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上了電話後的沈秀中,心情更是黯然。
唐斐年見茵媛收了手機,就淡淡問:“誰的電話,是——慧中的嗎?”他明知故問,剛纔茵媛的口中,已經說出慧中二字了。
“是呀。”茵媛像是早料到他會有此一問似的。
“她——知道你在這裡嗎?”唐斐年不知自己的問題,其實很幼稚。
“知道呀。她知道我和你在一起看音樂會。”
“哦。”唐斐年聽了,便交握着手,似乎在猜測慧中此時的心情。舞臺上,一曲終了,大提琴低沉的旋律如泣如訴。觀衆離席,紛紛站起鼓掌。
唐斐年和宋茵媛,自然也不例外。他看着舞臺上的奧地利歌舞團,但眼睛很有些心不在焉。他在法國巴黎呆了十餘年,欣賞過世界上最高水準的舞蹈。
他的心裡,翻來覆去的就是幾句話。慧中知道了,會是怎樣的心情和表現?他無意傷害她,但他只能這樣做。
半個小時後,唐斐年和宋茵媛出了音樂大廳。
“今晚真棒!其實我是不怎麼喜歡聽音樂會的,但還是覺得很棒!”茵媛一副意猶未盡的樣子。
“雖然匈牙利歌舞團的水準在歐洲只算三流,但我也覺得很不錯。”唐斐年贊同。
“我肚子有點餓了,斐年,你陪我吃點東西,好不好?”宋茵媛有意無意地就叫起他的名字來。唐斐年心裡是拒絕的。他不喜歡茵媛這樣徑直叫他。
但他要感謝茵媛,這段時期,是他心裡的低谷。如果茵媛願意陪他走出來,那麼他會真心將茵媛視作他的朋友。
“好。”既然是朋友,總不能太生分。
茵媛在吃東西方面,和秀中的品味類似。她不大喜正規的飯店,而喜歡去街頭巷尾尋找美味。只是,音樂大廳位於虞城最繁華的市區,這裡林立的不是高檔的時裝鋪子,就是五星級的賓館飯店。宋茵媛巡視一週,也只看到一家規模較小的茶座裡,似乎還賣一些虞城的特色小吃。
唐斐年和茵媛進了去。茵媛點了紅茶、點心。唐斐年只默默地喝茶。
“斐年,你真的不餓?”茵媛的胃口一向很好。
“不餓。”
“那你健碩的身體,從何而來?”茵媛想玩一把幽默。
“鍛鍊。”
“鍛鍊,怎麼鍛鍊?”
“偶爾出去爬山,偶爾在家裡散步。有時也打打籃球。”唐斐年解釋。
宋茵媛一聽,不禁要笑。“聽着,倒像是一個五十歲的人,才該有的愛好。”
“很奇怪嗎?”他這些愛好,慧中也是知道的。但她聽了,只是微笑點頭:“爬山和散步,我也喜歡。無事閒暇之餘,看看風景,聽聽鳥鳴,很愜意的。”
當時他聽了,便也淡淡道:“我這個愛好,其實是沿襲我母親的習慣。這聽起來,會不會有些奇怪?”
