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熙從馬車中下來沒有繼續跟隨裴子楚,裴家人儼然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此月色朦朧,銀色的月華照亮整個街道,將本來就美輪美奐的江東城踱上了一層銀光。周圍的樹木都承受着月光的洗禮,花草樹葉枝頭銀色閃閃。
裴凌風挑起了簾子,看着少女,清雅俊美的容顏掩在車簾子後投射的陰影裡,他的表情莫測了片刻。
裴子楚輕笑:“小叔叔,你看她那麼久做什麼?難道對她也有興趣不成?”
裴凌風放下了車簾,似笑非笑地道:“你真的決定讓她參與到裴家家族的大事中來?”
裴子楚道:“有何不可?”
裴凌風輕輕一笑,“可以,只是你要小心一些。”
裴子楚挑眉,“小心什麼?”
裴凌風道:“小心的地方很多,譬如她的真正身份還沒有消息?還有這姑娘……真的有心願意幫助你?而且你真的決定要用到她,這些都深思熟慮過了沒有?”
裴子楚神色依舊平靜,以一種百無聊賴的語氣吐出一個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詞,“直覺。”
他知道裴凌風的話語說的很對,不過他這個人也任性慣了。
裴凌風輕柔地道:“直覺?”
裴子楚頷首,“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而且她今日的表現很好,已經是下了投名狀,那個姑娘有時候讓人看不透,但是憑着我的直覺覺着她可以相信,至少比江東的一些人值得相信,小叔叔你看看,有時候裴家人不給我活路,而且我不喜歡他們給我的人生之路,所以還是我自己憑着感覺走出一條自己的路。”
裴凌風清雅一笑,“既然如此,祝你好運。”
裴子楚卻道:“不,祝她好運。”
所謂的祝她好運,是因爲那少女這次得罪了龍家,也就是把江東一半的勢力給得罪了,只有與自己站在一起,她才能對抗那個龍家,想必龍香香絕對不會放過她。
果不其然,龍家的姐妹這次的確是怒不可遏。
龍嬌嬌想起那女子污衊自己的樣子,還有裴子楚的模樣,氣得面色發白。
龍香香已經把手下這批手藝人都懲罰了一番,雖然是她把這些人借出去的,但是沒打算把那個可惡的女人打扮得那麼漂亮,當然那姑娘是天生麗質難自棄,但是龍香香卻主觀地認爲那姑娘是被打扮出來的,所以錯在這些手藝人,這些手藝人也是無妄之災。
忽然,外面奔來了一個男子,“香香小姐,我已經查過了。”
龍香香瞪圓了眼睛,看着面前出現的人,“怎樣了?有沒有發現她的背景?”
那人搖了搖頭,“屬下已經去查了,那個女子的身份是個謎,根本查不出她的老底。”
龍香香深吸一口氣,“你是說裴子楚居然會想相信一個來歷不明的女人?”
男子垂下頭,“大概是這樣的。”
龍香香狠狠一拍桌子,“好一個裴子楚,我們龍家本來是準備支持他的,他卻敬酒不吃吃罰酒,那個裴凌風也一樣可惡,不管怎樣,這個樑子是結下了。”
忽然,她眸子一轉,“你有沒有派人追蹤她的去處?”
男子擦了擦冷汗道:“派了人去,但是……”
……
凌熙從下了馬車就感覺到有人在追着自己,她脣邊勾起一抹冷笑,暗忖真是好笑。
隨意地施展出後世擺脫間諜的方法,很快就把對方甩去了幾條街,到了大雍朝後,除了白玉京無法甩去,如今還是百試百靈。
眼見無事,她便朝着“金屋”的方向去了。
不知爲何,她眼下覺着金屋彷彿是自己的地盤,讓她沒有那種遠在異鄉爲異客的感覺。
慢慢向外踱去,她的長裙隨着風輕輕搖曳,走出了嫵媚的風情,諸多男兒的目光都情不自禁地落在她的身上,凌熙發現在江東周圍有很多風景不錯的林子,諸多的男女在林子裡談笑風生,倘若看對了眼之後,兩人手拉手走到林子深處,避開人羣,自然不知道做些什麼事情去了,凌熙覺着大概不是互訴衷腸,而是……呵……江東的民風真是潑辣。
當然也有男兒因爲她的出現,多看了幾眼,令得旁側的姑娘醋意大發。
凌熙脣邊輕輕一笑,那男子的眼睛更直,那姑娘氣得揪起來他的耳朵。
真是有趣!
