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熙揉了揉額頭,她不曾想自己居然會擁有了一個逃妾的身份。
似乎這個身份來的非常適合,她在江中漂泊的時候,身子大約撞倒了什麼物體,膚色略有一些青紫。這很容易讓人聯想到一些不好的事情。
賀青靈與賀白靈看向她的目光更是帶着一些同情,覺着她大約是小姐的身子妾侍的命。
二人時常如姐妹般看待凌熙,拉着她噓寒問暖,並對她承諾道:“若是那壞男人來尋你,千萬不要害怕,我們會護着你的。”
“如果你真的一直害怕,不如給我們做個陪嫁丫鬟,至少南郡的兩個爺都是身份高貴的,足夠保護你。”
“你的男人真不是個好東西,若要我看到他,一定不會放過他的。”
“你遇到我們運氣真好,我賀家也算是有威望的家族。”
每當遇到這種情形的時候,凌熙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
船艙內,衆人讓凌熙做的事情也越來越少了,那些婦人都是養兒女的,終歸覺着落到這種地步的姑娘實在是遇人不淑,甚至幾個好事的老婦人在暗地裡打聽她是不是有相好的,這次逃出來是準備投奔人家?如果沒有相好的,那麼她們會熱心的給凌熙介紹一些親戚家的優秀男子,畢竟她也不是身尊貴的人,憑她的長相還是可以做個正妻的。這讓凌熙感覺哭笑不得。
於是,她寧可一個人坐在甲板上,看看外面的景色,眼不見心不煩。
只是她的這番舉動,落在旁人的眼中,更是覺着她非常落寞。
賀家的少爺也偶爾出現在她的身旁,在旁側站上片刻,看向她的目光是充滿了同情的。
看着她的身影,彷彿與他心中最完美的身影重合。
每個男人心中都有自己幻想過的女人,此女的外形居然完全符合他幻想的標準。
可惜她的身世實在是太可憐了,真是一個可憐的女子。
當一個男人覺着一個美少女很是可憐的時候,那他心中就會覺着自己應該去如何安慰她,憐香惜玉不是件壞事,卻是很多男人骨子裡都有的“賤”毛病。
賀家少爺是個感性的人,如今覺着少女真是楚楚可憐,但是依然故作堅強,不曾掉落一滴眼淚,這種我見猶憐的姿態與他見過的任何一個大家閨秀都不一樣,不知不覺中這個少女的身影落入到他的眼中,漸漸闖入到他的心裡。
這一刻,他的心融化了。
這些時日,賀家少爺內心涌出一種說不出的滋味,甚至覺着很苦惱。
他時常會注視着那道美麗的身影,沉默很久很久。
一時間他會想到很多的東西,他的思緒紛紛擾擾的亂飛着,對方如此可愛美麗,若是錯過這樣的女子一定會後悔一輩子,但是她畢竟是個逃妾,帶回家中一定不會受到待見,自己於心何忍?
若是自己把她當作外室,養在外面,她會得不到名分,自己必然對不起這樣的美人,想到這些,少年還真是非常的苦惱。
老嬤嬤也忍不住會去勸說少爺幾句,“少爺,紅顏禍水,那女人已經不是處子之身,不值得你對她上心。”
賀家少爺卻也特別,“我不在意什麼身子乾不乾淨的,只要人好,我覺着就好。”
老嬤嬤恨鐵不成鋼道:“少爺,你還真是傻啊!”
賀家少爺嘆息,“我也不知道該如何?”
“少爺,我們來南郡是有重要的事情做的,那女人我們回去再說。”
“好,走一步算一步吧!”何家少年輕聲說道。
凌熙站在夕陽下,她從來沒有去理會周圍的人,也不在意他們心中有多少亂七八糟的心思,雖然對方的心思都逃不出她的觀察,她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揉一揉太陽穴,低低道:“貴族人家的人,還真是亂七八糟的啊!”
