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鈺站在風中,一身白色的長衫在風中獵獵飛舞着。
他狹長的眸子輕輕一挑,目光看着遠處,正瞧見那“少年”用一根繩子牽着一羣人,如牽着一羣螞蚱一般,徑直去了書院的偏僻之處。
白玉京手中提着的燈籠在茫茫夜色中輕輕搖曳着,二人一前一後,身形修長,站在書院的小路上,除卻那捆綁住的二十多人,望去如同一副迷人的畫卷一般,真是令人賞心悅目。
書院屋檐頂上的琉璃風鈴在山風中彼此碰撞着,發出了悅耳之音,順着夜色的風聲遠遠飄出。
他負手而立,注視了很久,見二人彷彿在隨意地談論着什麼。
姬鈺輕輕一笑,目光深深,笑意迷人。
沒想到她在男裝時的模樣倒是有模有樣,雌雄莫辨,真是雙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不得不說,凌熙這副模樣具有欺世騙俗的魅惑力,配上她的實力與手腕,也很容易混的風生水起。
此刻,凌少這個身份,在洛陽城內,短短的時日就已經混得小有名氣。
這個姑娘甚至在書院內更是遊刃有餘,頗有一番雄心壯志。
她的計劃甚至讓赫赫有名的李院長也頗爲心折。
凡事有利有弊,姬鈺在欣賞着的同時,另外發覺在她的身側倒是出現了不少出色的男兒,而在這少女的身上,天生帶有一種令人想要接近的氣質。
——此事,倒也值得警惕。
不過,女扮男裝的她,倒可令這些少年不會想入非非。
他可以瞧得出這少女心中只有做事的念頭,我行我素,絕世獨立,且對於男女之間毫無想法。
初來乍到的她,就與袁嵐退婚,哪怕對於白澤這樣的身份,亦沒有任何着迷的心思,而她實在是太出色了,其他的男子根本無法入她的眼,這在大雍國的女子當中大約是極其罕有的吧!姬鈺脣邊噙着一抹淺笑,心中正理智地分析着。
想到了這些,姬鈺不由在心中苦笑了一下,不知道是該慶幸,還是覺着實在有些悲哀。不知是失落,還是有些釋然?
夜色中,那燈籠淡淡的一點光澤,漸漸消失在了朦朧的山霧當中。
目光遠眺另一側,姬鈺正看到姬三慌慌張張而來,他不禁挑了挑眉。
姬三的爲人一直很沉穩,很少有這麼慌張的時候,此時此刻,大約又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姬鈺輕輕彎了彎嘴角。
待到對方跑近了之後,姬鈺曼聲問道:“姬三,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居然會如此慌張?”
姬三深吸一口氣,指了指遠處的方向,幾隻黑色的信鴿影兒影影綽綽,撲棱棱地展開了雙翅飛向了空中。
姬三接着說道:“公子,姬家的家主來信了,他說自己身體不適,所有的大夫都治不好,大約是得了不治之症,讓你回潁川去看看他。”
姬鈺也不禁微微動容,沒想到居然會這般,姬家家主?不治之症?白澤公子的眸子如水一般輕輕地轉動片刻,喃喃道:“沒想到大伯父居然說自己身體不適?這是想要誆騙我回去不成?”
“公子,任何人都會生病,說不定是真的。”姬三有些擔憂。
“姬三,在這個世道,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所以那個老狐狸絕對不會那麼容易去死的。”白澤公子的神情淡淡,彷彿是在敘述一件很簡單隨意且自然的事情,他語調平和,目光純靜。
“公子……”姬三無語,哪裡有人這麼說自己的伯父的?
“不過,用重病誆騙旁人回去,這應該是他第一次這麼做的,此事也許是真,也許是假的,但是不論真假,我都必須回去一趟,否則不對的人那就是我了。”姬鈺微笑着,輕輕昂首,眨了眨眼睛。
姬三心想公子總是這麼理智,卻從來不會去感情用事。
這種時候,還在想計謀陰謀什麼的?