凌熙在巷子裡東拐西拐,終於在門前站定,輕輕叩門三下,也不知道那頭連着什麼機關,開門的依然還是半聾半啞的老人。
凌熙一路行來沒有看到多餘的人,打開屋門閃身走了進去,剛剛進入屋內,又將身上裹得緊緊的衣服迅速褪去,對於穿着此物她覺着很不喜歡。雖然在大雍國這身服飾非常漂亮,但在她的眼中還是有很多的不便之處,也可以有很多改良的地方。
凌熙換了木屐洗漱一番,接着在面容塗抹上香脂,在木屐“啪嗒啪嗒”的聲音下緩緩地走進了臥室。
屋中的環境似乎有了變化,屋中擺放了一些漂亮的花木。
凌熙知道這些都是可以舒緩壓力的花木,釋放的芬芳氣息很是怡人。
凌熙想起這是本地的特產,不過若是她用這花瓣爲原料,可以製出更適合本地人香粉、花油,尤其是精油製出後更是身價昂貴,頗有“一兩香油一兩金”的說法,她若在這裡做了作坊,省去了一部分的運費,倒
去了一部分的運費,倒是一本萬利的好買賣,可惜目前沒有合適的人在此地。
想到了生意後,凌熙就覺着心中有個算盤打的啪啪作響。
於是乎,陸家的小插曲,很快就被凌熙給拋到了腦後。
至於龍家那位跋扈大小姐,凌熙沒有心情與她一般見識,不過此人也許是她以後要防備的人物。
她不論做出了什麼,凌熙都不會覺着有任何的驚訝。
如她那種身份的貴族小姐,似乎什麼東西都是來得太容易了些,所以說,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是最好的,這種女人比起窮人來說更加執着,她對裴凌風的喜歡已經到了一種變態的程度,而且這次在馬場受辱,龍香香怕是對自己會更加恨之入骨,日後報復的手腕絕對不會簡單,這個女人應該也是個睚眥必報的主兒。
不過凌熙覺得她的私人性情與自己無關,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她眼下需要去做的就是好好完成自己手中的事情,只爲了姬鈺與裴家有更深入的聯繫。
她索性躺在軟榻上,闔眸,伸出指尖輕輕揉了揉太陽穴。
不知不覺中,已經漸漸陷入了昏沉當中。
她知道,這是臨睡前的前兆。
不知何時,在耳畔傳來了腳步聲,很輕很柔,她的身邊似有人走過,那人坐在她的身側,伸手揉捏了一下她的肩膀,凌熙閉着眼眸,用着疲憊的語氣說道:“綠童,我要睡了,不需要按摩了,這麼晚了你還不睡……”
那指尖依然還在她身上揉按着,指尖的每一下揉按,帶來的舒適感彷彿放大到十倍。
驀然,她發現了不對之處,因爲身側的這人並不是綠童,綠童揉捏的手法遠遠不及此人。
凌熙立刻睜眼,果不其然看到一張俊美且熟悉的面容。
男子靠的很近,長髮垂落,掃過她額頭的肌膚,淡淡好聞的男子氣息似乎將她周身包圍了起來。
她輕喃一聲,回身摸着男子的臉,指尖碰觸他筆直的鼻樑,“表兄,原來是你啊……”
聽到這一聲表兄,姬鈺一雙眸子凝視着她,手指卻撫上佳人豐潤的雙脣,脣邊帶着淡淡的笑意:“哦?你居然還醒着?方纔你似乎忘記自己在江東是不是?”
凌熙微微一笑,面容靠近了他的手臂,輕輕地蹭了蹭,“不管是在哪裡,總之我覺着這裡很好,讓人忘記是在何處?”