但是很快,隨着船隻靠近了南郡,衆人對凌熙的興趣已經減少了一大半。
南郡之行纔是他們真正的目的,他們要把兩位小姐帶去南郡聯姻,做正事不能有任何的問題。
看到南郡的方向,賀白靈與賀青靈就有些緊張。
天空的雲層密佈,天色有些陰暗,南郡的城池落入衆人的眼前。
隱隱約約的,城池的牆頭上掛着幾個石灰醃製過的人頭,賀青靈與賀白靈嚇得花容失色,死了這麼多人,這南郡的首領究竟該有多殘忍啊!
不過好在南郡這次也有人迎接他們,賀家在大雍朝也是小有威望。
看着賀青靈與賀白靈面色發白的模樣,領路人知道這些大小姐害怕此地的城池,千金大小姐也無可厚非麼!連忙安撫說道:“兩位小姐莫要太緊張,雖然南郡的兩位公子在內鬥,但是二人在老太太那裡還是非常乖巧的,老太太可是很慈悲的人。”
賀家少爺上前道:“這個我們聽說過,老太太吃齋唸佛,待人也非常和氣。”
賀青靈與賀白靈的面色微微緩和了一些,她們知道唸佛的人還算是不錯。
賀家少爺給領路人送上一錠金子,“您辛苦了,這些小小意思不成敬意,卻不知道兩位公子近日又如何?還請您給我們說一說。”
“此事好說。”領路人把金子轉手塞入到袖子內,笑眯眯地道:“今日是老太太吃齋的時間,她沐浴焚香,打八關齋戒,而兩位公子每個月在這個時候都會過去看看,你們一行人最好也準備
你們一行人最好也準備在這個時候過去,兩位小姐要記得端莊一些,嘴也要甜一些,哪怕是南郡的少爺不喜歡大家閨秀的調調,可是老太太一定會看上你們兩個,並指給她的兩個孫子的,只要老太太喜歡他們一定不會拒絕。”
聞言,賀家少爺鬆了口氣,覺着自己此行一定會順順利利的,並吩咐船上的衆人留下幾個在此地。
就在這個時候,忽然聽到門前有人大喝一聲,“別讓他跑了,此人一定是大雍朝的奸細。”
聽聞到此言,周圍的人立刻閃開來,害怕被當作同夥。
南郡如今已經徹底叛出了大雍朝,若有人想要離開南郡投奔大雍朝,一定會被殺死,斬首示衆。
一個穿着粗製布料,苦力模樣的男子飛快地衝了出去,高聲叫着,“我不是奸細,我只是要回去看一眼我的老母,她病了很久需要我照顧,大雍朝如今是姬鈺公子執政,必然會接納我們所有人的。”他飛快衝入到人羣當中,後面的一行人緊追不捨,忽然城牆上有人拉弓射箭,“嗡”的一聲,一箭射中那人的胸口。
男子倒在血泊之中,雙眼圓睜,身子一抽一抽,死不瞑目,距離賀家隊伍不過百米。
賀青靈花容失色,賀白靈嚇的腿都要站不直了,連連後退了幾步,南郡的兵士目光不屑,覺着這些賀家的女子也未免太膽小了!這樣的性子兩位公子肯定不會喜歡。
忽然,一隻手從後面攙扶住了二女,賀白靈回過眸子一看,見是凌熙正拉住了自己。
凌熙低聲道:“莫怕,亂世中死人很正常。”
賀青靈眸子裡噙着淚花,點了點頭,覺着這時候自己真是不如凌熙堅強了。
賀家少爺又深深看了一眼凌熙,覺着這個姑娘的性子還真是堅韌,值得人喜歡。
他索性道:“凌澤小姐,你與我們一同過去好了,我的兩個妹妹膽子有些小,你不如站在陪嫁丫鬟之列,有什麼事情也好提點她們二人。”
“也好,不過我卻覺着我們這些無關緊要的人,還是把面紗戴上,一來遮掩容貌,而來可以讓旁人看不到我們的表情。”凌熙美眸擡起,提出了一點建議。
眼下她並不想跟着船隊在城外停留,她很想要進入城內探一探虛實。
不過她知道自己的美貌不宜露出來,所以提出了面紗的建議。
“好,我也有這個意思。”賀家少爺看了一眼衆女,接着道:“你們都把面紗戴上,不但可以顯出我們賀家女子的矜持,旁人也看不出你們的懼怕。”
幾個陪嫁丫鬟拿着面紗遮擋住了面容,心中也舒了口氣。