白澤微微揚起眉毛,接着說道:“姬三,你去準備好馬車,我們今晚就回洛陽城,處理完手中的事情後,接着出發。”
姬三眼眸一亮,立刻應了一聲“是”。
姬鈺依舊慢悠悠的笑,眼眸幽深,心中覺着有些不可思議,畢竟那位大伯父很少出門,身子骨也是一直很好,這次居然說自己得了不治之症,病入膏肓,在幾個月前還說讓自己快些回去,如今又用了這種法子,實在是讓他覺着匪夷。
站在另一側的李院長,本想品嚐白澤公子親手泡出的茶,聽聞到這些,表情肅然道:“姬公子,既然是姬家的家主身體不好,那真是一件令人遺憾的事情,你還是快些過去吧,畢竟你的醫術還是很了得的,免得耽擱最佳的治療時間了。”
姬鈺笑了笑,“您說的是,我這就走了。”
“公子慢走!”李院長把他送出此地,卻是又接着跑去了後院研究恪物之術去了。
姬鈺向前幾步,抿了一下薄薄的嘴脣,掃了一眼忙碌的姬三,嗓音輕柔如雪,卻是輕輕一嘆,“姬三,你可知道姬家早年最妖孽的人物是誰?”
“難道不是公子的父親?”姬三檢查着馬車,表情有些詫異。
“不,我自幼雙親早逝,都是因爲家族的緣故而死去,姬家如我這樣的少年不乏少數。”
“哦?”姬三是近幾年才加入姬家的奴籍,先前一直在外面打仗,對於這些其實並不瞭解。
“是家主一直在照料我們,撫養我們長大成人,我所學的很多都是家主親自教導我的,他的藏書頗豐,親自教導姬家的幾個孩子,最後其他的孩子都被淘汰了,只剩下我一人,所以我能夠順理成章得成爲白澤,而他一直是最瞭解我的人。”
“白澤……原來如此。”姬三他知道任何大家族都有一些秘辛,沒想到姬家更是如此,白澤公子的身份也不是輕易得到的,也不像外面傳言中所謂的白澤傳說一樣,是那麼的神聖與神奇。
“對了,那幾個孩子呢?”姬三有些好奇。
“他們都死了,勝者爲王,我就是勝者,我活着,他們就必須死。”
“公子,你說出來這些真相,難道不怕……”姬三覺着自己立下了姬家的契約,就是姬家的人,但是目前他有兩個主子,一個是姬家家主,一個是姬鈺,但他跟着姬鈺的時間更多一些,自然是對姬鈺忠心耿耿的。
“姬三,你是父親留下來的手下,當年是父親那邊的人,姬某敢說自己對於未來的憧憬,莫過於韜光養晦,步步爲營,再與淩氏阿熙一起,過自己喜歡的生活,而這所書院從此是淩氏阿熙與我們的心血,而你以後會一直跟着我們,那麼我們在一起就是自己人。”
“是,是。”姬三心中非常感動。
“再說了如今的我就是白澤公子,世上沒有人能替代,而且先皇說我是白澤降臨於世,那麼我就是真正的白澤。”
“不錯,白澤公子的身份,沒有人能替代。那麼姬家那裡……不論如何家主都是白澤公子最親的人。”姬三覺着家主還是很關心公子的。
“嗯,家主是我最親近的親人。”姬鈺口中雖然是這麼說着,卻是面無表情,“我是姬家的人,在我的身上留着姬家的血,是周天子血脈的留存,這個是無法改變的事情。”
“不管怎樣,能養育出白澤公子這樣的人,姬家的家主那想必也是非常了得的大人物了。”姬三緩緩得出聲說道,畢竟他不是真的瞭解那個人。
“他是一個大人物,一個骨子裡都是家族爲重的人。”姬鈺接着緩緩地說道。
“這樣的人都是以大局爲重,有時候可能會薄待其他人,但是考慮的卻是非常周到。”姬三覺着家主應是個大公無私的人,至少對姬家非常負責,把整個姬家的人都凝固了起來,就像是一個大鐵板,這樣的大家族可是無往不利,無堅不摧的。
姬鈺微微地笑了,“看上去,大伯父的確是以大局爲重,所以有時候,不知道他的心中是不是還在乎一兩個姬家的子嗣。”
“但是,相信家主還是喜歡公子的。”
“嗯,他養育了我,也曾經利用過我,卻也真正的疼愛我,這天下間,我可以任何親人都不在意,對於姬家沒有任何的感情,甚至可以放眼睥睨這個世界,但唯獨他是一個令我感覺到最最無奈的人,他畢竟是我唯一認可的親人。”