姬鈺低笑一聲,對她的親暱很是滿意,柔聲道:“莫非你在此地是有家的感覺?唯獨可惜回來之時我不在屋中,對不對?”
他的話語說的好像小門小戶的夫妻相伴廝守,凌熙立刻不再言語,她一言不發的樣子令人覺着很是溫和可人,沒有任何的不妥之處,難得看到她如此乖巧的模樣。可即便如此,姬鈺也覺得隱隱很是不安。
多年來,他歷經了諸多的驚濤駭浪,看似平淡中卻處處充滿了陷阱,終於一步一步方纔走到了如今的位置,擁有現在的地位。但是又有誰能夠想到,在他按部就班的時候,她的出現徹底打亂了他的計劃,而他心中所想要的,也只是要留下自己生命中那出現的女人,想保留下自己剛剛得到的小小幸福。
他認識了她那麼久,看着少女一點一點蛻變爲如今迷人的模樣,心中自有早日採擷她的用心,但是可惜心有餘而力不足。
但不論如何,他可不想讓她獨自出去——招蜂引蝶。
這個情形,絕對不允。
想起今日馬車內裴子楚爲她擦拭脣邊的情形,想到那個與自己齊名的男子,姬鈺的眸子裡閃過一絲幽暗的光澤,那眼神極其複雜,令人難以猜測他心中想的什麼。
此刻,他又湊近了幾分,輕輕嗅着她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淡雅的,輕柔的女兒香味。
“你這兩日去了哪裡?”姬鈺伸出指尖在她額頭彈了彈,問道。
“這些你也要管?”凌熙的聲音中帶着一些鼻音,聽上去很是性感。
“你是我的未婚妻,當然要管。”姬鈺抱住她的香肩,埋頭蹭了蹭,不由得手臂又緊了一緊,“萬一被壞人拐跑了,大雍朝又多了一個被拐走的女子。”讓他情何以堪?
“有人若要拐走我,還要掂量掂量。”凌熙脣邊淡淡發出一聲輕嗤。
“現在的壞人很多,而且‘壞’字不是寫在臉上的,尤其越是有錢人壞的更多。”
“你是說我是三歲的小孩不成?”凌熙側着頭看他。
“若你是個三歲的孩子,倒也好了。”
他心中覺着有些矛盾,尋常的女人他不會喜歡,而這女人若是天真一些,還是容易掌控。總而言之,她令他真是又愛又恨。
感覺到男子躺在她身側,自己被抱入他寬厚的懷抱,聽着他極不規律的心跳,嗅着他身上好聞的竹子清香,豐盈的胸口不禁起伏,這個男人身材真是太好了!上次摸過之後還想再摸一摸,於是,她裝出很冷的模樣,伸出了爪兒探入到他的衣袍之內。
“你很冷?”姬鈺問道。
“嗯。”
“你不覺着我的身子更冷?”姬鈺發出一聲淺笑。
“……”凌熙面色一紅,對方的身子的確是有些冰涼,剛要開口,卻瞧見他的眸子,頓時不知道下一句該說些什麼?
但見姬鈺琥珀色的雙瞳帶着幽暗。宛如兩池深潭,似淺則深。一睹之下,覺着令人的整個身心都要陷入進去。她平日
去。她平日與他鬥嘴多次,這次卻覺着男人眼神含情脈脈,又深不可測,甚至還有一些佔有慾,實是令她有些不習慣,但是這種目光她似乎也有一些喜歡,說明了他對她的在意。
姬鈺的指尖也輕撫上她的面頰,感受到光滑細膩的觸感當中,有種迷人的熱力,尤其是細膩的肌膚帶着珍珠般的色澤。他慢慢低頭,輕輕含住她的嘴脣。他的脣有些清涼,凌熙的脣則帶着溫熱,兩種不同的溫度如冰遇到了火,令得二人心中一顫。
二人的眼睛甫一閉上,立刻有種神智不清的感覺。
半晌,他才放開來她,嘴脣湊到她耳畔輕聲問道:“告訴我去了哪裡?”
