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溪羽隨後跟了進去。
長長的暗道裡沒有一點燈火,只有冷川手裡微弱的燭光在黑暗裡明滅不熄,迴響着兩個人沉重的呼吸聲和腳步聲。而且這條暗道似乎已經修了很多年了,有些地方還有幾個雜亂無章的蜘蛛網。
那暗道自上而下延伸,地形蜿蜒曲折,他們往下面走了幾步,原本狹窄的甬道突然變得開闊了。
“冷川……”
這裡安靜的有些可怕,崇溪羽顫着聲音開了口。
“噓。”冷川回過頭,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你聽。”
原本寂靜的暗道裡,突然傳來了一陣水流的聲音,那水流似乎比較遠,等到傳入她們耳朵的時候,已經變成了極其細微的聲音。
“他們人呢?”子書皇后的聲音清晰的從上面傳了過來。
冷川看了一眼崇溪羽,微微點了點頭,示意她暫時不要出聲。
“啓稟娘娘,奴婢確實看到他們來過了。”
一個婢女略帶哭腔,似乎受了什麼委屈。
“那你說,他們人呢?”子書皇后伸手甩了她一巴掌,清晰的耳光聲打落在每個人心裡。崇溪羽知道,子書皇后口中的她們,就是自己和冷川。
看來今天的事情,果然是出自子書皇后之手。
想到這裡,她擡頭看了看身旁的冷川,這一看不打緊,原本端着燭火的冷川竟然不知道何時離開了,只剩下地上燃了一半的蠟燭,跳躍着光芒。
“冷川……”崇溪羽又喊了一聲,沒有任何人迴應。
只聽子書皇后恨恨的開口:“所有人聽着,給我搜,一定要把他們搜出來。另外,陛下殯天的消息不許告訴任何人,除非找到冷川或者那個老頭子,否則,一旦有泄露,本宮唯你們是問。”
崇溪羽心下了然,這子書皇后是鐵了心要嫁禍給自己,就算她逃了出去,子書皇后一樣有本事安排一場戲,指控她下毒殺了皇帝。
出不出去都是死,還不如不出去呢。
更何況現在的首要目的,是找到冷川去了哪裡。
“羽兒,你站在那裡做什麼?”
黑暗裡,一個熟悉的身影走了出來。
崇溪羽愕然,往聲音的方向看了看,驚喜道:“冷川,你剛剛去哪裡了?”
“只是往前面看了看而已。反倒是你,剛剛叫了你兩聲,你都不回答,我還以爲你出了什麼事情呢。”冷川一改平時的淡漠,臉上寫滿了深深的擔憂。她想過了,無論如何,自己不能傷害崇溪羽,因爲她們不僅僅是朋友,還是曾一起出生入死的好夥伴!
“我剛剛。”崇溪羽頓了頓,把到了嘴邊的話嚥了下去。
冷川見她有些遲疑,也索性不再繼續問了,從地上拿起快燃盡了的蠟燭,向崇溪羽招了招手:“走吧,等下蠟燭沒了,要走下去可就難了。”
“這條路一直通到哪裡啊?”崇溪羽滿臉疑惑,那黑乎乎的甬道像一個能夠吞噬一切的黑洞,讓人望而生畏。
彷彿感覺到她的緊張,冷川拍了拍她的肩膀,柔聲安慰道:“沒事,我剛剛看了一下,水源那裡可以看到外面的光,說明那裡應該有人煙。”
“人煙?”崇溪羽更疑惑了,這條路的盡頭,究竟是逃出生天,還是落入魔爪,誰也不知道。
沒等她問完,冷川又率先走了過去,隱沒在一片黑暗之中。
崇溪羽暗暗給自己打了打氣,隨即跟了上去。
皇宮裡。
一排排大紅的燈籠在東宮裡,點綴着那深宮院圍的寂寞。兩個宮女急急忙忙的奔跑在主殿寢殿裡,他們的主子太子妃,似乎突然間失蹤了。而太子爺又不在殿裡,他們一下子就失去了主心骨,不知道怎麼辦纔好。
與此同時,側殿也傳來消息,太子爺請來的那位貴客常百草先生,也是突然消失了,連個口信都沒有。這讓整個東宮的下人都嚇壞了,畢竟丟了哪一個,都是他們擔當不起的。
“太子殿下,還是沒有人出來。”一個羽林衛急匆匆的跑到葉弘文身邊,跪下身恭敬的說道。
“再探。”葉弘文冷冷的開口。自從他得到消息,子書皇后有可能在這幾天有行動,他就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包括父皇寢殿裡的暗室,也曾是他不小心發現的地方。而那暗室的出口,其實就在西宮裡。任誰也不會想到,西宮這樣一個冷宮,竟然會有一條暗道通向那裡。
至於這個暗室從何而來,就只能去問問他那臥病在牀的父皇了。
“殿下……”
一個宮女急忙跑了過來,看到葉弘文,連忙跪在地上道:“請殿下治罪,常百草老先生,他失蹤了!”她正是跟在崇溪羽身邊的宮女之一,崇溪羽的一舉一動都靠她源源不斷的傳到了葉弘文耳朵裡。
“本宮知道了。”葉弘文揮了揮手,示意那名婢女下去,卻見她並不動,眉心擰了擰,方不耐煩的問道:“還有什麼事?”
