若水身邊,輕聲勸道。
若水向他斜了一眼,微笑道:“楊副將,你當我是三歲的孩兒啊?這麼護着我?程老大是不是說謊,我相信我的這雙眼睛,能分辨出來!”
楊昊臉一紅,鄭錚在旁邊嗤地一聲笑,楊昊更是惱羞成怒,回頭對着鄭錚就吼道:“蠢貨!離我遠點。”
鄭錚見他怒了,笑得越發大聲。
程老大直愣愣地看着若水,他不再理會鄭錚和楊昊,一臉懇切地說道:“太子妃,俺老程是個粗人,說話直,不懂得拐彎抹腳的道道兒,這白臉小將軍說俺想加害你,這可真是冤死俺了,您要是救了俺們的這些兄弟,他們全都會把你當菩薩娘娘一樣的供起來的,俺們雖然沒讀過書,也知道什麼叫做知恩圖報,知道什麼叫做重信重義!太子妃,你要是不信俺,就把俺押在這裡,如果他們那夥兒兔崽子敢對您有什麼不規矩,您就讓這位小白臉將軍一刀砍了俺老程的腦袋!”
什麼小白臉將軍!
楊昊翻了翻白眼,再次忍不住插口道:“你的腦袋值幾個錢?比不上我們太子妃的一根頭髮絲兒!太子妃如果真的有什麼事,就算你有十七八顆腦袋,全都砍了,也難泄我們心頭之憤!”
程老大不由得呆住了,被楊昊質問得啞口無言,他皺着眉,抓着頭皮,看了一眼若水,覺得自己這顆腦袋確實及不上人家的一根頭髮絲兒好看,不、值錢!
“那、那咋辦?太子妃,俺老程沒有十七八顆腦袋,就這一顆,交給您了,您要把俺的腦袋摘下來下酒俺都認了,只要您相信,俺真的沒說謊,俺們山窩裡的弟兄們真的要不行了。”
他眼中大滴大滴的眼淚滴了下來,這一次,他卻沒覺得丟臉,兄弟們如果真的都離開了,他覺得自己活着也沒什麼意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