“不會呀。小叔,如果有時間,咱們一起爬山去。”虞城市內,有許多aa級的國家保護級風景區。市內不乏大山名川,名勝古蹟。
“是很奇怪。爲什麼不在健身房裡健身呢?現在虞城的空氣也不怎麼好。”茵媛並不贊成。
唐斐年就道:“隨各人喜歡吧。”他說着,又悠悠喝了口茶。他看着碧澄的茶水,心裡忽悠悠起來。慧中似乎就是另一個自己。她愛喝茶,他也喜歡,且口味都喜苦澀。她愛淺淡雅緻的眼色,唐斐年穿衣,無論正裝或是休閒,也無一例外地是這樣的顏色。
除此之外,二人都喜歡琴棋書畫,花鳥魚蟲,以至於古玩建築歷史文學等等。有些這些相同的愛好,這便是二人呆在一起,總能有話題的原因。
沈慧中,你出現何其之早,又何其之晚?我現在昂一心想要的,就是拼命將你忘掉。如果——如果忘不掉的話,那麼我便將你深藏於心,永不吐露——爲了你的名譽。
他以爲和茵媛在一起,會令他心情舒暢。不料,事情卻適得其反。和茵媛在一起,他的腦中,只是回想着慧中的話。
話說莫小六得了藍茉給的七十萬後,便開始暗中實行她的綁架計劃。他都打算好了,殺人這件事,他不幹的。但將沈慧中賣進深山老林,他還是有幾分把握的。就在上個月,他和強子、劉拐等人便‘成功’將幾名失足婦女運進了大山。
藍茉告訴莫小六具體的上班下班時間。唐家大宅他當然是進不得的。藍茉有別的辦法。
這一天是週六上午,唐靈均被老爺子遣着出了一趟遠差,這十來天都不會回來。藍茉覺得,有唐靈均在身邊,行動總是礙事。他這走了,與她自是方便。
這一天,沈秀中正在樓下蘭花園中,看着花匠們修剪枝椏。她不是真心喜歡這些蘭花盆景,她是無聊。老爺子將她查賬的路堵住了,唐斐年到了雙休,總不大在家裡。馬淑芳不待見她,只想拿她的短。唐茂年陰沉着個臉,也不知他到底是什麼心思。
幸好,唐靈均出遠差了。連着十來天,可以不必去看他的一副冷臉子,這點秀中倒安心不少。
唐老爺子見她實在有些無聊,便也過來和她說說話。但因爲心裡對老爺子起了隔閡,慧中有話並不願多老爺子多說了。
就在這個當口,她接到了藍茉的電話。
“慧中姐,你有空嗎?”藍茉的聲音,比以往輕柔了不少。
秀中一聽,就蹙緊了眉頭。“你有事嗎?”她甚少和藍茉打電話。這無事獻殷勤的,非奸即盜。
“慧中姐,我知道你不待見我。但現在靈均出遠差了,我一個人在家,也實在寂寞。如果你有空的話,我請你喝杯咖啡,咱們聊聊天怎樣?”
秀中一聽,就告訴她:“不用,我屋裡的咖啡很多。都是進口的。”
藍茉吃了個閉門羹,但並不氣餒,她又笑道:“慧中姐,其實我以前對你可能有誤會。既然靈均不在,咱們不如將話說清楚,免得再生誤會。”
“不用。我和你之間,沒什麼好講的。”秀中說着,一下就掛了電話。
到了中午,馬淑芳一個人在她房間裡吃,唐老爺子被幾個老友約着不知幹什麼去了。唐斐年和唐茂年出席一個酒會去了。慧中便在二樓廚房,隨便做了一點吃的。
她正收拾碗筷,藍茉不死心,又打來電話。秀中真的不耐煩了。“藍茉,你到底想幹什麼?”
“慧中姐,我是誠心邀請你呀。你要不來,我會傷心死的。”藍茉還假惺惺的。
“你傷心你的好了,你傷心死了,我也不管。”沈秀中說着,再次掛了電話。這個女人,當真恬不知恥,臉皮比城牆還厚。
藍茉悻悻地看着手機,對莫小六道:“她變精了,不再像以前那樣傻了!”
莫小六聽了,就搔了搔頭皮道:“那怎麼辦?總得要等她出來才行呀!”
藍茉就道:“放心,她總要出去的。我自有辦法。”
又過了半個小時,沈慧中又接到一個電話。她看也不看,以爲還是藍茉,口裡就道:“你還想怎樣?有完沒完?”
電話裡,這時就傳來一個陰測測男音。“請問,您是沈慧中沈小姐嗎?”莫小六說着彆扭的普通話。
“是我。”沈秀中緩了一口氣。
“是這樣的,我是聯邦快遞公司的。我這裡有你一個包裹。”
“包裹?最近我沒有要寄快遞呀?”
