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開始落雪,點點雪粒飄飄灑灑,落在灰濛濛的地上,閃着晦澀不明的光,我扯着脣笑了笑,眼睛裡迴旋着的溫熱遲遲不肯落下來。
我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靠近我恨極的閻家主宅,感覺那宅子像是一頭無法描述形狀的怪物,只看見他青色的獠牙和猙獰的惡意。它飢腸轆轆,無時不刻的在盯緊着我,吞噬着我,知道我的血肉骨髓都拆了吃進它不知足的肚子裡,連渣載都剩不下。
主宅的傭人各自忙碌,只有經常爲我拉開窗簾的傭人迎了上來,將一杯熱氣騰騰的茶遞給我,我低頭看了一眼沒有伸手去接,其實我的手早已經凍的麻木沒有知覺了。
小傭人擔憂的看了看我,將我的手徑直拉起來,想將茶杯塞到我的手心,結果看見我血淋淋的手心,驚的叫出聲來,忙叫了一旁的傭人撤下了茶杯。
“小姐,您……怎麼弄的?!”她拉了我的手,左右端詳了一下,然後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沒事的。”我安慰她道,想抽回手,卻收到一個責備的眼神。
“小姐你說什麼呢,都這個樣子了,不處理會感染的!”她責備的語氣讓我鼻頭一酸,慌忙的抽了手出來,頭也不回的上了樓梯,不管不顧她在身後着急的聲音。
我只是一個情婦……是閻家的一個暫住客,時間到了……你家少爺膩了我這副身子,就會被趕出去……從此再無交集……何必……何必對我這麼好……
回了房間,整個人窩在牀上,緊緊閉上眼睛,腦子裡一片混沌。
〔從今天開始你就待在這裡,沒有我的同意你哪裡也不準去〕
〔憑什麼?就憑白紙黑字,你是個見不得人的情婦!〕
呵……
擡起手臂捂住眼睛,低低的笑出了聲,嘶啞的嗓子難聽極了,我感覺被一股絕望籠罩着。
“咚咚咚。”門口三聲過後,門鎖被輕輕的擰開,我沒有睜開眼睛,感受到牀邊陌生人的氣息,才淡淡的開
口,“出去。”
“小姐……我是……來幫您……”小傭人語氣怯懦,端着藥盤目光如炬的看着我。
我沉默了幾秒,才慢慢做起身子,把手臂交給她。仔細看着她的表情,小傭人先是點了點頭,將藥盤放在了一旁的凳子上,自己單膝跪在牀邊,低頭湊近傷口。
看着她如此小心翼翼的清洗傷口,竟有種說不出口的感覺,細不可聞的嘆了口氣,梗着的那股難過也慢慢化解開了。
“你不用這麼對我……”我聲音平平淡淡的,沒有起伏。
“心然小姐,以後有氣可不要再對自己撒氣,讓人看着多心疼……”她崛起嘴巴輕輕吹着傷口的邊緣,繼續說道,“您也別總跟少爺置氣,這些日子您看不見,我們看的清楚……少爺也不好過。”
我冷哼了一聲,又想起他赤紅着眼睛掐着我的脖子的樣子,總覺得心裡發冷,對她的話就更是不屑一顧了。
“剛纔管家進書房被趕了出來,少爺發了好大的脾氣,也只有小姐有讓少爺發脾氣的本事了。”小傭人歪着腦袋想了想,才忙不得點點頭,手下給我擦着藥水。
“呵,這難不成還是個好事情。”我有些無奈,我寧願他對我一言不發,也不想他如此的反覆無常,一會溫柔如嘶,一會暴虐的如地獄的修羅。
“小姐沒來之前,少爺很少在家裡待,回來了也永遠是一副樣子,沒有人氣一樣,看我們的眼神都冷到心裡去了。”小女傭想起來還有些驚悸,打了個哆嗦像是真的回憶起嚇人的事情。
“你不是新來的麼?”我撇撇嘴,叉開這個話題,現在一片混亂,我是再也不想聽到任何與閻遲暮有關的事情了。
小女傭將白色的紗布一層層的仔細的纏在我的手上,嫺熟的手法,乾淨利落,最後在手背的位置打了一個漂亮的結纔不急不慢的說,“我很早就在閻家了,只不過去年我母親去世,我回老家守了一年的孝,纔回來繼續工作的,小姐沒有見過我,也是正常
。”
我點點頭,收回手,“把窗子拉開一點。”
小女傭見我不願意多說,上前去把窗簾拉的打開,將落地窗旁的小窗開了一條細小的縫隙,回來端起藥盤跟我道別。
“好了,我知道了,你回去吧。”我有些好笑的滿口答應她一一叮囑過的“傷口不要碰水”“要經常換藥”等等的話,她才戀戀不捨的擡腳走人。
“你怎麼還在這裡?”我感覺面前有陰影,本能的覺得是小傭人還沒有走,擡頭卻看見管家面無表情站在一旁。
見我望過去,他的表情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笑了起來,脣角彎的很大,眼睛也和善的迷了起來。
“心然小姐,您好。”鞠躬的姿勢如同以往,可總覺得哪裡變了樣子,仔細想來也沒有明白所以。
“嗯,我要休息了管家還有什麼事麼。”將纏着紗布的手放在身後,不溫不火的回答道。
“您可能不能休息了,少爺今晚上要到小姐房間裡來。”管家束手站在那裡,一動不動的看着我。
“……”我沒有答話,剛包紮完的手不自覺的又握緊了起來,鮮明的痛讓我清醒,也讓我明白我自己的處境。
閻遲暮……閻遲暮……我的生活已經全然淪陷在閻遲暮這三個頂天的大字之下,任由他把我的人聲擺弄成他所想的模樣,生生挫敗了我的所有棱角,心裡一陣反感,想吐卻長不開口。
管家沒有任何想走的意思,鐵了心得要我一個答案。
“我若不呢。”我面色平淡的看着他,時已過暮,夜裡的風是當真的寒冷刺骨,只是一條小小的縫隙,都讓我出口的話有被冰凍的錯覺。
“劉小姐,少爺讓您要有做一個情婦的自覺,您還是不要爲難我了。”管家沒有一絲所動,也沒有要退下的意思,只是直直的與我對視。
做一個情婦的自覺……呵,在閻遲暮的心裡我恐怕就是他說的那般不堪……好……如他所願。
“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