“親人,這種約束與桎梏,想必是最最幸福的吧!就像父與子。”姬三面帶笑意地說道。
“幸福?”白澤公子輕笑一聲,“我從來不知道何謂幸福,何謂親情,或許實現家族中大部分人的利益,才叫做親情。”
“這個……”姬三不語。
“馬車準備的如何了?”半晌,姬鈺問道。
“公子,馬車已經準備好了,我們走吧!”姬三說道。
“好。”姬鈺挑起了眸子,輕輕頷首。
姬三揚起了鞭子,卻在心中認爲:“倘若白澤公子沒有家主這個親人,那麼他必然是大雍朝一個可怕的存在,倘若他願意翻手爲雲,覆手爲雨時,恐怕無人能讓他停止一場可怕的肆虐。但是家主卻能夠阻止他,而且讓白澤公子變得隱忍,變得更爲強大……家主一直把白澤公子當作自己的孩子。”
“駕——”馬車絕塵而去,兩匹夜照白在夜色中如獨角獸般神奇,渾身銀色的毛髮隨着上下的動作有韻律地起伏着。
書院中,但凡有出來的人,瞧見這一幕,都有些吃驚。
兩匹一模一樣,白色的馬,真的很美。
是白澤公子,但是白澤公子又是什麼時候來到了書院?
月色下,兩匹白色的馬奔馳而走,速度極快,那馬匹銀白色的毛髮正在隨風輕輕飄散着。
……
洛陽城,袁府內,一個風度翩翩的中年人坐在袁府的席位中,他與幾位客人隨意得談論了一會兒經史子集,又欣賞了一會兒琴棋書畫,所議論之事十分地高貴雅緻。
此人便是袁公,自從他在洛陽城有了崇高的身份地位之後,也開始學的附庸風雅。
席面上都是洛陽書院的長者,有着文人高貴的名聲。
周家家主與龍家家主這次都過來作陪,袁嵐也坐在了旁側。
袁公覺着衆人這次的態度很是和善,當然這與自家身份地位提高有關。
但是可惜的是,白澤公子這一日卻沒有過來。
當他得知姬鈺人在清涼書院後,頓時有些詫異,緩緩說道:“白澤公子居然在那個地方?真是想不到他這種高潔之人,居然會到那個地方,還真是讓人覺着很不可思議。”
洛陽書院的院長有些尷尬,接着輕笑道:“是啊!清涼書院那種地方,實在是不登大雅之堂。但凡是考覈無法通過的學生纔會去那種地方,大約是爲了提升洛陽城周圍書院的素質,那白澤公子只有屈尊降貴了。”
周圍的人也一起附和,“是啊,是啊!”
“我聽說清涼書院如今只要給一千兩銀子,就可以考覈過的。”
“真是無恥,把學問當作了交易,這真是打臉啊!”
“總有一日,我要告知聖上,讓他把這清涼書院取締掉,否則真是讓人意難平。”
每每提起清涼書院,衆人都是一副不屑與之爲伍的模樣。
龍家家主表面笑得隨意,心中卻是有些氣惱。
自家那些個不成材的子嗣,文墨不通,不得不去清涼書院,花了一千兩去了那裡便還罷了,總是惹是生非。方纔有人飛鴿傳書過來,說是龍義與一些龍家少年居然在書院得罪了凌少,這次被關入了清涼書院,一聽到這些,他都覺着臉上無光,但是最可惡的是,那個凌少居然敢要凌家的一處地契。
他決定要拖延幾日,否則龍家的臉面實在丟的太多?
這時候,衆人都各自懷着各自的心思,袁家如今很想要通過這些大儒,把自己世子的名聲提升一二,看看能不能把凌家的婚事重提。
袁公這時候剛要說話,外面忽然傳來了腳步聲。
“稟報袁公,白澤公子來了。”袁管家畢恭畢敬地前來通報。
“什麼?太好了!快快有請。”袁公的心情甚好,大雍國的重要的人物居然在關鍵的時候來了,真是讓他覺着受寵若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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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存稿果然很不好,感慨
......交流,吐槽,傍上書院大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