“沈小姐,這我也不知道。反正着包裹裡面是幾本書。我的車壞了,要不一定送貨上門。您方便的話,不如來濟川路街心花園西門過來取一下。”
沈秀中就道:“濟川路?那地方並不算近?你們難道沒有別的快遞員嗎?”她下意識地不想去。書?她思來想去,還是搖搖頭。她回到虞城進了唐家後,因爲整日精神高度緊張,她已經不那麼愛看書了。難道說,是自己一時手滑,無意點了定購的?
“沈小姐,不好意思,今天的快遞員就我一個人,其他幾個家裡有事,都請假了。所以不得不麻煩你一趟!”
沈秀中聽了,只得道:“好吧。待過半個小時,我就到。”
她開着車子,徐徐走出唐家大宅。當她出去時,唐斐年的車子恰好正進來。二人一進一出,這在車內,就不免四目相望。
是秀中先將頭轉過來的。她不想看小叔。
秀中邊開車,邊就向濟川路駛去。這越走,路就越偏僻,街道就越破舊。慧中將車停在街心花園門口,眼中不時留意前方有快遞車經過。
街心花園,名字說起來好聽,其實就是一個廢棄的小公園。這座小公園是上世紀七十年代建的,如今已經破敗不堪。她從車裡走出來,看着空蕩蕩的馬路。
雖然是春天,但她分明地聽到幾聲烏鴉的叫喚,這讓她的心情很不好,同時也莫名地覺得緊張。她試着給快遞員撥電話。電話通了。
“沈慧中,咱們又見面了!”不知何時,莫小六已經站在她身後。
這讓她嚇了一跳!這個刀疤臉的男人是誰?她分明不認識他,爲何他能知道自己的名字?不,應該是妹妹的名字!難道說,此人認識妹妹?
雖然害怕,但她還是令自己鎮定。“是呀,又見面了。我的書呢?”她還想試探。
莫小六一聽,就哈哈一笑道:“書?你逗我玩呢?”莫小六看着這個女人,不禁又道:“沈慧中,你還真的是大難不死呀!算你命大!”
沈秀中一聽,心裡更是一凜。這是什麼意思?這個刀疤臉的男人和妹妹的死,真的有某種關聯嗎?她不想放過這個機會。
“我當然命大!不過,這和你有關係嗎?”她沉沉問。
“哈哈哈!你是真不記得,還是假不記得?我爲什麼要告訴你呀,你當我是傻子呀!”莫小六不想她真的來了,心裡還激動不已。藍茉說的是屁話,這個女人分明和兩年前一樣,一樣地沒腦子嘛!沈秀中見情勢不對,她知道自己上當了!
她馬上轉過身,將趕緊回車裡。不過,已經來不及了!但見莫小六嘿嘿一笑,他拍了幾下巴掌,這從樹叢的陰影裡,就快速走出另外兩個男人。一個男人腿有點瘸,另一個男人是麻臉。
莫小六道:“大強,劉拐,咱們趕緊抓住她,可別讓她跑了。”莫小六說着,一把將沈秀中的胳膊扯住。莫小六力氣大,秀中一時掙脫不出,她正要喊叫,那個叫大強的麻臉立刻就在她嘴裡塞了快破布。瘸腿的劉拐和莫小六順勢將她的手捆住了。
三個男人,徑直將秀中拉扯進路邊的一輛黑色麪包車裡。到了車裡,秀中手不能動,腳就不停地踢着車門。莫小六便同大強將她的腳也捆了。
劉拐看着身材姣好的沈秀中,心裡起了垂涎之意,就對着莫小六笑道:“小六哥,不如先將她給我用一下?我看這女人,真的有幾分姿色。”
秀中聽了,心裡更是大懼。這三個男人是誰,爲什麼要綁自己?難道是爲了錢嗎?如果他們真的要用強的話,自己只有受的命。
可她不甘心坐以待斃。但嘴裡塞了毛巾,想要大聲說話,自是不能。她唯有做的,只是咿咿呀呀地呼叫。
莫小六聽了,就對着劉拐道:“你沒見過女人嗎?你要真上了,沒得在這裡,耽誤我們的時間。那倒是壞了事。”
大強見了,忽然就將一伸,對準沈秀中的腦袋就擊了一下,秀中猝不及防,眼冒金星,一下就昏了過去。
“你幹什麼?”劉拐罵他。
“我擔心她會將咱們說的話,聽進去。以防萬一,還是要謹慎些。”
莫小六見了,就點頭讚道:“大強,你幹得好。這婆娘卻是要打昏了。”
劉拐就賊兮兮地道:“小六哥,強子,那我現在可以上了嗎?”