不知不覺,她居然喃喃道:“我今兒去了……陸家的宴席。”
陸家的宴席?江東有名氣的陸家?沒想到居然是那裡,正是他拒絕去的地方!
姬鈺擰了擰眉,看來他好像錯過了什麼?
他接着將她擁在懷中,問道:“莫非是與裴子楚一起?”他如詩似畫的容顏淡了幾分,聲音溫潤而清冷。
“嗯。”
“爲何?”
“……”她沉默,唯恐說出自己若是因爲他,這個男人便不知道姓什麼了?
“你在瞞着我什麼?”姬鈺低頭,在她修長的脖頸上輕輕啃咬一口,長長的睫毛劃過她的肌膚帶來羽毛輕拂過的輕癢,那酥癢的感覺一路輕輕朝下。
“別。”她伸手攔阻,脖子裡實在是癢的難受,“我現在和你說正經的事情。”
“我做什麼事情都很正經。”他無恥的說道。
“你不怕你的寡人之疾?”凌熙用力推開了他半分,巧笑嫣然地看着他。
“只有與你常常在一起,纔會痊癒。”姬鈺伸出了一隻手臂攬住她迷人的纖腰,另一隻後放在她的面前,喃喃道:“你瞧瞧我的手上是否顏色已經淡了幾許?”
“的確如此。”凌熙目光望去,眯起了瞳眸。
“女人,以後做什麼還是要與我多商議一二。”他的話題又是一轉。
“嗯。”凌熙頷首,居然破天荒的答應。
“在此地的情報我知道比我要多,你有什麼要知道的,都可以尋我。”姬鈺微微一笑地說道。
“我知道了,你是說那個酒樓中的竊聽機關?”凌熙擡眸。
“那些只是一部分,只有在情報做好之下,纔可以百戰不殆。”姬鈺的語氣有些認真。
“我知,下次你幫我查查那個龍家,還有與龍家交好的貴族。”
“好。”姬鈺感覺到懷中的人兒,是那麼的柔軟溫暖而芳香。
“多謝。”凌熙那一眼含着媚意,媚得像要燃起一團火,又溫柔的彷彿能滴出水來。讓姬鈺的鳳眸忍不住眯了起來。他今日顧不得其餘的事情,想方設法趕來,不就是爲了與她在一起,將她的嬌軀禁錮在懷中,爲了這一刻能擁有她抱緊她,爲了與她一輩子在一起,這當真是付出怎樣的代價都值了。
男子已經褪去外面的長衫,穿戴着中衣躺在她的身側。
“等等,你也安寢在這裡?”凌熙有些不適。
“又不是第一次同榻而眠?而且這裡足夠寬敞,我們是未婚夫妻,而且遲早要在一起。”姬鈺躺在一旁語氣蠱惑人心。
“那好,夜裡別壓住我。我會以爲是鬼壓牀。”凌熙故意說道。
“嗯,你也別把我踢下牀,不要流口水,否則會弄髒我的袍子,這可不少銀子能買得起的。”
“多少金子?”
“你可以把自己押給我,你親自給我縫衣,一針一線的縫一輩子。”
“別胡說八道。”凌熙輕輕踢了他一下。
“乖,別鬧了。”他抱緊了她。
“對了,這幾日你母親的事情想的如何了?”她指尖在他身上畫着圈圈。
“不容樂觀,目前沒有聽到她的任何消息,不知道是兇是吉。”姬鈺凝眸。
“有時候,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凌熙說道。
“女人,你說的也算對,也算不對。”
“姬鈺,屋中好像有什麼氣味?”她出聲問道。
“真是個小心的女人,這是我點燃了助眠的香。”姬鈺淡淡說道。
“這味道很熟悉,我似乎在哪裡聞到過?”凌熙狹長的眸子流光若水,若有所思地說着。
“可以助眠的香,我也常常會用,大約你才覺着熟悉。”姬鈺一副與她常常在一起生活居住的姿態,就像老夫老妻一般。
“好吧!”她隨意地撇了撇嘴,輕輕地躺在他身側,這一刻彷彿極有安全感,感覺很是舒服,很快她就進入到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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