賀青靈與賀白靈也拿出了帕子,擋在了面容上,眼神也努力鎮定了下來。
賀家一行人很快又顯得規規矩矩起來,領路人目光露出一絲讚賞,看了一眼凌熙,覺着這姑娘更是絕頂的美貌,一路上不顯山不露水,舉止得當,勝過方纔賀家小姐不知多少倍。
他目光看向了賀家少爺,瞧出對方眼中的情意,心中輕笑,這姑娘想必是賀家少爺的心上人,而且應是個外室,肯定不會願意獻給南郡兩位公子的。
很快,一行人來到了南郡府邸,此地富麗堂皇,美輪美奐。
南郡並不是一處天高皇帝遠的地方,當初外面被修建出一個人工的河道,徹底成爲了南郡的屏障,此地的出行都以船隻爲主,馬匹也很是少見,南郡的城池又是一個高牆鑄造的城堡,外面是一條護城河,裡裡外外有了三層保障,令得此地屬於一個易守難攻的地方。
有了這樣的地理優勢,兩位公子當然不會擔憂大雍朝的軍隊,如今已經急着爭奪起了當家人的權利。
至於距離不遠的白玉京,此人想要攻入此地,幾乎是不可能。
今日,兩個公子一同來到了南郡城池的府邸,二人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樣,僞裝的很是不錯,今兒正是老太太吃齋的時候,老太太年紀大了,不喜歡過問政事,對於兩個孫子的作爲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是她唯一擔憂的事情不是旁的,而是兩個孫子的婚事。
兩個孫子雖然各自有妾侍數名,可是正妻的位置卻是一直沒有合適的人選,老太太覺着娶妻當娶賢,尤其對賀家的兩個姑娘非常喜歡。
“見過老太太。”南郡的大公子報了抱拳走上前,此人身形高大,面容端正,也是一個偉岸的男子,只是笑起來看似有些忠厚,甚至笑得多了顯得癡傻,衆人都明白那是此人僞裝出來的表情罷了。
“孫兒見過老太太。”南郡的二公子也很是出色,面白如玉,看似有些文人的儒雅,而且裝扮的翩翩,不過其性情卻很是殘忍。
兩位公子自幼是被慣壞了的,二人更是同父異母,對於對方很是不服。
至於老太太給他們安排的什麼賀家小姐,二人根本興趣不大,二人來此地看看老太太好在並不是敷衍了事。二人幼年時能活到現在,都靠着老太太的庇護,所以對於老太太二人心中還是存着那麼一份感激,這世道就是再殘忍的人也有自己真心相待的人。
不過,一個不孝的人也沒有資格成爲統領南郡的當家人。
從某些角度來說,二人也是在互相爭鬥罷了。
“兩位孫兒,如今賀家的小姐過來了,這件事情不需要給你們多講了,我想你們都明白我的意思。”老太太手中拿着一串佛珠,慢慢唸叨着。
“明白的,不孝有三無後爲大,老太太一直非常擔憂我們的事情,孫兒是知道的。”大公子笑着說道,那臉上癡傻的笑容顯得更濃。
“我也是知道的,我娶的女人如果老太太不滿意的話,那麼我也不會娶她,所以才一直等待到了今日”二公子也不甘示弱的說着,他長相俊俏,笑起來有一股子風流之意。
老太太一笑,“翠兒,去把賀家的人從客堂叫來。”
翠兒輕輕的應了一聲,邁着蓮步走了出去。
兩位公子的目光落在翠兒的身上,目光裡都帶着一絲佔有之意,這女人當初是個戲子,二人爭過一些時日,後來卻被老太太給帶回去做了侍婢,老太太有老人家的精明,二人知道自己不能再輕舉妄動,還是先娶了妻子再說。
很快賀家的一行人走了過來,看着蒙面的一衆女子,兩位公子的目光沉了沉,這些女人是見不得人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