就在這時,莫小六口袋裡的手機鈴鈴響了起來。“茉兒啊,事情都辦妥了。沈慧中就在車上呢,她已經被我打昏了。”
藍茉一聽,還不敢相信。這事情也太順利了。她還擔心有詐,便問小六:“真的?”
“哎呀,你還不信我呀?得,我給你拍個照片傳你。”莫小六說着,果然拍了一張沈慧中昏厥的照片。藍茉收到,心裡才相信了。她掩飾不住得意道:“幹得好。小六,你放心,回頭我將尾款就給你打上。對了,你將她打昏了,打算丟到什麼地方去?”
莫小六就道:“茉兒,這還用說嘛,不是仍進海里,就是甩到懸崖底下,要麼就用石頭綁了,投進河裡。”藍茉只想沈慧中死,至於她怎麼死,她並不計較。“行,你看着辦吧。但記得做事要小心,不要讓人發現。”
“你放心。我們正在商量呢。”
藍茉聽了,更是放心了。忽然想想又道:“小六,你記住,以後不能叫我茉兒,不然,你永遠也見不到我。”
莫小六一聽,就賤兮兮地道:“不叫你茉兒,那我叫你公主、寶貝的總行了吧?”莫小六雖然有點自知之明,但一想起藍茉,還是忍不住意淫。
“你得了吧,就你這慫樣,給我舔鞋也不配!我掛了!有什麼,我會和你聯繫的!”聽着他油腔滑調的聲音,藍茉就沒好氣。在他心裡,莫小六是狗皮膏藥一般的人。若不是要除去沈慧中,她才懶得搭理呢!
莫小六聽了,也不介意。
“你的心肝兒打來的?”劉拐和大強就笑,一時將目光從沈秀中身上移開。
“少廢話,咱們還是趕緊行動。這要有什麼人看見,那就糟了。”莫小六雖慫樣,但還是大強和劉拐的大哥,他拿主意道:“你們聽我的就是。我都聯繫好了,一會兒王老混就來了。他幹這行多年了,從不出什麼紕漏。”
大強就道:“小六哥,我們只想跟着你發財。能不幹傷天害理的事,咱就不幹傷天害理的事。王老混不是說收手不幹的嗎?說最近風聲緊,好多警察在各處蹲點呢。他要是撞在了槍口上,可不將咱們給供出來嗎?不如,還是將她賣給黑磚窯得了!”
莫小六聽了,就奸奸地一笑:“你懂什麼!山裡人實誠,給的價錢也高。這扔進黑磚窯,能給多少錢咱們?”
劉拐便遞給他們煙,自己也點了一支,在旁就笑:“小六哥高明。咱們今天能賺兩次。”
莫小六心裡得意,便給王老混打了電話,問他到底什麼時候來。劉拐沒販過女人,心裡好奇,待莫小六放了電話,忍不住就問:“小六哥,像她這樣的貨色,運進山裡,到底能賣個什麼價錢?”
“嗯,如果遇到有錢的人家,十萬元還是跑不了的。”
大強就道:“那還是賣山裡划算。黑磚窯那地方,都有打手。這他們要是不想給錢了,耍賴了,將人搶走了,咱們還得倒過來被他們打。”
這正說着,馬路邊便疾速駛來一輛摩托。王老混到了。他看了下四周,和莫小六打了個招呼,進車看了下貨,果然點頭道:“不錯。今天恰好有個買家聯繫我。”
四人便坐進麪包車裡,將車徐徐往郊外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