“殿下,太子妃她……也失蹤了。”那宮女小心翼翼的開口,雖然明知道這位太子殿下很寶貝那位太子妃,自己說完這句話無異於戳到了他的痛處,可主子吩咐的事情,她又不能不去做好。
“什麼?”葉弘文一聽到崇溪羽也失蹤的消息,臉上的從容與淡然也是消失殆盡:“你說太子妃她怎麼了?”
“稟殿下,太子妃她,也失蹤了。”那宮女索性眼睛一閉,磕了幾個頭道:“求太子殿下饒恕奴婢失職之罪!”
“饒恕你?”葉弘文冷聲一哼,又道:“太子妃若是有什麼三長兩短,你覺得本宮會如何饒恕你?”他實在是禁不起,再次失去崇溪羽的痛苦了。
“所有人,都給我去找!”他狠聲說道。一想到崇溪羽的突然失蹤,他的心裡就亂亂的,腦海裡不斷回想起那日墜崖時的情形。
崇溪羽放開他滿是鮮血的雙手,墜入那波洶涌的洪流之中。直到最後那一刻,她想的還是如何保護他。
能夠再見到她,已是他此生的奢求。
良久,
他像是做了一個決定似的,擡起眸子看了看高高的宮牆,嘆了一口氣道:“所有人都去吧,這裡有本宮一個人在就好了。”
“可……”身旁的一個羽林衛低聲嘀咕道:“那這裡還守不守了?”
方纔葉弘文命令他們所有人,若是看到一個老頭子和一個小姑娘從西宮走了出來,便將他們救下。若是出來的有其他人,就將那些人盡數剷除,一個不留。他用的,正是保護皇帝救命恩人的幌子。
可現在,陛下的恩人到底救不救,成了衆人心中的一個問題。
“磨蹭什麼?還不快去?”葉弘文有些不耐,目光一寒,周身泛着極其冷酷的氣息。
“是,是……”那些羽林衛得了命令,都四散了開去。
然而葉弘文卻寸步未動。
照理說崇溪羽失蹤,他心裡比誰都着急。可再怎麼說,那常百草和冷川如今也算得上皇族的大恩人,若是此去讓他們丟了性命,他是萬萬不願意的。而且,從常百草的身上,他看到了一個人的影子,那是一種在崇溪羽身上沒有找到的奇特感覺。
又好像,自從那次墜崖事件以後,再未在她身上找到的那種感覺。
他突然覺得有些茫然。
一個宮女悄悄的繞到他的身後,在柱子旁邊打量着他。
葉弘文並未發現她,仍是自顧自的想着什麼。
“嘎。”突然,黑夜裡一個聲音驚醒了葉弘文,他拿着劍站起來,冷冷的的看了看四周,漠聲道:“什麼人?”
“喵~”一聲怪異的貓叫聲傳了過來。
“哼,到底是誰?”這麼拙劣的口技,他葉弘文根本不放在眼裡,方纔隨着那聲嘎吱響起的,分明還有一個人極輕的驚呼聲,若非被他聽了去,此時大概也會被這貓叫掩蓋了過去吧?
果不其然,他清晰看見,西宮主殿的石柱子後面,有一抹純白色的衣角。
“你到底出不出來?”葉弘文不耐煩的再次開口。
過了一會,那人仍舊是沒有動靜,葉弘文提劍向那根柱子走了過去。
“太子殿下,我,奴婢——”
見實在遁無可遁,那宮女只好從柱子後面走了出來,恭恭敬敬行了一禮:“奴婢參見太子殿下?”
“你是哪個宮的宮女,這麼晚了爲何還在此?”葉弘文皺了皺眉頭,收起手中的長劍道。
“奴婢,奴婢是皇后娘娘身邊的婢女,因之前犯了錯被罰到冷宮來做苦役,奴婢不知道太子殿下在此,衝撞了太子殿下,還請殿下恕罪。”那宮女吶吶的磕了幾個響頭,額間磕的鮮血已然滲了出來。
“罷了,你起來吧。”葉弘文擺了擺手,轉過身不再看她:“以後不要有事沒事往這邊跑了。”
“是,奴婢遵旨。”那宮女福了福身,正打算離去。腳卻突然一軟,撲倒在葉弘文的身後。
葉弘文轉過頭,卻看見她嘴角烏黑,眼眶似乎有裂開的跡象,忙蹲下身子問道:“你怎麼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